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玄死之前,即使趙萌官居要職,但也是面容和善,總是笑呵呵的模樣,與朝中個人相處也是非常謙恭,從不以國丈自居。比如先前他們得到河北來到消息,那騎都尉耿純正與和戎太守邳彤一起,堅守抵抗邯鄲劉子輿,於是劉玄便聽從劉賜的建議,要派他領兵繞道夾擊巨鹿,但當時他分析情況,覺得此舉十分不妥,便想借趙萌向劉玄進言,讓他取消這個計劃,然而那時正好遇到劉玄身亡,於是這件事也就耽擱了下來,後來他也通過與劉賜商討,最終取消了巨鹿之行,那時趙萌都還是和以前一樣,笑著表示沒有意見。
然而現在趙萌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對著他還是面露笑容,但在官場打滾多年的竇融,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趙萌的變化。如今的他除了對著他和劉賜,在其他時候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甚至開始安插一些自己的親信擔任要職。
不僅如此,由於劉賜忙於政務,趙萌任用親信,原本的一些朝臣遭到排擠,已經開始產生了怨言,而那些新入朝的臣子,也感到了“報國無門”,情緒激烈者,甚至開始口出惡言。直到那位在安定以西割據,冒認孝武皇帝的曾孫劉文伯的盧芳被趙萌招撫之後,竇融才終於感到,漢軍也許並不是他先前想到那般,能夠統一天下,恢復漢室。
原來竇融很早就認識這個冒充漢武帝曾孫的盧芳,這個人其實是安定三水人,他在河西時,這盧芳還曾經托人求見與他,想要求個官位,但那時竇融見他信口開河,並沒有什麽真才實乾,於是就婉言謝絕了他。哪知後來他卻編造了一個故事,假冒自己是漢武帝的曾孫,蒙騙安定以西那些塞外胡族。
其實盧芳這個故事編的十分離譜,只是他利用了塞外胡族臣服漢武帝之威名的緣故,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詭異的身世,說自己的曾祖母是匈奴谷蠡渾邪王的姐姐,這個胡族女子,還被他說成了是孝武帝的皇后,還說她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在“江充之亂”時,大兒子,也就是所謂的太子,被殺身亡,這位皇后也因此被殺,二兒子次卿逃亡到長陵,小兒子回卿逃到了左谷。後來霍光立了次卿為君主,也想要迎接回卿回宮。但回卿不願出谷,於是就長期居住在左谷,生下了兒子孫卿,孫卿又生下他,便是“文伯”。
竇融當然知道這不可能的,別說漢武帝的皇后不是胡人,就是真成了胡人,他這歲數也實在對不上號,加上他又見過那人,知其品性,便敢肯定這是個假借宗室身份,想要趁亂世謀取私立的騙子。於是他想趙萌說明了情況,勸他不要招撫這樣的人,否則會令其他人效仿,到時不僅會讓漢軍鬧出大笑話,也會動亂社稷。哪知道這回趙萌卻並沒有聽從他的建議,而是發去了任命詔書,將那盧芳任命為騎都尉,管轄安定以西,並州朔方一帶的胡族邊疆之地。
後來竇融才無意中得知,原來趙萌收了盧芳送來的大量金帛財寶,這才不計後果,一意孤行的任用了這樣一位假冒皇族,從而令得他心灰意冷,同時也對自己在長安的情況感到不安,他本想將此事告訴劉賜,但又怕兩人已經達成了統一戰線,自己此舉會“妄作小人”,又擔心有一天趙萌會翻臉無情,除掉他這個“知情人”。於是他這才下了決心,向趙萌請命,舉家遷往河西任職。
趙萌正是大權在握,志得意滿,上門求官送禮之人幾乎要踏破門檻。他見竇融也來求官,竟也沒有阻難,欣然同意了他的請求,任他為張掖屬國都尉,監管河西五郡之地。
?竇融得了任命詔書,也頗為意外,本來他只是請求調任河西任一郡之守,但趙萌也不知為何,竟然十分之慷慨,將故有張掖屬國與羌人等塞外胡族打交道的這樣一個重要職位丟給了他,同時還讓他監管河西五郡,這讓他的官職變得是分量十足,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有些統領河西地區的州牧級別職權的意味。
不過竇融也很清楚,如今河西地區基本都是以前的舊勢力,他們被劉玄招撫,卻不一定會言聽計從,所以即便他有了這個監管五郡的任命,卻還不一定能真正做到,若不能得到五郡郡守的認同,也就算是個虛銜罷了。
好在竇融在河西早有淵源,家族之中曾擔任過河西官職者多不勝數,在當地一直有勢力,也有人脈,如今這五郡的郡守都尉、大多都和他相識,即便有些來往不多,卻也和他竇氏家族有些淵源, www.uukanshu.net 取得他們認同,應當不算困難。竇融自己甚至推測,這或許也是趙萌選擇讓他擔任這樣一個重要職位的原因。
不過無論真實原因為何,竇融已經有了“官方”的正式任命,他也做好了在河西長久居住、任職的準備,所以這一次對他來說,就是永久性的搬遷,他將遠離長安這個皇城根,遠離這政治中心,遠離朝堂上的這些爾虞我詐,去到河西,和那些思想單純的邊疆胡族,世代親善世族大家打交道,在那兒細心經營,甚至按他的想法,最好永不再涉足中原。
既然是永別,就要把該帶的,該拿的都收拾好,免得去了河西,才發現有所遺漏,所以竇融便先給在河西的弟弟竇文去了書信,說明了自己要回河西的事情,接著又花了整整五日的時間,仔細的收拾、選擇、整理需要攜帶的東西,整整裝載了十幾車,甚至都還沒有完全裝載完畢。
然而眼看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竇融也覺得不能繼續慢慢再耽誤下去了,萬一事情起了變化,他走不成那可就弄巧成拙了,於是他決定當即啟程,通知了家人,以及大量隨行的奴婢,準備今日出城,連夜趕往河西就職。
此時,竇融眼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準備招呼大家上車啟程,但他轉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好像看到女兒竇玉兒,便問竇穆道:“玉兒呢?你看到她沒有?”
竇穆一怔,轉頭看了看,愣愣道:“今日早飯時,阿青來說她還沒起,這一早上都沒見她出門,不會是還沒起吧?”
竇融眉頭一皺,轉頭道:“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