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打起來了嗎?打完了嗎?能撈我上去嗎?好想看……——無聊的埃裡克
“你在做什麽!”
眼前這一幕讓夏洛克發出一聲尖叫,但商人的反應也不慢,下一瞬他就完全激發了烙印的力量,徹底掌控了西利歐。
代表神智的光芒從年邁的劍士眼中消失,但他嘴角還殘存著一個解脫似的微笑。
事實上他剛才說給阿瑪瑟的話中一半真一半假:商人的生命和他捆綁在一起,身為烙印的主人,如果夏洛克死了的話,他的靈魂也會很快消散。而真的那部分是,蘇利亞能否堅持下來真不是他說了算。
現在,原本屬於他的意識已經被烙印的主人覆蓋了,只剩下一具人形高達,駕駛員正是夏洛克本人。
……
阿瑪瑟看著對方的劍擦著身子劃過,眼睛都沒眨一下,他選擇相信這位白鴉劍士。
脫困的瞬間他就地一滾撲向了商人,甚至沒有去顧及近在咫尺的劍光。
“鐺——”
蘇利亞突然躍身向前,木劍隔開了西利歐刺向精靈的攻擊,自己則像隻折翼的鳥兒被巨力擊落,狠狠摔在地上。
時間剛過去一秒。
“接著!”
她把木劍扔給了阿瑪瑟,自己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一把備用長劍勉強抵抗西利歐。
順帶著將那本古卷也拿了出來,她希望這個古怪的東西能派上用場,再不濟變成那天的黑色長劍也行。
夏洛克十分惜命,沒有去管摔在地上的少女,他第一時間控制著西利歐衝向阿瑪瑟。而精靈則完全放棄了防守,對來自身後的攻擊不管不顧,眼裡只有表情猙獰的胖商人。
與此同時,蘇利亞從地上彈起來,一把拽住西利歐的腳踝。
“這是第二秒!”
少女怒喝一聲,阻滯了老劍士前進的步伐,凌厲的劍光堪堪擦著阿瑪瑟的鞋底劃過,削下一層橘黃色的膠質。
眼看精靈的手裡材質奇特的長劍就要刺中自己,夏洛克並未顯得有多慌亂,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兩人想做什麽,反而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
他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塊水晶球,裡面氤氳著看上去就很舒適的青色氣團。手指微微用力,柔和的淡青色光芒立刻像水泡一樣將他包裹在其中。
這是那位東方畫師送給他的一件巫師道具,叫做織霧珠,他測試過,可以抵擋至少7級傭兵級別的攻擊,一直被他當做貼身寶貝,這一點連西利歐都不知道。
同時他也毫無顧忌地扔下阿瑪瑟,控制西利歐反手刺向礙事的蘇利亞。
看上去來自洛坎的兩人全線崩潰,根本沒有一絲機會,但阿瑪瑟臉上卻毫無變化,他仍然舉著劍使出全身力氣向前刺出,想要將對方臉上那嘲弄的笑容徹底抹去。
那種看待家畜的眼神,肥膩的手指帶著惡心的汗漬在臉上劃過的感覺。
你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精靈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分,在商人的視野裡,仿佛打了蠟的劍尖不斷放大。
……
另一邊,西利歐擊碎了少女手裡的備用長劍,面無表情地刺向她的手腕——夏洛克記得自己的仆人說過,手腕和膝蓋受傷的話一個劍士基本就失去了戰鬥力。
老劍士的速度很快,蘇利亞根本來不及躲避。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散落在地的古卷坎圖沙仿佛感受到了刺激,一道凌厲的劍意從中竄出,如猛虎下山一般朝西利歐撲了過來,堪堪擋住了這一擊。
見到這一幕異狀,少女急忙握緊古卷,試圖從中抽出那把黑劍用來戰鬥,
然而在她的手與之接觸時,一股充沛的吸力從中釋放,遍布全身,仿佛要吸走她的靈魂。眼見一擊受阻的敵人就要折返,少女咬咬牙,放棄抵抗,任由這股吸力在身體內遊走,頓時覺得力量被抽走大半,身體變得冰冷、虛弱,但與此同時她和這本古卷之間仿佛建立了某種不可名狀的聯系。
就像一個根本沒見過的東西,第一眼看上去卻覺得莫名親切。
而古卷在吸收到足夠的靈魂後,上面也升騰起古老的文字,變成一把漆黑的長劍,再次阻擋了西利歐的進攻。
兩劍相碰,西利歐後退半步,黑劍打著旋兒插在地上,旁邊出現了一道身影。
“遵從召喚而來。”
是個女聲,和蘇利亞有幾分相似,但更加沉穩。
這是……
蘇利亞虛弱地抬起頭,看清這道人影后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渾濁的天空下,一位周身散發著微光的女劍士倚劍而立,銀色裙甲如花瓣般綻放,上面雕刻著暗紅色的薔薇花紋。
她金色的長發盤在腦後,用絲帶扎住,面容嬌俏,卻帶著一股威嚴。
亞瑟·埃德華茲——和她在書房看到的那幅畫卷幾乎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那副畫背後是絢麗的晚霞,宛如夕陽西下的戰場。而現在,四周昏暗,天空混沌,空氣中彌漫著冰冷與絕望。
但相同的是,無論在哪裡,這道身影總能帶來勝利和希望。
……
同一時刻,另一邊情況也出人意料。
夏洛克十分篤信“織霧珠”可以抵擋眼前這個“小可愛”的攻勢,因此臉上露出貓捉老鼠似的微笑,戲謔地望著阿瑪瑟。
然而事實卻正好相反,這把木劍就像一塊吸水的海綿,刺入護盾之時周圍氤氳的青氣全被吸走了,不僅如此,就連珠子裡沒有完全放出來的也被抽了出來。
青氣被木劍吸收,轉化成活性更強的澎湃元素釋放在空中。如果有施法者在這裡,他會感覺到空氣中洋溢著元素的喜悅。
於是木劍毫無阻擋地刺穿了他,商人甚至到死都帶著戲謔的表情。
不光他沒想到,阿瑪瑟也沒想到。精靈帶著憤怒使出全身的力氣刺出這一劍,卻沒有感受到相應的阻力,以至於這一劍徹底洞穿夏洛克的左胸,將他完全釘死在地上時才意識到對方已經涼透了。
他來不及驚喜,急忙轉過身看向蘇利亞那邊。
失去了主人操控的西利歐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眼中的神光已經消散。琥珀色的膠狀靈魂從他耳口鑽出,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下被拉扯向天空。
但比起這些,擋在西利歐和蘇利亞之間的亞瑟更引人注目。
阿瑪瑟跑過來,還未靠近,一道劍光劃過,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道深不可測的溝壑。
“靠近一步,殺。”
精靈有些搞不清狀況,他指了指伏在地上的少女。
“我們是朋友,請讓我先確保她的安全。”
亞瑟不為所動,作為封印在坎圖沙中的守卷人靈魂,她目前隻受蘇利亞的命令。
“他是我的朋友,沒關系的。”
少女解釋道,亞瑟這才對阿瑪瑟放下了戒心。
她在阿瑪瑟的攙扶下掙扎著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向西利歐,她想挽留對方。
短暫的幾天內已經有兩人因為她永遠消失了,她不想讓這一幕再度上演。
可她什麽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靈魂慢慢消散,就像一個破了洞的水球,內容物不斷流出,逐漸變得乾癟。
“他撒了謊。”精靈說道。
他低下頭,握緊拳頭,臉上浮現悲色。他還有一句代表精靈的歉意沒能說出口,但沒機會了。
蘇利亞的目光同樣悲傷,她握拳抵著左胸,微微欠身。
亞瑟注意到這裡的異動,閃身過來,淡紫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西利歐不斷上揚的靈魂。
“檢測到可以作為守卷人的靈魂,是否接納?”
少女驚訝道:“‘守卷人’?你說的是之前那本古卷嗎?”
“古卷坎圖沙,秘誓記錄者。”亞瑟恭敬地解釋,聲音依舊沒有波動。
蘇利亞抿著嘴,目光在西利歐的靈魂和亞瑟之間來回徘徊。
“亞瑟……小姐,”她覺得這樣稱其為“祖先”或者是“曾曾……姑母”都不太對,只能這樣稱呼。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嗎?我叫蘇利亞·埃德華茲。”
她緊盯著對方的眼睛,試圖從中捕捉一絲人類的波動。
然而亞瑟卻不為所動,單膝跪下,機械地重複道:
“亞瑟·埃德華茲,守卷人,遵從召喚而來。”
蘇利亞明白了,對方根本不認識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
“如果你手中的靈魂沒有被古卷接納,那它會怎麽樣?”
“消散,然後成為冥河的一部分。”
“那如果成為了守卷人呢?就像你這樣喪失原本的記憶?”少女忍不住問。
亞瑟似乎對這句話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此時西利歐的靈魂已經不受控制地開始向外逸散了。
“接納他吧,亞瑟小姐。”
見狀蘇利亞開口道:“他是位英雄,應該帶著榮耀死去,而不是屈辱地離開。”
亞瑟點點頭,揮起手中的黑劍坎圖沙,劍尖在空中蕩開一圈圈漩渦,如同舞女手中的絲帶一樣向上拓開,包裹著西利歐完全離體的靈魂,緩緩帶進劍中。
“轟——”
一聲輕響傳來,老劍士失去靈魂的肉體飛快地腐朽,然後迅速坍塌,和之前穿在身上那副“人造血肉”做成的肉鎧沒什麽區別。
阿瑪瑟這才想起詢問蘇利亞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少女的表情有些苦澀,她難以解釋的東西太多了。
“我還有個同伴,我去帶她過來。”
“這麽巧?”阿瑪瑟驚道:“我也有個同伴,可惜……我不知道該怎麽讓他從冥河中脫困。”
“亞瑟小姐,你可以幫我搭救河裡的同伴嗎?”蘇利亞問。
“如您所願。”
守卷人欠身,然後在阿瑪瑟的帶領下前往岸邊,拯救無所事事的埃裡克。
……
十分鍾後,再次相遇的三魂一人重新圍坐在一棵幽魂木下。
亞瑟把埃裡克救上來後就回到了古卷裡,被蘇利亞收了起來。格莉絲依舊昏迷不醒,倒是埃裡克,從上來之後就一直死死盯著蘇利亞。
阿瑪瑟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我們的作家依舊不為所動。
就在阿瑪瑟以為他腦子是不是被河水泡壞掉了的時候,埃裡克突然開口。
“你是蘇茜?”
“蘇茜?”
聽到這個名字,少女和精靈都愣了一刹。前者因為熟悉,後者因為陌生。
“你是……”她望著眼前這個人類,確認自己未見過對方。
埃裡克指了指她無名指上綴著花瓣紋路的指環。
“‘我從未後悔自己對愛情奮不顧身’,想起我了嗎?或者說‘安東尼’這個名字?”
“你是那朵‘原諒花’?”少女先是一驚,然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事兒,一定是沐言那家夥起的吧?”埃裡克笑笑,這麽損的名字一定是那個能說會道的家夥起的。
“你是說夏穆嗎?”
“他不是叫沐言嗎?”
“等等,你們認識?”
這次輪到阿瑪瑟一臉震驚了,他從未想過眼前突然蹦出來的這個人類還認識蘇利亞。
而且聽上去,他也認識夏穆?
從他們口中,自己似乎聽到了兩個名字?
他沒來由得想起死亡之前,那個語氣輕佻,卻異常冷酷的“夏穆”——對方有些看似毫無邏輯的話語現在看來突然有了解釋:那個“夏穆”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片亡者的世界是存在的,而且十有八九他把真正的夏穆也送到了這裡,所以才會說“以後你會知道的”、“把你強行捆上戰車”這樣的話。
現在看來,似乎蘇利亞也在這輛戰車上?那他要對付什麽人?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上位者的博弈,這不屬於現在的你能夠參與的……”
等等,他提到的“上位者”?
阿瑪瑟覺得自己的腦子一下子不夠用了,思路拓展開以後就像打開了前往新世界的大門,無數光怪陸離的猜想和畫面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埃裡克在說什麽。
“……總之就是發生過一些不怎麽友好的故事, 但那些都——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講?”埃裡克避重就輕地將這件事揭了過去,整個過程都低著頭,直到最後才發現阿瑪瑟一臉凝重。
這個故事至於聽的這麽凝重嗎?
“抱歉,剛才走神了。”精靈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其表情之真誠讓人生不起火氣。
“算了,沒聽到就是對我最大的溫柔了。”埃裡克衝蘇利亞眨了眨眼睛,仿佛在提示她不要把自己的故事抖出去。
“他叫安東尼,是個商人,住在夜色鎮,我們認識。”蘇利亞總結的更簡單粗暴。
“叫我埃裡克吧,我告別了那個名字,開始了新的生活,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新朋友,他叫阿瑪瑟。”埃裡克摸了摸腦袋,“不過看上去你們似乎認識。”
阿瑪瑟笑笑,也指著他說道:“我的第一位人類朋友,埃裡克。”
蘇利亞同樣對埃裡克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也不叫蘇茜,叫我蘇利亞就好了。”
“帝國的薔薇花嗎?其實當初見到你們倆的時候我就猜到了。”埃裡克洋洋得意。
寒暄結束,三人迎來了一段短暫而尷尬的沉默。
“那麽,除了‘赫魯’和‘亡者的國度’,有誰知道這裡具體是哪兒嗎?”埃裡克問。
回應他的是齊刷刷的搖頭。
“我能問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嗎?
“那個我們三個都認識,但卻沒出現在這裡的人,他在哪兒?”
蘇利亞露出一絲苦笑,正欲開口,卻被阿瑪瑟打斷了。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PS:沐言對怨魂花起誓時用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