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員外的莊子也有幾間也小牢房,是用來關犯了錯的仆人的,現在被征了做牢房。童員外跟在後邊看把張青關了進去,給看押的人使了錢,來看張青。
見了童員外,張青道歉:“連累員外了。”
童員外擺擺手:“我們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什麽連累不連累的,嶽丈你也不叫一聲。”
張青愣了一下,才發現這麽多天了,自己竟然還是沒有做童員外女婿的感覺,不好意思地向童員外行了一禮:“嶽丈說的是。”
童員外問張青:“張相公為什麽要找你麻煩?”
張青把事情經過說了。
童員外聽了責備張青:“你還是年少氣盛,豈不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以後做事要謹細些。”
張青苦笑:“嶽丈責備的是,可眼前的這一關還不知能不能過呢。”
童員外拍拍張青的肩膀:“你也不用擔心,張相公要害你,可我看黃相公頗為你主持公道,你又佔得理在,等到了汝州,我去使些錢,沒什麽大事。只是這兩天你要吃些苦。”
正在這時,黃安卓帶了自己親兵過來,童員外便告辭回去了。黃安卓分派親兵與張雲山的親兵一起守住牢門,自己來見張青。
張青行了禮,黃安卓問:“二郎,張雲山那個假閹人要做什麽你該清楚了吧?”
聽黃安卓罵張雲山假太監,張青沒想到兩人矛盾如此之深,恭恭敬敬地答道:“我沒想到這人氣量如此之小,多謝相公主持公道。”
黃安卓點點頭說:“你不用擔心,那廝還不能一手遮天,且安心呆兩天,等回了汝州,我要那廝好看。”
張青謝了,黃安卓又仔細問了張青的身世,答應回去一定保舉他,又安慰了一番,吩咐親兵小心看守,才回去休息。黃安卓此來,是怕張雲山狗急跳牆,暗地下手把張青害死,來個死無對證。
看看過了戌時,童杏兒送來了酒菜,守門的兵士卻不許她進門,童杏兒央求了半天,又每人送了一貫錢,才被允許隔著牢門與張青交談。
看童杏兒滿是關切的眼神,憂鬱的表情,張青心中一軟。這個未過門的妻子與自己沒什麽交往,張青一直覺得有些隔閡,難得她有情有意。在心裡,當張雲山編造理由說自己與劉應田勾結的時候,張青確確實實有了反心,他可不知道在朝廷裡張雲山和黃安卓的勢力哪個大,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這種不靠譜的事情上,可現在見了童杏兒,又猶豫起來。
見張青不說話,童杏兒關切地問:“二哥還好吧?”
張青笑了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童杏兒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我見他們都緊張得很,以為今晚要出什麽大事呢。”
“誰緊張?”張青奇怪地問。
童杏兒說:“大哥他們,從散了堂就忙個不停。”
大哥是童文均,他已經是童家的少主人了。張青本來就覺得奇怪,一直沒見童文均來見自己,有些反常,聽童杏兒提起,忙問個究竟。
原來事情起了連鎖反應,童文均來見張青的路上,看見黃安卓帶了親兵來布崗,明白他的用意是什麽,可童文均對黃安卓的親兵也不放心,立即回去著手布置。先是調了五十多名鄉兵進莊子,外面兵營沒撤,一是防禁軍起疑心,二是監視禁軍,然後緊閉了莊門。調兵進莊後,童文均也不敢直接來把張青放了,本著擒賊先擒王的想法,童文均和李彪林濤等人把張雲山的住處圍了。
張青聽事情越鬧越大,想了一會對童杏兒說:“你去告訴你大哥,讓他把人從張相公的住處撤了,這簡直胡鬧。還有,讓他今晚守在軍營裡,最好別睡覺。”
童杏兒不明白這些事情,一一答應了,看看張青,欲言又止。衛士來催童杏兒離開,猶豫了一會,童杏兒下定決心對張青說:“剛才阿巧姐姐也來看你,被衛士擋回去了,她托我向你問好。”
張青聽了有些茫然,不知該說什麽好。
童杏兒又磨蹭了一會,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一會童文均來見張青,衛士卻是說什麽不讓見面了,童文均無耐,隻好依照張青的吩咐回了軍營。
看看到了子時,張青一點睡意都沒有,心中隱隱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又說不上來,在黑暗中坐下,看著牢門出神。
沒見著張青,阿巧心中不踏實,翻來覆去睡不著,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地有點睡意,卻突然心中像被什麽刺了一下,騰地坐了起來。
旁邊帛花摟著阿錦發出輕微的鼻息,李成知的妻子一點聲音也沒有,應該也是睡著了。這兩天她慢慢恢復了神智,也知道吃了,也知道睡了,只是憔悴地不成樣子。這一起來,阿巧再也睡不著,穿衣下床,心中隱隱覺得不安,又沒事可乾,便出了房門。
正是月初,到了後半夜,月亮早早就沒了,只有滿天的星星在天空閃爍。冷風吹來,阿巧打了個哆嗦,想起張青也沒特意加衣服,到他房裡取了袍子,借著星光,一路向莊後面的牢房走去。
繞過柴房,阿巧忽然聽見前面有人低聲說話,阿巧心中奇怪,停下細聽。
一個男人聲音說道:“楊二,做成了這件事,你想相公賞你什麽?”阿巧認得這是李山也的聲音。
那個楊二答道:“不瞞官人,小人也沒什麽大志向,只要從趙二那裡把家人要回來。”這個聲音阿巧也認得,是李不畏。
李山也奇怪地問李不畏:“你怎麽還有家人在趙二那裡?”
李不畏道:“官人不知道,我有一個大哥原是趙二的鄰居,劉應田作亂的時候和孩子一起被殺了,大嫂這些日子一直與趙二一家在一起。”
李山也邪笑道:“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人,原來是惦記自己的嫂子,果然不是東西。你大嫂漂亮嗎?”
李不畏咂了咂嘴:“說起來,我這個大嫂也不是良家婦女,原來是汝州城裡一個賣唱的。那時的汝州,遠近客商都來販運瓷器,真是熱鬧非凡,我大嫂長得模樣嬌媚,小曲唱得又甜,不知有多少富商大賈都去捧她的場。可也奇怪,那時她正當紅,不知怎麽就嫁給我大哥了,真是好肉都給狗吃了。”
李山也道:“你如此編排大哥,不怕遭天譴?”
李不畏毫無忌諱地道:“我那個大哥,為人窩囊,不是我看不起他,他能娶上個女人已經不錯了,娶到大嫂這種,那就真是老天瞎眼了。”
李山也笑道:“你這樣說你大哥,莫不是與你嫂子有什麽不明白的?”
李不畏歎了口氣:“不瞞官人說,我見嫂子正青春年少,與我大哥在一起甚是孤苦,有一天想要給她排解排解,誰知她抵死不從,被我大哥撞破了,將我趕出家門。現在想來還是心急了些,要不是當時猴急,我還留在家裡,如今大嫂還不是隨我要搓不要揉。”
這兩個都是寡廉少恥的人,說法起這種事來特別興奮,阿巧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人,實在聽不下去,想轉身離開。
正在這時,李不畏問李山也:“如果作掉了趙二那廝,官人想要什麽?”
聽見說起張青,阿巧忙蹲下身子強聽。
李山也道:“我只要拿回我自己的東西就行了。我舅舅在這裡無親無故,他那偌大的家業怎麽說都應該是我的,還有我那個表妹,沒來由便宜了外人。 ”
李不畏隨聲附和:“就是,官人是童員外嫡親的外甥,憑什麽錢財女人都給了別人。說起官人的表妹,嘖,嘖,那可是千萬花層中最好看的花骨朵。”
“嘿,花骨朵再好看不如大紅的牡丹好耍不是?”李山也色色地笑道,又問李不畏,“什麽時辰了?要不我們動手?”
李不畏四周看看說:“不急,張相公讓我們裝成劉應田那廝的手下來救趙二,順便做了他,總得後半夜才像。”
李山也又問:“你找來的人可不可靠?”
李不畏答道:“官人放一百個心,這些人本來都是隨劉應田造反的,昨夜被衝散了,天衣無縫。我跟他們都是老相識,有這個機會重新做良民,自然會賣力氣。”
阿巧聽到這裡,被嚇得魂飛魄散,沒想到張雲山使的是這種釜底抽薪的辦法,既拔掉張青這個眼中釘,又讓人百口莫辨。聽了李山也和李不畏的話,阿巧不知如何是好,猶豫一會,轉回屋裡,把帛花叫了起來,讓她去叫童文均帶人來幫忙,自己回去繼續監視。
李山也和李不畏正在低聲聊天,一個小混混來報,鄉兵軍營突然燈火通明,正在列隊。
李不畏驚問:“官人,莫非是我們行蹤被他們發覺了?”
李山也也愣了一會,咬咬牙說:“等不得了,楊二,你去開門把其他人迎進來,怎麽也得搏一搏!”
李不畏領命去了,李山也對自己身邊的十幾個潰兵道:“人死鳥朝天,富貴險中求,今時今日已沒有退路,大家一起上去,只要殺了趙二,各位後半生就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