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烈焰組成的獸群就像燃燒著的琥珀色雕塑,即使隔著空間屏障,也能讓人感覺到其周身散發的熾熱。
屏障裡的空氣變得扭曲,三位精靈被逼迫不斷後退。
沙恩斯從未覺得自己有現在這麽強大,他站在一頭大地角犀背上,感覺自己像一個真正的萬獸之王。
“給我衝——”
他揮舞著斷成兩截的裡基爾,往前一揮,烈焰洪流向前滾動,三位精靈急忙使用卷軸穿過了屏障。
然而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呢?
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空間屏障應聲破碎,烈焰野獸追著三人衝了過去。
“哈哈哈哈,老子終於揚眉吐氣了!誰還敢說我是薩弗隆最弱戰力!!”
沙恩斯高興地像個兩百來斤的孩子,在野獸背上手舞足蹈。
沐言翻了個白眼,這家夥真是一點兒BOSS氣質都沒有。
當初80級最終副本群,霍加斯-薩弗隆穹頂中,沙恩斯可是最令玩家頭疼的BOSS,除開那些獨自一人時的碎碎念,台詞也是中二氣爆表,簡直引領了潮流。
作為一個被嘉頓臨時踢出來巡邏的家夥,帶著兩條狗的獵人之王的行蹤無疑是最虛無縹緲的。他會沿著整個穹頂外圍的火焰之地徘徊,或順時針或逆時針,有時候乾脆停下來思考人生。
這就導致在不同區域和他開戰會觸發不同對話文本,也就對應不同技能。
一般而言,最容易對付的是火山蟲和烈焰蛆較多的飼料區,因為在他的第三階段,也就是剛才展示的元素獸群階段,所召喚出的獸群是隨區域不同變化的。在這個區域,沙恩斯會高喊“我即是蟲群”。
在靠近火焰池的地方,台詞又變成“見證海洋的智慧”,然後召喚出一大群禦風而行的鯊魚海豚章魚怪一類。在靠近焰火峰的地方又變成“隨風而去吧小蟲子們”,然後召喚出一大堆風蛇女妖一類。
無論怎麽變,都沒有剛剛他說的那麽……直白。
而且沐言還詫異,這貨竟然不知道他還有這個技能……
但他現在顧不上那麽多,他得先去救侍衛長蘭登。
因為他不僅認識這家夥,在遊戲中還與他打過很多次交道。
……
蘭登單手揮舞著金色的勝利長劍,看似狼狽,但實際上穩穩抵住了敵人的攻勢。
全力防守之下,他根本無暇顧及旁邊發生了什麽。
敵人是經典的一劍一法一獵組合,也只有精靈可以搭配如此奢侈且攻守完美的陣容來對付一個人類了。
只是礙於法術無眼,法師只是在為兩名隊友施加增益以及限制蘭登,因此才給了他苟延殘喘的機會。
敵人雖然強大,但也僅憑本能在戰鬥,沒有什麽配合,給蘭登的感覺就像是亡靈,這讓他很難以置信。
除了晨星人難忘的那天外,他沒和亡靈正經交過手,但查理三世的近侍裡有一個來自圖靈的老家夥,他有過類似的經歷。那個老人告訴他,對付這些骷髏架子有個最簡單的小竅門,只要保證白骨射手和你之間有它們的同伴就行,後者會擔心誤傷同伴而站在原地發愣。
現在他就是這麽做的,雖然敵人的確是活生生的人,但就是這麽愚蠢,仿佛丟掉了靈魂。
再次格擋開一劍,精靈劍士仿佛失去了平衡,止不住倒退,蘭登意識到擺在他面前的是個機會。
堅石領域瞬間收縮,數面高牆環繞在他四周,擋住了精靈劍士的去路。
“死吧!!”
金光一閃,高高舉起的誓約勝利之劍斬斷了敵人的武器,自上而下劃過,敵人被劈成了兩半。
呼——
蘭登剛松了口氣,領域中的石牆瞬間土崩瓦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犯蠢了……失去了戰士同伴,射手和法師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攻擊他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流光箭矢和絢爛的魔法在他眼前炸開,而他剛耗盡力量,根本無法躲開。
要死在這兒了嗎?
可是我還沒見到大人所說的勝利……
好不甘心啊!
“你還是這麽耿直啊……”
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接著蘭登面前一花,自己就被人帶到了旁邊。
“人類?你是誰?”
他盯著面前這個一臉微笑的人類,感覺對方似乎沒有惡意。
“先解決問題。”
沐言聳聳肩,閃身迎向兩名敵人。
“喂,敵人很強的!”蘭登忍不住出聲道。
“沒事,我更強。”
年輕人毫不在乎地擺擺手。
蘭登微愣,然後掄起劍咬牙衝了上去。騎士守則讓他無法坐視弱者站在自己身前。
即便他已經不是騎士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在他看來,那個像是去送死的年輕人周身環繞著數種元素凝結成的光球。隨著光球的顏色在頭頂轉換,各色絢爛的魔法從他手中傾瀉而出。
他甚至沒有使用武器……
灰暗的颶風、流淌熔漿的隕石、從天而降宛如液態的烈火……還有一隻白色大鳥不知從何處飛來,在精靈法師身後爆炸,然後那位正在吟唱咒語的法師就如遭重擊,杖尖上匯聚的元素也紊亂了,自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他知道這是魔力紊亂的情景,可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
最終,在蘭登驚訝的目光中,兩個精靈被捆的結結實實拎了回來。
這個捆綁水平……一看就是慣犯了。
“搞定!”沐言拍拍手,他環視戰場,看到沙恩斯玩大了,魔力耗盡的他無法維系獸群,重新被剩下兩個敵人攆著跑,奧拉瑟也還能支撐,但也僅限於“支撐”。
戰局很好地維持了“僵局”模式,沒被他這個闖入者打破平衡,很完美。
與此同時,古斯塔沃也扛著兩個戰利品過來了,一個是陷入昏迷的阿爾忒斯,另一個則是他在戰場邊緣抓住的范加爾。
火刃劍聖范加爾?沐言眼前一亮,熟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這時沙恩斯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人類!你到底是不是盟友?”
“抱歉,我只是個路過的。”沐言笑笑,然後被蘭登拽了拽胳膊。
“這位勇士……”
“叫我沐言就好。”
“沐言先生,”蘭登面露愧色:“還請你搭救我的同伴……”
“什麽?”沐言愣住了。
他路過這片戰場時,一直以為這是信仰之爭的前奏,蘭登只是被卷入者,正打算圍觀鷸蚌相爭坐收好處,沒想到蘭登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你們……是一夥的?”
他皺起眉頭,元素在指尖匯聚,大有一言不合就先拿下對方的衝動。
嘉頓已經染指晨星皇室了?蘇利亞不是說他們上次才在晨星大鬧了一場……
蘭登卻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大喊道:“沐言?你是沐言?”
“啊?”
“蘭斯洛大人說的沒錯,你果然來了!”
“誒??”
沐言越來越看不懂這個走向了。
……
五分鍾後,位於天空的戰鬥結束,沐言放開了范加爾,火刃劍聖正一臉幽怨地望著他。
沐言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對廚子的目光熟視無睹。
他從蘭登那兒知道了蘭斯洛和嘉頓暫時結成的盟約,令他詫異的是,蘭斯洛仿佛知道扎老師他們的計劃,已經提前在這邊開始拉扯空間了,也正因如此,直到現在他們的入侵都沒被發現。
沙恩斯等人也是看的一腦袋問號,無論是誰都沒想過眼前這個強大的年輕法師就是一年前在伊莫特魯讓他們差點有去無回的大嘴巴神眷者。
冷酷的澤拉迦爾甚至恭敬地一口一個閣下,就因為沐言救了奧拉瑟。
但現在明顯不是寒暄的時候,沐言略一沉吟,立刻安排他們幾個前往銀月城和蘇利亞等人匯合,自己則孤身前往靜謐湖畔。
這邊取得這麽誇張的勝利,甚至連阿爾忒斯都淪為了俘虜,幕後的神明卻沒有出現……
他要是再猜不到蘭斯洛和嘉頓的去向,那豈不是辜負了他對自己的信任?
靜謐森林深處,靜謐湖底,這裡是除了地面和天空以外的第三戰場。
如果沐言在這兒的話,或許會發現靜謐湖水泛著熟悉的光芒,就如信仰之戰爆發前的那幕一樣,水流之主從湖底緩緩升起,和風語者一起抵抗來犯的嘉頓。
但現在,湖水沒有升騰,卻宛如一鍋煮沸了的湯,咕嘟著氣泡,湖之精靈都循著本能逃離的乾乾淨淨,仿佛即將發生什麽大事。
湖底,四道身影兩兩對峙。
四周是五面藍色水幕,曰曰流動,上面卻覆蓋著一層淡金色力量。
這不是神力,也並非元素力量,但它隔絕了兩位神明和伊卡莉的聯系,並且將兩位元素使徒困在了裡面。
嘉頓對面是宛如大號林精的拉爾。風語者一言不發,蹲著身子,手指插進泥土裡。
翠綠的藤蔓從河泥中鑽出,試圖衝破淡金色力量的束縛。每逢此時,嘉頓披散的火焰長發裡都會冒出一團火花,精準地附在藤蔓上,將其燒成灰燼。
同樣,每逢此時,嘉頓都會對拉爾流露出嘲諷的神色,配合他那副永遠都在用鼻孔看人的表情,嘲諷力簡直max.
伊蘇面對蘭斯洛,眼裡似乎有些懷念。
“想困住我們多久。”伊蘇道。
他望著嘉頓,就像在看一個盡情使性子的熊孩子。
“你不會認為,你的那群‘信徒’能在銀月城掀起什麽浪吧?她現在是一座無法陷落的堡壘,真正的神明,不會讓他的信徒們被凡人戰勝。”
“真正的神明?呵……”嘉頓嗤笑道:“還信徒?那些灌注了神力的傀儡對你而言稱得上‘信徒’?你們積攢了上萬年的信仰之力現在還夠用嗎?”
“這與你無關。”拉爾罕見地開口了。
嘉頓眉毛一挑。
“怎麽,被戳到痛處了?風語者大人在上次伊莫特魯大爆炸中失去了所有的信徒,但是連風之蒼穹的門都沒摸到……嘖嘖,聽說你們界定神靈與凡人的標準是‘有沒有信徒’,那你現在算個什麽東西?”
拉爾的木頭臉上看不出表情,但湖底濕潤的泥土下突然竄出遮天蔽日的藤蔓。
他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的怒火。
嘉頓笑笑,火焰長發同樣鋪天蓋日,在克制的屬性面前,拉爾的憤怒很快被燒為灰燼。
“你嚇唬誰呢?我的本體的確藏在薩弗隆,這道分身的實力只有十分之一,可是與被伊卡莉禁錮的你們比起來,大家彼此彼此。”
這還不算完,灰燼公爵還在譏諷道:“有的人為了力量放棄了自由,然而結果還不如一個徹底追求自由的‘叛徒’,嘖嘖,你們說如果沃森還活著,從他緊閉的嘴巴裡會冒出多麽嘲諷的語氣詞?”
伊蘇表情如常,仿佛嘉頓的嘲諷落在空處。
“放棄吧,嘉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抵抗都是徒勞的,我們終究是伊卡莉大人手下的棋子,區別在於你會被毀滅,而我們不會。”
他轉向蘭斯洛:“至於你,我記得你,瀆神者。你果然沒有死,但這一次,你的靈魂將成為這片土地的養料。”
“你的自信或許來源於某個女人賜予你的神力?”蘭斯洛笑笑,抬起手,掌心氤氳著一團乳白色氣團,伊蘇和拉爾臉色瞬變。
和他們感受過的信仰之力不同的,這團力量沒有那麽熾熱,飽含灼熱的情感。它中正平和,就像初春的陽光,驅走寒意帶來明媚。
“伊蘇閣下,有個人曾經告訴過你神力的本質是什麽,可你從沒把它放在心上過,是不是該仔細思考一下了?”蘭斯洛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元素之主冕下不留下這強大的力量,反而把它賜予你們……
“或者說,你們是否想過,這種力量能否幫助自己擺脫現在的桎梏呢?”
蘭斯洛就像一個蠱惑人心的惡魔,平凡無奇的話語從他嘴裡流出,深入兩位元素使徒的心中。
“人類自身並無法產出食物,但他們種植莊稼,放牧牲畜……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牲畜和莊稼無法反抗的基礎上。
“如果它們可以呢?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如果嘉頓是回歸曠野自由奔跑的野牛,那兩位,毫無疑問,就是乖乖待在牛棚的牲畜……
“但是如果……
“如果我可以解開你們的韁繩呢?”
伊蘇眯起了眼睛, 但聲音卻冷意十足。
“夠了,瀆神者。停止你的妖言惑眾,這不足以動搖我對元素之主的信仰。”
蘭斯洛笑笑。
可你為什麽要聽我說完呢,水流之主閣下。
他看向伊蘇的眼神多了幾分戲謔,他知道對方聽進去了,也受到了干擾。
他同情這些沒有自我的生物,如他所言,他們只是別人放牧的牲畜,種植的莊稼罷了。
但現在,一顆不安分的種子已然種下,終有一天會生根發芽,衝破囚籠裡冰冷的泥土。
這一切,都只需要黎明時的一束陽光罷了……
伊蘇的表情不那麽淡定了,他開始控制四周的水幕,試圖衝破淡金色力量形成的屏障。
嘉頓早就料到對方會不安分,水元素雖然對他有所克制,但在蘭斯洛的幫助下,伊蘇和靜謐湖的聯系被壓製了,對方主場優勢蕩然無存,這給了他一絲機會。
雖然無法堅持很久,但也足夠他拖住一段時間了。
突然,蘭斯洛仿佛察覺到什麽,對嘉頓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金色火焰從四周向外擴散,瞬間將伊蘇和拉爾各自的神域擠壓到最小。
趁著這個機會,蘭斯洛松開對水幕的束縛,感知延伸到靜謐湖之上,向外傳達了什麽消息。
然後,一切都恢復正常,他重新壓製著水幕,嘉頓也將火焰收了回來。
四人又回到對峙的狀態。
……
與此同時,年輕的學者剛好來到靜謐湖上空,微微停滯了一瞬,然後扭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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