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回過頭想想也對楊雄雖然生性沉穩,武功也有些厲害,可是畢竟只有他一條好漢開路,眾兄弟們的吃喝拉撒他全要管,指不定什麽地方沒有考慮周全,落入敵人彀中。
想到這裡,他渾身毛孔倒立。想這北宋末年,社會混亂,山賊橫行。那些賣人肉包子的黑店遍地都是。看到這二十萬石的糧草,那簡直是一場天大的富貴,他們必定垂涎三尺,必定想方設法要拿到手。
“對,我們要去接應楊雄大哥。”張青頓時酒醒,猛然站了起來。
李彩霞說道:“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們心目中對兄弟義薄雲天的張莊主嘛。”
石秀接著說道:“按照我們在張家莊園的計劃,前來江州的路線都是固定的。我們只需要按照既定路線往回走,應該能夠順利接應楊雄大哥。若是有什麽變故,也必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坐在這裡等什麽?遲則生變,我們立刻啟程,千萬別整出什麽么蛾子。”張青心急如焚,轉身便往外走。
石秀和李彩霞面面相覷,相對苦笑一聲。他們的這個張莊主呀,就是如此風風火火、雷厲風行、說走就走呀!
一路疾行,三人飛馳駿馬,在崇山峻嶺中蜿蜒起伏,在茂密的樹叢中時隱時現。
可越是騎得遠,張青心中就越忐忑不安。因為一刻沒有接應到楊雄,他懸著的心就始終放不下來。
天色漸晚,李彩霞在身後大喊道:“秦大哥,我看也跑了一天,還是找個地方歇息下,明日一早早出發吧!”
張青心急火燎地說道:“昨日你不說我心中倒是沒什麽擔心,可是經你提醒,我倒是想起大宋天下到處都是黑店、強盜、土匪,真是怕他們發生什麽意外呀!”
他快馬加鞭,很快就把李彩霞和石秀甩到後面。
“張莊主,你且等一等,聽我說道。”石秀遙遙的聲音傳來。
張青放慢了腳步,等石秀趕上來便責備道:“我急著去接應楊雄大哥,你怎麽在後面大呼小叫,耽擱了時辰怎麽辦?”
石秀喘著粗氣說道:“有道是磨刀不誤砍柴工。我看天色已晚,還是找一間客棧歇腳,明日待精神充足再出發也不遲呀。”
“不行,”張青堅決地說道:“先前在江州城吃喝玩樂耽擱了兩天,現在想起來好生後悔。此刻我心急如焚,只希望早一些看到楊雄大哥的身影。我看今夜月亮高掛,借著月色我們通宵達旦,一定要找到楊雄的隊伍。”
石秀連連擺手道:“張莊主,千萬不可呀。你看這裡崇山峻嶺,先不說什麽荒郊野外強人出沒,就是飛禽走獸也需要加倍提防。再者說了,就算人不累馬也累了。若是把馬兒累死,明日我們就只能步行上路,豈非白白浪費了時間。還請張莊主三思。”
“說的也是。”張青被血氣衝昏的頭腦漸漸清醒起來。這條蜿蜒的山路足足好幾十裡,要翻過數座山峰才能到達下一處城鎮。若是他們通宵行路,若是遇到強人劫道或者遇到猛獸襲擊,又要費時費力的打發,白白耽擱了時間浪費了精力。
而且胯下的馬兒也累得直吐白沫,若是強行奔走,只怕累死馬兒,真要步行上路了。
想到這裡,張青勒住駿馬,點頭說道:“三郎說得有道理,我們就近尋找一家客棧先住下。明日一早,即刻啟程。”
三人這才放松韁繩,徐徐前進。
翻過一座山坳,前方有亮光照出,三人心中欣喜,終於看到人家了。
來到光亮處,原來是一家酒肆。門外飄著個酒旗,喚作‘飄香居’。
柴扉敞開,三人牽馬入內。張青呵呵笑著說:“想到瞌睡就送來枕頭。我正口渴難耐,這家酒肆便印入眼簾。甚好,甚好呀!”
這時,從屋內跑出一個人。此人身高七尺有余,渾身健碩、一身橫肉。他手中提著木棍,把張青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下木棍開口問道:“看來你們不像是打劫的,是路過的客人吧?”
“哈哈哈哈!”張青大笑道:“我們三人因為趕路錯過了宿頭,見此有間酒肆便過來套杯酒吃,順便借宿一晚。”
他從袖中掏出一錠白銀遞到這漢子手中,笑容可掬地問道:“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那漢子接過銀子,掂量了幾下覺得甚是沉重。他連連點頭哈腰,將張青三人奉若上賓般迎進酒肆。
“不知三位客官想吃點什麽?”漢子諂媚地笑道。
“有什麽好酒好菜隻管上來,我們正餓得厲害。”張青豪氣地說道。
石秀補充了一句:“把門外的馬多喂些草料,再給我們準備一天的乾糧和清水。”
漢子點頭答應,屁顛屁顛跑進內堂了。
“這掌櫃的,恐怕還沒有遇到我們這樣豪氣的賓客吧。”張青呵呵一笑道:“待明日離開的時候,多賞他些銀兩。在這荒郊野外開店實在不易,他也挺辛苦的。”
石秀點稱是,對張青這種悲天憫人的至真情懷感動至極。
李彩霞卻冷笑一聲,用鄙視的眼光掃了掃張青。
張青詫異地問道:“平日裡你對那些窮苦百姓也是經常施舍,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有愛心的人。怎麽今日我說出這句話,你卻頻頻冷笑,難道我這樣做不對嗎?”
李彩霞湊到兩人面前低聲說道:“難道你們沒有看出來,這是一家黑店?”
“對黑店你們如此悲憫,是不是有些愚蠢,有些迂腐呀?”李彩霞眨了眨眼睛,終於找到張青的弱點,可以調侃一番了。
石秀目光一凜,立刻就要起身找那漢子算帳,卻被張青用眼神止住。
張青低聲道:“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是家黑店。我之所以那麽說,就是想感化這幫人,並非真正的迂腐。”
石秀說道:“你們身上是不是漲了三隻眼呀?怎麽看出這是家黑店的?我這麽一點頭緒都沒有呢?”
張青往內屋偷偷一瞧,那漢子正唱著歌謠做菜呢。他便把桌子一抹說道:“你看,這桌子上橫七豎八幾十起刀劍印跡,說明了酒肆之中經常發生打鬥。這便是黑店的明證。”
“另外,”李彩霞補充道:“剛才進門的時候,那漢子的眼珠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們的包裹。他雖然面帶微笑,但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凶狠的殺氣。看來是想把我們麻翻,然後砍成肉末,好做人肉包子。”
石秀聽了差點把白天吃的飯都給吐出來。天下竟然還有這等營生,簡直不把人當人。
不把人當人,人吃人的何止黑店。整個朝廷就是最大的最隱蔽的人吃人。只是這幫黑店老板吃人要吐骨頭,朝廷是吃人連骨頭都要吞下去。
“而且我發現,那個老板腳步穩重,步伐輕盈,看來有點功夫底子,我們要小心應付。”李彩霞如是說道。
“那我們何不現在衝進去殺他個措手不及?”石秀有些按捺不住了。
張青搖搖頭說:“等會兒吧,說不定因為我們的慷慨,他會回心轉意,好好招待不拿我們當人肉包子呢?”
“你太仁慈太理想化了。”李彩霞冷哼一聲道:“待會兒被麻藥麻翻的時候悔之晚矣。”
張青淡淡一笑,低聲說道:“我也不是對他們仁慈。只是俗話說捉賊捉贓、捉奸拿雙,待會兒我們不妨做一場戲給他瞧瞧,待人髒並獲再收拾也不遲。”
石秀饒有興致地頻頻點頭,李彩霞嘟囔著嘴,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他們三人都是身懷絕技,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強人當一回事。
“菜來羅!”那個牛高馬大的漢子托著一張盤,穩穩當當地將三位小菜和一壺酒置於其上。不但走得穩穩當當,而且如同蝴蝶穿花般左晃右擺,惹得石秀一陣喝彩。
“步法穩重,看來下盤功夫厲害。”李彩霞給張青遞了個眼色,低聲道。
“客官,這是本店三樣特色小菜,加上自釀美酒,請慢用。”漢子笑容可掬地擺好酒菜,轉身便要走。
“慢著。”石秀指著桌上一道魚問道:“這就是江州名菜酸辣魚湯嗎?”
漢子頻頻點頭笑道:“客官真是好眼光,一下就看出這道菜的來歷。這的確就是江州名菜酸辣魚湯,而且食材是新鮮鯉魚,今日才從江州潯陽江中打撈上來,可要趁新鮮吃哦!”
“好了,這裡沒你的事了,不用管我們。”李彩霞冷冷說道。
漢子往內屋走邊說道:“幾位有什麽事情隨時叫我,我就在內屋候著。”他邊說眼珠子一直盯著三人沉重的包裹,似笑非笑。
待這人進入內屋,石秀才低聲道:“他果然是開黑店的。”
張青問道:“何以見得?”
“這酸辣魚湯本是潯陽江中鮮活鯉魚做成,而鮮活鯉魚又是漁夫聯合會壟斷經營。就連江州城內的餐館都限量發售,何況這荒郊野外?其中說不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我們就依計行事。”張青斟滿一杯美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