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藍城最中心的真理廣場上,有一道直插雲霄的光柱,常年閃耀著光芒,不過只有在夜間才看得清。頂點小說
同樣,只有在夜間,鋪在每棟屋子頂部的輪廓線也會閃亮,一路延伸到城中心,和光柱連在一起,遠遠看起來就像一條j型曲線旋轉一周組成的錐面,從內向外坡度緩慢降低。
此時德列斯正在外圍的屋頂上飛奔,他腳步輕盈,靈巧的像一隻猴子,不過這種行為在坡度逐漸降低的法藍城更像是滑雪,而非遊蕩在林間。
他還在加速,恨不得自己有法師那種本領,能一口氣傳送到城郊。
大概一個小時前,老瞎眼杜克再次慌亂地找到他,告訴他尤金又被人抓走了。
這個“又”可真是把他嚇了個半死,好在杜克後來補充說是雇主的人,而非神秘消失。
德列斯頓感詫異明明委托已經取消了,違約金也給過了,為什麽雇主會突然派人來抓走尤金?緊接著杜克又告訴他,雇主是名為巴裡佩雷斯的貴族老爺。
聽到這個名字,德列斯幾乎是瞬間搞清楚了這裡面的彎彎繞。
巴裡佩雷斯,曾經的傳奇法師倫達夫佩雷斯的第不知道多少代孫子,血脈純正,紅袍法師,珈藍學院為數不多的有天賦但“沒腦子”的法師。
從他的體型很難判斷出這是個法師,因為他比某些獸人還要強壯接近兩米的個頭,腰比水桶還要粗。雖然銀色長發容易給人柔弱的感覺,可那頭毛頂在他頭上卻有種出離的違和感。
就像玉米棒子上僅剩的一綹穗,隨風搖曳。
他的內心也如粗獷的外表一樣豪放,一點兒沒有法師高貴、神秘的氣質。
他是不少人眼中的惡魔,因為他性情殘暴,很早之前就劣跡斑斑,是個不折不扣的紈固貴族。後來為了能順利進入珈藍學院,佩雷斯家族派人將巴裡少爺當年犯下的罪行一條接一條抹去了。
那些被他欺侮過的平民女性無不攜家帶口遷到別處,不從者後來都被發現在貧民窟外圍的汙水溝裡。就連在酒館宣揚這種暴行的詩人也很快銷聲匿跡,事後有人說佩雷斯家惡犬的牙縫裡殘留著褐色的劣質衣料,其意不言而喻。
他們用這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和大把金幣成功將巴裡送進了珈藍,這座久負盛名的學院。
後來巴裡收斂多了,一來學院的要求很嚴格,二來他有了新的目標,即被譽為彩虹魔女的麗娜因巴斯小姐。為了追求她,不得不收斂本性,裝作一副紳士的模樣。
德列斯這才明悟,為什麽這次簡單的捕奴隊客串行動會這麽昂貴精靈雖然值錢,可也達不到那個標準。
雇主需要的只是個由頭,借此製造出一場假象,在關鍵時刻他扮演正義使者的角色從天而降,親手製止這種惡行。而尤金只是恰好知道了銀月城的劇變,以為雇主也和他一樣看到了這個機會,恰好撞在槍口上而已。
嘖,有錢人甚至連正義都買得到,這個世道可真是太公平了。
德列斯在心裡哂笑不已。
那為什麽現在尤金又被抓走了呢?
也不難猜測,德列斯估摸八成是這位少爺在遭到拒絕後惱羞成怒,打算在女士面前強行吹噓自己尚未取得的戰果“看呐,麗娜小姐,我阻止了一場即將發生的惡行。這群狡猾的家夥竟然提前發現不對勁,看穿了我的計劃。”
麗娜小姐有多麽厭惡捕奴隊這是整個珈藍都知道的事,難得這位少爺動了腦子想出這麽“複雜”的計劃。
可為什麽我要來救尤金?
杜克甚至沒多說一句哀求的話,只是用他僅剩的那隻眼睛望著他。
那眼裡有什麽?信任?
德列斯又一次開始鄙夷自己的假惺惺。
為什麽一定要去救尤金呢?你和他又不是那種非常親近的關系,只是勉強算得上朋友而已……想想吧,對方可是臭名昭著的巴裡佩雷斯,這種貨色雖然礙於同學面子不敢對你動手,但誰知道背地裡會使什麽絆子。難道得罪“七首海德拉”的漢斯家對你而言還不夠嗎?
想到這兒,德列斯奔跑的速度都慢了下來,吹在臉頰上的風也沒那麽凌厲了,他似乎在猶豫……
該死,你竟然猶豫了?
德列斯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為什麽這麽在意原因?
為什麽一定要說服自己?
你難道不是生來就喜歡多管閑事嗎?
忘了白岩礦場發生的事了嗎?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沒有挺身而出,沒有選擇拯救他們,你現在該有多愧疚?
現在後悔當初的選擇嗎?
不,一點兒都不。
那麽很顯然,當初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繼續那樣做就是了。
繼續貫徹你那廉價的正義感。
德列斯撇撇嘴,臉上浮起自嘲。
……
城郊,尤金被人拽著頭髮,腫脹的眼睛微眯著,他看不清四周,眼前似乎都是血色。
耳邊傳來咒罵聲,緊接著又是一腳踢在他的肋骨上。
疼痛讓尤金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可有人踩著他的背,還揪著他的頭髮,強行把他掰直。
“喂,說話!”
說話,說什麽?
這次他看清了,面前站著一群人,看衣服做工都不是他有可能與之發生交際的,尤其是最中間那位白衣少女。
她美的不像凡人,尤其是胸前那對顫巍巍的軟肉,讓尤金想起了拉蒂娜。
那次她似乎想要脫掉羊毛衫,竟然被卡住了……真是大的可怕。
該死,你在想什麽?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想女人?
“該死,你他媽在往哪兒看?”
他的小動作被巴裡發現了,衝上來就是一腳。
完了,付出代價了,尤金心想。
可這一腳並沒踢到他臉上,而是被一層空氣屏障攔住了。
“兩位,鬧劇到這兒還不結束嗎?”
麗娜淡淡道。
巴裡止步,他看了眼塞繆爾,後者對他聳聳肩,隨手一揮,尤金就被人帶下去了。
“一切都如您所見,麗娜小姐,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您被這家夥愚弄。你也看到巴裡少爺是多麽緊張了吧,他額頭上的汗滴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想也不必我多費什麽口舌。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剛剛這家夥就是捕奴隊的頭目,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將他們一整隊的人都抓過來,任憑處置。”
麗娜沒接茬,只是嘴角微揚對他微微欠身,似乎在以示友好。
這個微笑讓塞繆爾魂都快飛了,他現在恨不得將尤金一個團的人都抓過來獻祭了,就為了讓剛才的微笑再重現一次。
這買賣簡直太劃算了。
見狀巴裡急忙辯駁道:“這只是一個謊言,蹩腳的謊言!是塞繆爾找來陷害我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他!那種肮髒的賤民,為了金幣可以出賣自己的靈魂!麗娜小姐一定不要被他騙了啊!”
“呵呵,巴裡”
“這只是一個誤會。”麗娜輕聲道,但不容置喙。
她打斷了塞繆爾的揶揄,微笑對兩人道:“這只是一個誤會,兩位。剛才那位尤金團長我也略有耳聞,他的團隊不足以穿越大半個牧馬平原,翻越橫斷山脈再抵達灰谷。就算去了,那兒的魔獸也會令他們苦不堪言,更別說奴役精靈了,剛結束哨兵役的精靈都比他們強。”
環顧四周,她接著道:“所以這只是一個騙局,我相信巴裡先生聽到這個消息後也很氣憤,所以第一時間聯絡了他,想要親手揭穿他的面目。而你,塞繆爾閣下,你也是一位正義的紳士。”
她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皆大歡喜,也給足了在場兩位爭風者面子。
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轉頭看向斜上方的樹杈。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