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如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連哈布隆都很詫異,為什麽維克托有這麽高的聲望。
他不知道的是,和其他毫無存在感的城主比起來(沒錯,就是霍斯狄),或者某個足以讓小兒止哭的暴虐掌舵人(沒錯,就是哈布隆)比起來,維克托屬於那種少有的,勤勤懇懇為人民服務的城主。
要不然你以為他的兒子在城裡為非作歹這麽多年,憑什麽還沒被人打死?這兒是民風剽悍的赫魯,就勃魯那樣的小身板,烏諾這種強壯一點兒的普通人都能欺負他,除開歐文的保護,維克托的影響力才是根本原因。
正如那句話說的,仁慈是信仰的沃土,結出忠誠的果實。
西澤城的歷史中就有過外來傭兵弄死了城主的兒子,然後逃到瓦丹城尋求庇護的先例,為此兩座城邦還有過一陣子隔閡。
大船緩緩靠岸,周圍無形的結界被放下來,以便貨物被扔上船。
維克托沐浴著歡呼聲走到甲板上,就像一位帝王。他的出現將浪潮掀到另一個高峰。
他注視著自己的人民,頭一次產生了對生命的眷戀。
長壽種在走向生命終結之時,感到的往往都是無盡的空虛和對生的厭倦,就如精靈和巨龍,像他這樣的確屬少數。
畢竟他還有個又心疼又放心不下又狠不下心管教的兒子。
……
哈布隆看了霍斯狄一眼,後者跟個沒事人一樣靠著欄杆,盯著人群裡衣著暴露的大波妹子流口水,一副豬哥樣。
他的咖啡就放在手邊,看上去還沒動過。
於是哈布隆就偷偷將兩人的調換了。
他端起杯子,故意喝出了聲音,然後臉色大變,狂呸不止。
“哈哈哈……”
霍斯狄用余光看到這一幕,笑的合不攏嘴,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後露出一個雨雪交加的表情。
雪花飄飄帶來的臉色發青,以及如瀑的淚水。
這次輪到哈布隆嘲笑他了。
“瞧瞧維克托閣下。”他還在精神上打擊對方。“同樣都是城主,你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呢,霍斯狄閣下。”
霍斯狄好不容易才將抽搐的臉擺正。
“呼——哈布隆閣下,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還年輕,你應該把我和未來的海蒙城主進行比較。”
說著他指了指遠處的勃魯。這位未來的城主大人正站在桅杆的陰影中,落寞的注視著歡呼的人群。
此刻的他就像被父親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周身布滿深邃的黑暗,不會有人看到,也不會有人在意。
“我都消失一天了,為什麽沒有人發現我?”
“你們都是些瞎子嗎!?你們眼裡只有那個失敗的父親嗎?”
“未來的城主明明不在,你們卻沉浸在無邊的喜悅中……”
勃魯抓著桅杆的手猛的用力,桅杆的毛刺甚至扎進肉裡,鮮血流淌。
這群該死的賤民!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我!?
內心的偏執如同火焰,迎著名為愚蠢的強風驟然變高,像春風吹拂下的野草般迅捷生長,很快從火苗變成烈焰。
這時兩道人影從前面掠過,零星的議論聲被風送了過來。
“那個傻子站那兒幹什麽呢?”
“誰知道,可能太醜了不敢見人吧哈哈哈……”
聽到這兩句,勃魯的臉色漲得通紅,突然跳出來,指著兩人的鼻子罵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麽!”
“抱歉,原來不醜啊。”左邊那位轉過身,撓了撓頭:“那你杵那兒幹什麽?假裝自己是根桅杆?”
他看了同伴一眼,後者不禁為他的幽默豎起了大拇指。
這兩位都是傭兵,
隨雇主一起上船,並不了解眼前的人是誰。“道歉。”勃魯因為憤怒,聲音都有些嘶啞。“向我道歉!向未來的海蒙城主道歉!”
兩人對視一眼,被這個名頭嚇了一跳。他們又看向遠處的維克托,不禁有些拿捏不穩。
既然敢這麽說,那應該就是了吧……
“對不起,維克托大人的兒子……閣下,我們為自己的無知道歉。”
傭兵不禁彎下腰,兩人清楚,這艘船上沒幾個他們敢得罪的人。說話那位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見狀勃魯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滿足,腰板也挺得筆直。
“滾過來,跪在地上舔我的鞋子,我可以寬容地放過你們。”
一開始說話那位眉毛一挑,擼起袖子準備上去揍他,但被同伴拽了一下。
“我們溜快點,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前者有些意動,瞥了眼勃魯然後轉身離開。
勃魯見兩人根本不拿自己當回事, 勃然大怒,從背後衝了上去。
“你們——”
“你講不講道理?”
他剛抓住一人的領口,後者不耐煩地轉身,順勢一把推開他,卻不想這一掌對身為普通人的勃魯來說過於沉重,他竟然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而勃魯的身後,正是船邊。
船在靠岸時結界就被放下,此刻勃魯越過船欄,徑直飛向波濤洶湧的冥河,驚恐的臉上寫滿了求生欲。
“糟糕,結界消失了!”
兩人大呼不妙,腳下一蹬就衝了過去,意欲救人。
但有人比他們還快。
遠在高台上的哈布隆一直看向這邊,所以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一幕,他無奈地暗歎一聲,用元素編織成一隻大手,卷向墜河的勃魯。
或許真應該給他一個教訓。哈布隆這樣想著,但手頭不敢有半點遲疑。
他很清楚勃魯對維克托而言意味著什麽,這小子雖然是個廢物,但死不得。
然而就在這時,冥河突然翻滾起波浪,黑色的巨浪一巴掌拍碎了哈布隆凝聚的元素,像一躍而出的鯊魚,一口叼走了勃魯。
“不——”
後者臉上的驚恐還未消退,就和尖叫聲一起消融在冥河裡,轉眼就只剩下幾件殘破的衣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哈布隆還未轉頭,就感受到一股無邊無際的殺意在身邊匯聚。
那是正在沐浴眾人歡呼的維克托。
海蒙城主正目眥欲裂地瞪向這邊,周圍的甲板被盡數摧毀,堅固的船身如豆腐般脆弱。
哈布隆很清楚,一頭巨獸被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