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到軍師如此豪放之態,也是稍有意外,不過不久也都跟著放肆狂吼,惹得渡船的黃頭郎也是面露詫異,心想今日接送的客人真是奇怪,大家都渡河去洛陽避難,少有人還往那北岸去的,這些人不僅成群結黨,還山呼海嘯,真不知是什麽來路!
黃頭郎的異樣眼神,並未被陷入興奮的眾人注意到,而軍師更是心中默默念叨:“渡過黃河,便是天空海闊,蒼茫的北地,將是我大業所興!”
不久,船身靠岸,一行人精神奕奕的下船上岸,整理行李,隨後趕往河內,與當地官員交接,之後便繼續往北,數日之後,終於抵達魏郡的鄴城,進入了河北地界。
其實此時所謂的“河北”,乃是泛指黃河以北的地區,包括冀、並、幽三州,其中冀州乃是其中心地區,比起和胡地接壤的並、幽二州,冀州相對要繁榮許多,是整個‘河北’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而這魏郡則是隸屬於冀州部,至於鄴城,軍師則更為熟悉一些,畢竟在三國時代,鄴城可是河北的第一大城市,袁紹和曹操,乃至其後的曹魏政權都以此為其政治中心,是其實際上的都城。所以他此時便心想:雖然現在離曹操出世也還有百多年,雖然這裡沒有銅雀台,但是這鄴城也應該是座宏偉的大城市才對!
可是當軍師一行人到達鄴城之時,才發現這裡和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此時的鄴城只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縣城,和其他縣城比起來,基本沒有任何區別。
軍師這才忽然意識到,這鄴城的繁榮,或許得等到三國之時,經過袁、曹的修建擴張之後,才會變得如他想象的那般宏偉,而此時的河北中心,應當是邯鄲,是那座舊趙國的宮城所在地!
如今邯鄲豪族耿純,已經宣布歸漢,張青任命其為騎都尉,領兵鎮守,使得邯鄲成為漢軍屬地,而軍師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邯鄲。不過既然已經進入了河北地界,軍師的招撫工作,便算是即刻開始了,所以他便首先來到鄴城縣署,見了鄴城縣令,說明了來意,問他是否願意歸附漢軍。
這鄴城縣令原是新朝的委派,也是鄴城當地人,新朝覆滅後,他便一直待在這裡,繼續擔任著縣令的職務,如今得知軍師乃是漢軍的大司馬,還持有符節之後,當即便招了縣尉、縣丞一乾人等前來,向軍師獻出印綬,表示願意歸附。而軍師見他同意歸附,便按約定讓他繼續擔任鄴城縣令一職,其他人也同樣原職複用。
不費吹灰之力,鄴城便輕輕松松成為漢軍屬地,這招撫的工作一開始就這麽順利,讓軍師都有些意外,因為他聽傳聞說這河北一帶一直是人心浮躁,流民四起,各家舊勢力亦借新朝之滅而複起,擁兵自守。加上和胡地接壤,民風異常彪悍,局面可謂混亂複雜。可如今才剛進入河北就能“先下一城”!這不僅讓軍師在意外之後,心情大為開懷。
鄴城縣令既然已歸附漢軍,這軍師便順理成章的成了高他數級的“領導”,這領導的食宿安排,做下屬的自然得解決好才行。於是這縣令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軍師等人住進縣署。此舉本來出於好意,但卻遭到了軍師婉言謝絕,因為他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他帶兵攻城,是“武伐”,只要進了城,他就是主人,要殺要搶,想幹啥幹啥!除了他自己,其他沒人能管,也沒人敢管!但是這一次情況有所不同,他是來“招撫”的,屬於“文征”!即使人家答應歸附,成了他的下級,但他也是“客”,人家才是主人,客人要是佔了主人的地方,
便是“客大欺主”!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不僅會影響他的名聲,也順帶會影響到今後在河北的招撫工作。軍師深知,他這次來河北招撫,手中是一無兵,二無糧,三無錢,屬於“三無”!能依靠的,也只能是這名聲上封的官銜,和自己經營的名聲了!要是這一不小心讓人握了把柄,壞了名聲,不招人代見了,那今後要想說服別人歸附,可就會變得非常艱難了,畢竟人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要是對你這個人的第一印象不好,再想要改變他對你的觀感,就是件十分費勁的事情,所以這對如今一心想要在河北創一番事業的軍師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的。
那縣令見軍師推拒,便也隻好又尋了一處設施不錯的驛館讓他們住下,並且一再囑咐驛丞要好生款待眾人,上盡好酒好菜,提供最好的客房,之後才帶著人告退。
於是軍師等人便在這驛館住了下來,打算修整一夜之後,再繼續趕路。哪知就在當夜,用過晚飯的眾人,酒足飯飽的會房間歇息之時,軍師聽到驛丞來報,說外面來了兩位客人,要來求見於他。
軍師聽到有人求見,也十分詫異,自己才剛到這裡,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是什麽人要見他,又是怎麽知道他來了此處?
帶著疑惑,軍師便詢問驛丞:“可知來者何人?”
驛丞便回報說:“那人自稱姓鄧,說是主公舊友!”
“姓鄧?”
軍師一怔,心中想到什麽,連忙說道:“快請他過來!”
驛丞走後,軍師便在房門守望,不久便有兩人被驛丞引導而來,循著月光,軍師定睛一瞧,卻不是鄧禹是誰?當下大喜道:“臭小子,真的是你啊!”說完,正待詢問他怎麽來了這裡,卻瞟到了他身邊男子,頓時一驚,詫異道:“子……子陵!”
原來這二人竟是鄧禹和莊光,此時莊光見軍師認出他來,便微笑拱手:“文山兄,別來無恙!”
軍師聽了,連忙回禮,接著滿臉疑惑的望著二人,詫異問道:“你們……怎麽會一起來了!”
直到這時,眼含熱淚的鄧禹,才有些激動的喚了聲:“大哥!”似乎這一聲呼喊,蘊含了許多複雜的東西。
軍師聽他呼喚,心中也是一動,便跨步上前,仔細瞧了瞧他的模樣,見他已然成熟了不少,心中也感慨時光飛逝,接著便用力拍了拍鄧禹的肩,說道:“臭小子,這些年也沒個信兒,怎麽突然就來了這裡!”
鄧禹此時稍稍緩了緩激動的情緒,隨即便又開玩笑般的說道:“大哥這些年去哪裡練的功夫,手勁兒這麽大,我這手臂都給你拍斷了!”說完,還裝模作樣的揉了揉手臂。
軍師沒好氣的笑道:“這麽多年了,你怎還是這般瘦弱,怎麽不跟鄧奉那家夥學學,練壯一點!”
鄧禹聽他提起鄧奉,便撇撇嘴,不以為然道:“他不過就是一介莽夫而已,我才不屑學他!”
“嘿嘿!對了,就是這個脾氣!哈哈!”
軍師聞言,不禁想起當年初見鄧禹時,就是這般語氣模樣,如今一晃好多年了,他也成熟了不少,但說起話來,還是這般模樣!
鄧禹見軍師笑他,便也回道:“小弟可是不及大哥啊!大哥文武雙全,如今天下誰不知道昆陽城下,一戰定乾坤的劉三將軍!”
軍師聽他說出“劉三將軍”之名時,似乎想起些什麽,頓時情緒淡了下來,隨即意識到三人還站在房外,便趕緊將兩人先請進房中坐定,接著才又說道:“你們還沒告訴我, 為何會一起出現在此?”
鄧禹此時忽然轉頭,望了莊光一眼,接著才說道:“鄧禹拜入師父門下多年,如今已是玄門子弟!”
“玄門?”
軍師一愣,接著有些吃驚的問道:“原來……原來你拜了子陵為師麽?那……那莫非這些年你是……是跟子陵再一起麽?”
鄧禹點點頭,繼續又道:“當初師父他得知大哥你被朝廷通緝,便來長安找我詢問你的下落,只是當時事情來得突然,我也不知你去了何處,加上我當時也不明師父的來意,所以也沒有透露太多!師父當時也很失望……”鄧禹說到這裡,看了看莊光,接著又道:“不過後來我想,朝廷既然下令通緝,那說明你是逃了出去的,加上劉仲和伯升也走了,我便猜想你可能是和他們一起走了,不過當時我還是不敢告訴師父,直到我回了南陽,找到了劉仲,正好碰到師父也在那裡,這才知道了劉仲和師父認識的事情,也知道了你果然跟隨了伯升大哥,還改了姓劉!”說到這裡,鄧禹又看了看莊光,接著又道:“後來我便拜入師父門下,隨他學藝,這幾年來,天下動蕩,我和師父便一直待在河北,直到今日!”
軍師聽完,這才明白了其中經過,不過他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們二人早已知道他的情況,為何一直不來找他,也不露面,甚至毫無消息!反而如今才剛到河北,他們就尋來了,像是預先知道我要在這裡一般?想到其中種種疑惑難解,軍師便看著鄧禹和莊光二人,疑問道:“那你們此來又是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