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機械地揮舞著法杖,一道道冰霜和水流從杖尖的水晶鑽冒出,打在源源不斷衝進來的嘯風狼身上,對手立刻行動遲緩,腳步被寒霜阻滯。地面也仿佛被寒冰凍結,堅硬且寒冷的冰渣像刀鋒一樣切割著它們的腳掌,一股股寒流順著傷口鑽進去,血液都仿佛被凍結。
盡管被協助擊殺帶來的經驗不斷刷屏,他卻感覺自己像在做廣播體操一樣。反而是魔力尚未恢復,蹲在一旁看戲的阿爾忒斯對他頗為好奇。
“十分鍾前你還是一名二環法師,十分鍾你就成為了一名嫻熟的寒語者,而且動作流暢,施法迅捷,絲毫不顯生澀。要不是親眼所見,我一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沐言雖然有力氣回答,但他什麽也不想說。因為知道沙恩斯極有可能潛伏在暗處,他可不想為此分心葬送了性命。嘉頓賜予他的薩弗隆金弓薩芬達斯可是自帶燃燒靈魂能力的,遊戲裡被他射死的玩家在戰鬥中都無法被拉起來,因此一般要配備三個眼疾手快的坦克全程堵搶眼,在真正的洛坎誰知道中一箭會是何種結果?
見他沒反應,百無聊賴的阿爾忒斯又開口了。
“聽說你之前在下面指揮他們織了張網,還把羽蛇群聚在一起,為我們減輕了不少壓力?那個時候你還只是二環法師吧,你的「蛛網術」有那麽厲害?”
“……”
“那我就很奇怪了,你的施法技巧如此嫻熟,為什麽阿瑪瑟會說你對戰鬥一竅不通,毫無法師的戰鬥美感可言,完全靠著一股蠻力?”
“……”
“而且古斯塔沃還找過我,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和彌修亞可以指導你如何成為一名戰鬥法師,還說他實在不想誤人子弟……哦對了,我看你剛才拿的那本教材是‘瓦爾托伊’主編的,我和她很熟,要不要替你引薦一下?當然,前提是這件事不能告訴彌修亞,她心眼太小了,一定會多想。我們只是純潔的戰友關系。”
“……”
“喂,你說句話啊,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沐言快要抓狂了。大哥,你矜持一點好不好?當年刷你好感度的時候那個長篇大論得不到回應,說話之後惴惴不安,隻敢投去殷切目光的人是我好不好?現在你這副求知若渴的樣子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感興趣?我知道你是話嘮,但是我們現在才剛剛認識好不好!不要這麽快就把真實的一面展現在我面前!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經歷過某件事之前的阿爾忒斯天性如此,一旦認可了某個人便會開啟話癆模式。
於是依舊的不到回應的阿爾忒斯進入了自問自答模式。
“讓睿智的阿爾忒斯大人來分析一下。”他摸著下巴,銀色的眉毛一挑一挑,仿佛昭示著思維的波動。
“啊……我明白了,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你其實並不擅長戰鬥,你只是擅長規劃——把一切都提前計劃好,所以在面對做了充分準備的戰鬥時,表現的十分從容淡定,比如說現在。但也正因如此,你的臨場反應能力被嚴重干擾。一個擅長規劃的人都是偏執狂,總會選擇最優解,從而躊躇到底走該哪一條路,但真正的戰鬥切忌猶豫。”
聽到這裡沐言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請問大夫我還有救嗎?”
“當然!”阿爾忒斯一撩法袍站起來。“其實很簡——”
“小心!”
一道金光帶著撲面而來的熱浪劃破夜空,徑直朝兩人襲來。
彌修亞大喊的同時,雙手按壓在地面上,倉皇之下一連七面松散的土牆拔地而起,然而都被一一洞穿了。
這隻箭奔到沐言面前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不禁有些懊悔:沙恩斯如果真的在暗中窺探,以他的陰險怎麽會錯過這種機會?自己終究是太年輕了……
然而關鍵時刻,一道紫色身影突然擋在他面前,一聲嬌喝之後,只聽見“鐺”的一聲,蘇利亞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推到他身上,兩人一齊向後翻滾老遠才被一棵藤木戰士擋住。
“Sarrua-![娜迦語:該死!]”站在幾千米外的沙恩斯憤憤爆了句粗口。
“你還會這句?”埃圖斯即將衝出去之前頗有些詫異地回頭。
“跟你學的。”
說完,沙恩斯吹了聲口哨,一金一紅兩道身影從他旁邊竄出,與此同時,他搭弓抽箭準備射出第二根。
阿爾忒斯知道自己差點闖了禍,來不及猶豫,掏出一瓶藍盈盈的液體喝了下去,頓時,冰冷的魔力灌注全身。
“不要緊吧?你怎麽——”
趕來的彌修亞一臉震驚。“喝這麽多,身體受得了嗎?”
臉上寒氣彌漫,嘴唇都有些發青的阿爾忒斯打了個嗝兒,呼出一串冰渣。
“還好,就是有些難消化,我去對付那個射箭的,你對付他的兩條狗。”
說完他的身子騰空而起,直奔不再遮掩身形的沙恩斯而去。
沐言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胸口,卻不想這個動作牽動了背部肌肉,後背頓時傳來一陣劇痛。他掙扎著坐起來,卻發現擋在自己面前的蘇利亞被震得暈了過去。
少女的手上滿是血跡,虎口都被震裂了。
“這傻妞……”他急忙握緊她的手,「水療術」不要錢似的扔出。
同時他也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四周,沙恩斯的性格是痛打落水狗,一擊不成必有後續,自己兩人落水成這樣,他怎麽可能不乘勝追擊?
果不其然,仿佛福靈心至一般,他抱著蘇利亞突然一個「閃光術」離開原地,背後的藤木戰士瞬間被一道無形的熱浪洞穿,傷口處嘶嘶作響,遍布焦黑。
好在藤木戰士皮糙肉厚,這種程度的攻擊和撓癢癢沒什麽區別。同時升至50級帶來的少許體質加成和大量抗性加成也讓他足以不受傷地完成帶人閃現。
沙恩斯眉毛一挑,這寒語者什麽來頭,「隱蹤箭」都能預判的咯?然而此時阿爾忒斯已經飛了過來,並且衝他揮舞著雙手,嘴巴無聲地張合。
“糟糕!”
感覺到周圍的空間宛如一灘死水,沙恩斯大感不妙。他可不喜歡提前做功課,所以精靈族那群人除了伽拉澤和埃利爾以外他一個都沒聽過,鬼知道對手會什麽。
於是他下意識地想要使用「移形換位」溜到自己放著替身的地方,可是沒想到空間仿佛被鎖死一般,任何波動都傳不出去。
見對方停止施法,手中還多了一把秘銀魔杖,他也不多廢話,薩芬達斯換成戰矛裡基爾,兩頭尖端燃燒起熊熊火焰,身形一閃便衝了上來。
阿爾忒斯也不躲閃,靜靜站在原地,雙手抬起,宛如開始單手演奏的鋼琴大師,另一隻手揮動魔杖,一道道漣漪從杖尖彈出,像遁入水中的遊魚,在空中蕩出一陣波紋便消失不見。眼看沙恩斯的戰矛就要捅過來,他身子微微一側,對方配合地降低速度,兩人就像事先排練過無數遍,默契無比的舞者一樣擦身而過。
沙恩斯卻感覺無比別扭。自己的動作有時受到阻滯,有時卻好像被人拉了一把,猝不及防一個趔趄,站都站不穩。這種眼看對方就在自己面前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擊中的感覺讓他心裡積鬱著一團火氣,手下的動作也快了起來。
仿佛感應到對手的焦慮,阿爾忒斯臉上露出一絲嘲笑。
法師能做到的,不僅是控制戰鬥的節奏,還有對手的情緒。
……
另一邊,彌修亞本以為這場戰鬥會很簡單,卻不想這兩條癩皮狗竟如此難纏。
無毛那隻皮膚是紅色的,渾身上下光禿禿,臉上橫肉從生,看上去十分猙獰。渾身長滿金毛的那隻仿佛沐浴在火焰中,連眼睛都被旺盛的毛發蓋住了。兩隻狗大概6級魔獸水準,只是無論被擊飛多少次,被法術命中多少次,都能很快爬起來,同時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尤其是那隻無毛的,自己的攻擊竟然只能在它身上留下淺淺的傷痕?這一幕讓一直關注著另一個戰場情況的彌修亞多少有些焦躁。
另外一邊,一個手持黑紅兩色火焰三叉戟的赤色娜迦正蠕動著下半身和藤木戰士打成一團。同時他每次揮舞三叉戟,都會從上面濺下一團火焰,掉在地上劇烈燃燒,然後很快從火光裡爬出一隻小了一圈的火焰娜迦,獰笑著衝向被他撕開的缺口。
與其說是在和藤木戰士打成一團,倒不如說是他的單方面屠殺,就這麽短短一會兒,已經有四名藤木戰士被撕成碎片,枯敗的藤條燒得焦黑,散落一地。如此巨大的缺口不光衝進來更多的火妖,也放進來更多的嘯風狼,讓防禦工事裡的眾人一下子壓力倍增,原本有條不紊的放血計劃瞬間岌岌可危起來。
稍一分心,燃骨猛的竄到彌修亞面前,距離之近讓後者都能看到它嘴裡的尖牙上掛著的衣料。
那是……長夜法袍的殘片?難道說,這麽久都沒出現的支援隊……
濃鬱的不安頓時充斥著她的心頭,暴躁的土元素瞬間從地上升騰而起,堅硬的尖刺毫無阻滯地洞穿了燃骨的身軀。 它來不及發出一聲嗚咽就被突刺頂到了高處。
很快,它的身上就冒起一團橘黃色火焰,洞穿身體的尖刺被燒融化,能看到蠕動的內髒的傷口卻突然消失。與此同時,沸血的身上隱約出現一道透著光的傷口,但這對它來說並不算什麽嚴重的傷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愈合。
十秒鍾後,愈合了一大半的傷勢重新回到活蹦亂跳的燃骨身上,後者只是精神略微萎靡了一下便很快恢復過來。
“這是……這是什麽東西?”
彌修亞心下大驚,這時一道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
“你去對付那隻火妖,這兩條狗我來對付。”
“人類?你的聲音怎麽……”
“紫袍法師用「傳音術」很奇怪嗎?”
“這兩隻狗很——”
“呆膠布!你就安心的去吧。”
幾乎是同時,沐言閃到她身前,隨之而來的還有數道身影。
蘇利亞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來,瑪伽,芙蕾雅,還有那個叫尤彌爾的山谷行者也在。
“你們小心,這兩隻畜生很詭異。”
說完彌修亞就直奔全力拆樹的埃圖斯而去,突然沐言的聲音飄然而至。
“埃圖斯那家夥只會捏手辦……咳,製造元素生物,你用土傀儡和他對耗就好了,另外你只要不主動攻擊他以他的智商就想不起來用三叉戟攻擊你。”
詫異地聽完,她還想追問些什麽,但一回頭卻看到五人已經和兩隻狗纏鬥在了一起,便不再多言。
這家夥究竟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