夜深了,大司馬府議事廳卻仍然燈火輝煌。
“今日朝會最後,陛下居然主動提議東征,看來所圖不小啊。”
所謂所圖不小,當然不是劉禪大帝此時有混一宇內的雄心壯志,而是希望關彝能夠再次長時間的離開朝廷中樞,他好更方便的上下其手,為將來的政變做好準備。
“大司馬,雖然陛下此言乃是出於另一層考慮。但不得不說,就屬下掌握到的情況來看。由於我大漢此次面對晉吳兩國的合力進攻仍然顯得遊刃有余,朝野上下,多少都有一些盲目樂觀的情緒。立即東征的呼聲,估計在不久之後就會在朝堂上響起。”
說這話的是司聞令呂雅,作為掌管情報、輿情的官員,他說的這番話,著實讓關彝有點頭疼。
表面上看起來,沒錯,面對晉吳兩國的進攻,季漢在沒有動用主力的情況下在四個戰場都取得了勝利。可是這四個地方都是有極強的特殊性的——比如南中和涪陵郡,這是季漢政府或者說複興社最得人心的地方,在這兩個地方打防守戰,當然是天時地利人和全都站在自己這邊。但要是從這裡出去進攻呢?那可就真的難說了。沒看見王頎那樣的好戰分子在拿下了蒼梧郡之後就忙不迭的修築關卡,不願再向北前進一步了麽?
晉吳兩國,此時還是有著相當的力量。進攻,在特定環境下或許有所不足,但是防守仍然綽綽有余。
而季漢本身來說呢,今年不太可能有旱災,但旱情卻是一點都不輕松。而且此時的季漢力量儲備仍然有些不足。至少在這個時候,關彝沒有想著要擴軍的事情。軍都沒擴,就季漢現在十幾萬人馬,如何大舉東征?
非止如此,季漢內部也有著相當大的隱患的。
按照關彝的想法,最好是這次晉吳聯合進攻期間,皇帝耐不住寂寞,惹事兒。關中的一些較大的,有野心的異族部落,耐不住寂寞,惹事兒。一些利益受損的世家大族也趁此機會發難。等這些家夥冒頭後,他把這些東西全清理一番,內部比較清爽之後。再心無旁騖的準備東征事宜。那樣才有事半功倍的成效。
可惜,讓他失望的是,皇帝、異族、世家,在這長達將近半年的戰事裡居然全都安靜得很。這就讓他很鬱悶了:別人不鬧,他不好開刀啊。
“哎,仲樂啊,樹機能、姚柯回這些家夥這段時間都真的很安靜?”
“然也。大司馬,屬下的司聞曹全力監控這些異族首領。可是這幾個月下來,別說相互串聯或者實際舉動了。就是來往的使者也次數極少。”
“……看來,雖然那新興王上躥下跳很是顯眼。但我們的陛下可是很沉得住氣啊。”
關彝說完這句話,卻也沒有什麽很驚訝的地方:作為一個穿越前對這段歷史有很強興趣的人來說。關彝很清楚,劉禪是非常聰明的一個人。這樣的人,那真是不動則已,動則必然早就有了把握。
所以,還得繼續其他的工作,繼續露出破綻給這位聰慧卻又謹慎的皇帝。
“諸位,各地戰局到此差不多已經明確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與晉吳兩國溝通,三方徹底罷兵息戰的事情了。”
關彝新開了這個話題後,廳內眾人都不自覺的皺緊了眉頭。
晉吳兩國,晉國相對比較容易:司馬家這一次損失的只是人而沒有土地。雖然沒有鎮壓下揚旗的曹魏,導致其在政治上失分很多。但政治意義這個東西,你重視他,他就是everything,你無視他,他就是nothing。而且此次作戰後,司馬家必然有一個總結、重新聚集力量的過程。
所以,晉國這邊,大可置之不理。比較麻煩的是東吳。
這一次東吳的損失是最慘重的。損兵折將不說,還丟了三個半郡的地盤。這樣的損失,別說現在性格剛烈的孫皓了。便是以前溫吞水的孫休估計也抹不開這個面子,不會就這麽認慫了吧。
經此一戰,季漢的強大勢必給兩國留下很深的心理陰影。晉國和吳國彼此之間的小心思會少了很多。兩國同盟肯定是進一步深化。因此,吳國是有條件抽調出更多的部隊來對季漢進行二次進攻的。
當然,以永安的防禦,以及涪陵郡、南中的民心所向。季漢並不怕東吳的二次進攻。但問題的關鍵是,現在季漢新拿了三個半郡的地盤。而且交州南三郡可是有著季漢上下夢寐以求的出海口……關彝現在想的是,如何與東吳達成和平協定,把這三個半郡的地盤給好好的消化掉。
所以,大司馬這會是真的不想打了。
廳堂之上,眾人靜靜的思索了一會後。馬過抬起頭來:“大司馬,屬下倒是有個主意。”
“嗯,改之有何妙計?”
“大司馬,諸位同僚。孫皓此人,表面上看起來性格剛烈,其實乃是色厲內荏。因此,下官以為,當如此如此……”
“哈哈哈,善,那邊這樣安排吧。行宗,還得麻煩你再走一趟建業了。”
“諾,下官領命!”
……
另一邊,洛陽。
司馬駿戰敗的消息傳回後,洛陽朝野一片嘩然。待得大家稍稍回過神之後,宗室、世家,群起上書,要求國家再次派出大軍二次進剿的聲音喧囂塵上。
誰都知道,國家經此一敗,剛剛恢復了的一點實力又損耗不少。著實是不好再次出兵了。上庸三郡那個窮地方,以前洛陽政府捏在手裡的時候,從那上面拿到的賦稅在減去那裡的官員俸祿後就近似於無。何苦還要往那裡繼續投入那麽多本錢進去呢?
但誰都不傻:對曹魏余孽的鎮壓,是政治上絕對正確的事情。這時候發出這樣的怒吼,那是官場之上必須的事情。更不用說像賈充這樣和司馬家實現完全捆綁,永遠無法下車的大臣了。
說實話,上庸戰敗,最鬱悶的不是司馬炎,而是賈充啊。
曹魏剛剛揚旗的時候,賈充對這個事情還無可無不可。但當上庸戰敗的消息傳令,賈車騎已經嚇得幾個晚上睡不著覺了。
所以,賈車騎這會的態度已經和裴秀等人完全不同了:陛下,我們必須再次出兵!其他什麽地方都可以不管,但是一定不能讓曹家人翻身啊!
可惜,司馬炎不傻。他是真的不想打了。
但做皇帝的不想打,卻又無法主動開口說不打了。因此,在這一天的大朝會上,面對滿朝文武的一片喊打聲,他無奈的把目光投向了司馬攸。
“皇兄你看我幹嘛?又想讓我這個做弟弟的出來給你背鍋?”雖說司馬攸算是很有公心的人了。但也沒有大公無私到這個地步:他只要一開口說不打,司馬炎一定順水推舟的說不打了。但是這麽一來,他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可是這會兒司馬炎就這麽眼巴巴的看著他,把他逼得極為無奈。
非止司馬炎看著他,裴秀、杜預等人也眼巴巴的看著他:齊王殿下,快點出來說不打了吧。不然國家剛剛恢復的一點元氣,又要被浪費掉了呀。我們畢竟不姓司馬,背不起這個責任。您卻可以啊!
“陛下,對於是否再次發兵,臣年幼無知,不敢置喙。不過我司馬家尚有前輩在世,為何不垂詢一下安平王的意見呢?”
到底是遺傳了母親王元姬的優秀基因,被逼到牆角的司馬攸靈光乍現,成功的把鍋甩給了司馬孚。
好吧,司馬孚現在都九十多歲了,隻比死人多一口氣。而且人家還是影界終身成就獎獲得者:裝了一輩子的曹魏忠臣啊。你問他的意見,他說什麽還用猜嗎?
司馬攸這話一出口,不管是司馬炎也好,杜預、裴秀也罷,人人都松了一大口氣。便是剛才那些喊打喊殺以表忠心的大臣們,也都迅速的偃旗息鼓了。
恰如關彝所料,司馬家這邊只是需要一個台階下。所以當司馬攸抬出司馬孚後,晉國上下暫時對上庸沒了什麽念想。漢晉之間短暫的和平到來了。
至於孫吳嘛。西元270年五月,諸葛京再次出使建業,給孫皓挖了好大一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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