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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暴風雨
注:這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在航海日記裡寫下‘暴風雨’時一點兒也不覺得迷茫和慌亂,反而無比安心了。
今天是航行的第40天,也是寒鴉號入海的第7天。
字面意思,她真的‘入海’了。
我甚至在想,即使現在寒鴉號插上翅膀飛上天空,我也不會感到任何奇怪和慌亂。
甚至,到了那時,我願稱她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寒鴉號’。
”
頓了頓,巴博薩繼續寫道。
“
在我的三十七年航海生涯中,前三十六年收獲的驚喜可能都沒有這一個月多。
首先,我們度過了至少一個月有足夠蔬菜、水果、鮮肉,甚至是淡水用來洗澡的日子。
然後,我們安然無憂地穿過了黑霧群島。
再然後,我們化解了猩紅海港的怪異。
雖然老板沒說,但我認為那是我們乾的。我曾十七次登上那座海港,每次都感覺有人伸著冰冷的舌頭在舔我的脖子——就像那些吊死在埃索拉灣,在陽光下曬成人乾的海盜,但這次沒有。第二天的陽光灑下來,很刺眼,曬得人不舒服,但它是強烈而真實的。
最後,就是白浪灣。
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天。
”
船長又停了筆,仿佛在回憶那一天,接著寫了遍那天的見聞。
“
……將那兩塊‘板子’貼到船上後,寒鴉號就像變了個人,變得陌生,變得難以控制。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就像我的女兒。
十五歲那年,她被海盜擄走,等二十二歲回到埃索拉灣時,她已經成了兩個男孩的母親。對我而言那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仿佛一瞬間她就變了,變得成熟,皮膚更粗糙,胸脯和屁股也更豐滿,就像她的母親一樣。
當然,她也變得善於謀生,擅長與人打交道。
起初我畏懼這種變化,覺得她不再是我的女兒,我不能像以前那樣管理、教育她,就像無法駕馭一艘船一樣,我痛恨、並畏懼這種變化。
但後來,我理解了,我必須學會變化自己,來適應變化,這樣才不至於落伍,不至於像舊甲板一樣被拆下來,扔進儲藏室裡發霉,最後當成柴火燒掉,所以我成了我,赫克托·巴博薩,一個被人尊敬的船長。
所以,我隻用一天時間就適應了寒鴉號的變化,並且再次‘駕駛’著她破浪而行。
這次是真的破浪而行。
我們就像一條速度奇快的銀鱗金槍魚,在深海,以至少每小時80海裡的速度一路向西。
我無法用語言形容這是什麽感覺……就像我們每個人和這艘船成為了一體,海水成了空氣——但阻力依舊存在。
就好像……吉布斯先生為了激起那群家夥的求生意志,隨口胡謅的那句話成了真?我們真的和戴維·瓊斯一樣,成為了一艘船的一部分?
我曾以為這是個笑話,是鬼扯,可三天前的那一幕,似乎驗證了我的想法。
我們抵達了猩紅海港,用四天時間完成了以前七天的路程。就像鯨魚換氣那樣,我們試著浮出水面,可就在這時,老費舍爾那個該死的兒子,小費舍爾,遠遠看見島上有一隻遇難商隊搭建的帳篷,便擅自離開寒鴉號跑上了陸地,他的那三個仆人一個比一個快!
然後,就在第一個人踏上陸地時,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他先是驟然站定,接著渾身開始脫水,就像烈日下的雪人,竟然在融化!
可那天明明是暴風雨!
他慌了,猛的轉身,
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五官消失了,臉上的皮膚耷拉著,就像脫了線的紐扣,整個人都小了一大圈!眨眼間,他就融化了,岸邊只剩下衣服,被風吹進了海裡,什麽都不剩,就連岸上的人也沒發現任何異樣……
劇變來得太快,小費舍爾的三個最先上岸的仆人都這麽沒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屁滾尿流地遊了回來,直到今天都沒能接受這個事實……
比這更可怕的是,就在三個小時前,在我們懷著沉重無比的心情飛速趕往埃索拉時,卻驚恐萬分地發現,海下出現了一堵牆!
是的,一堵牆!
一堵水牆,就像那天在白浪灣見到的一樣,就在漆黑、昏暗的海水下面,遠遠地,我們看到了一面宛如城牆一般聳立,散發著幽藍色光芒,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牆……
見鬼,那比圖靈城的城牆還要壯觀!就算是埃索拉灣建成後從未用過的堤壩都沒這麽宏偉吧!
而且,每隔一段距離,牆角下就會升起一根觸須。
正是這樣的怪物擊垮了老板,讓他至今都沒能醒來!
於是,剛才我們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幸存的177人幾乎達成了一致……
我們必須等老板醒來,他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在這之前,我們無法回到埃索拉,我們是這片海裡的孤魂野鬼,我們是這片海裡離群的遊魚。
願彌婭庇佑著他,也庇佑著我們。
——赫克托·巴博薩,寒鴉號的船長
寫於信仰歷778年6月26日於羅倫格列海峽
”
收起航海日記,巴博薩走出船艙。
離開二層甲板時,他看了眼船艙頭部的艙室,羅夏就像一尊鐵鑄的衛士,一動不動站在門前,手裡拄著那把通體黑色,差點要了他的命的劍。
他的傷第二天就好了,之後就毫無怨言地站在船艙外。
巴博薩遙遙向他示意,羅夏也微微頷首。
一個忠誠的小子。
船長微微感慨,來到了甲板上。
雖然船現在像遊魚一樣在水下自由穿梭,但他們還是需要不斷調整方向來避免撞上深海的石床。
動力來自動力爐,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學會了利用海洋裡的暗流。
這也是他在那一天中慢慢適應的:在上面,要會利用‘風’,在下面,則要學會利用海水。
海水無時無刻不在流動,這遠比風要複雜的多。
就像那些遊魚,總能順流而下。可作為一艘帆船,他自然不會隻順著海水,他還要張開船帆,借助這股推力!
為了避免造成麻煩,動力爐已經熄火三天了,起初船的速度的確驟降,可現在隨著他逐漸掌握訣竅,已經恢復了該有的速度。
船員們也適應了在水下講話,聲音雖然有些發悶,但詭異的是不會因為張嘴而灌一嗓子水——畢竟水下呼吸都適應了,誰還在乎這個。
說實話,要不是做飯時食物會被海水擠壓衝散,他們或許真會忘記自己是在水下而不是在海面上,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洋流變化了,船長。”
威廉姆跑過來匯報道。
“變化了?”巴博薩目光一凝,“讓夏米去上面看看,暴風雨停了沒。”
“是!”
威廉姆跑開,幾分鍾後,吉布斯先生帶著幾個水手向上攀遊。
“抬起船頭,向上飄三百米,接受吉布斯先生的信號!”
“是!”
呼——
寒鴉號像一個表演雜技的摩托車,船頭呈45°抬起,船帆繃緊,在海水的推動下緩慢向上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