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迪加的人?”
沐言有些驚訝。
扎老師點點頭,揮手劃開一道傳送門,沐言頓時會意,抬腳踏了進去。
兩人再度出現時,已經在一間塞拉芙的月室中,周圍隨沐言的心意變幻成圖靈東南沿海的沙灘。
頭頂是炎炎烈日,濕鹹的海風吹拂過來,如同少女溫暖的手。
兩人手邊是躺椅和太陽傘,沐言還遞給他一副墨鏡。
扎老師頓時哭笑不得,他哪兒見過這東西。
“我要講的事有些嚴肅,你……”
“我知道。所以才換到這個場景。”沐言道:“我也知道老師和辛迪加有些聯系,而且還相當密切……畢竟一個是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一個是隱姓埋名的死靈法師。”
扎老師翻了個白眼:“有時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麽那點破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可沒有蛔蟲那麽清楚。”沐言笑嘻嘻道。
拜一位刺客朋友所賜,沐言有幸對辛迪加進行過一番深入了解,尤其是關於它,盜賊工會,以及陰影腳步三者的恩怨糾葛。
一切同樣要從珈藍獨立說起。
當年還沒有陰影腳步這個名字,晨星也沒有官方的刺客養成組織,那個叫荊棘夜歌的機構更像是檔案和情報室。
隨著時間推移,荊棘夜歌慢慢收攏戰亂中失去雙親的孤兒,將他們培養成秘密死士和特工,這部分人中的精銳正好是陰影腳步的第一批乾員。
因為情報傳輸過程中要使用大量特殊魔法設備,因而珈藍獨立時,這部分頂尖人才都追隨法師們離開了局勢亂如泥沼的晨星,之後建立了陰影腳步。此時荊棘夜歌中剩下的大都是負責後勤和情報的管理人員,以及尚未成熟的中下層間諜特工。
這其中又分成兩派,如之前的劃分,前者是管理人員,後者是實乾派,雙方思考問題的角度和出發點各不相同,就逐漸產生了分歧。
管理層覺得之所以遭到背叛,是培養特工時思想教育出了問題,於是決定狠抓“忠誠教育”,不再本著人道主義情懷。
而實乾派本就因為被“前輩們”的拋棄搞得暗自神傷(他們是被挑剩下的),管理層又試圖在這個時候警醒和勸化他們,這群思想不成熟的年輕人頓時心生叛逆,乾脆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效仿前輩們的行為,也脫離了他們,成立了辛迪加。
本著“莫欺少年窮”的心態,他們試圖在未來狠狠抽那群人的臉,他們的心很大,一邊瞧不起荊棘夜歌,一邊揚言要超越陰影腳步。
如此一來,剩下的管理層就徹底傻了眼,過於缺乏人才的他們不得不將目光投向王城周邊的地下勢力,收編了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小偷流氓們,這也是最初盜賊工會的雛形。
至此,好端端的荊棘夜歌成功分成三家,分別是高冷的大哥——陰影腳步,年輕氣盛的二弟——辛迪加,最後才是一向負責後勤的弟弟——盜賊工會。
按理來說,三兄弟的發展理應與此事表現出的綜合實力一樣由高到低,然而事情後來的發展卻超乎所有人預料。
首先,珈藍在撤離黑棘森林時傷亡慘重,因為精靈背叛了自己的諾言,除了十二位自爆的法師以外,那一戰裡陰影腳步也死了一大批頂尖高手,元氣大傷,以至於直到信仰歷777年的今天都沒恢復過來。
而辛迪加更有趣,他們本就是一群缺乏經驗的年輕人,叛逃後很快花光了帶出來的經費,為了生計,不得不將暗殺和竊取作為主要工作——之前的荊棘夜歌可是國企,每個人都是吃穿不愁的公務員編制,
現在自己出來闖蕩,竟如此艱難,這是許多人都沒想到的……後來辛迪加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逐漸將邪道乾成了主業,也就成了行走於陰影的殺手組織。對比之下,留在晨星的小弟竟然成了日子最舒服的人。
他們收編了王城的地下勢力後,效仿傭兵協會建立了盜賊工會,接受諸如跟蹤、偷竊、地下組織間的仇殺與背叛等委托,秉持絕對中立的超然地位,將仇恨的流轉控制在買方與賣方之間。
長此以往,盜賊工會漸漸壯大起來,宛如無處不在的野草,扎根於牧馬平原的角角落落,它們就像無處不在的眼睛,替荊棘夜歌,替晨星觀察著洛坎的風吹草動。
其余兩兄弟也有不同的發展,大哥繼續秉持著優雅,在珈藍緩慢恢復元氣,以最古老的方式培養刺客。辛迪加則完全走上了邪路,將首級與金幣的交易做到極致,被整個人族排斥,成了真正的過街老鼠。
再然後,辛迪加勾搭上了死靈法師。
如扎老師所說,這兩者的勾結是一種必然——因為都人人喊打,因為都背負著血海深仇。
只是這其中的區別在於,辛迪加知道仇恨他們的人是誰,並且仇恨是他們親手造成的,而死靈法師不知道。
“我使用一具屍體前不會查清楚他姓什麽叫什麽,家裡幾畝地,幾口人,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子嗣。”扎老師淡淡道:“雖然我一開始的確會那樣做,畢竟感到良心不安。我甚至期待著將來找到了莉莉,回歸正常生活後做點什麽來贖罪。但漸漸地,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種做法很可笑,一個沒有抱著必死信念進入冥河的人,永遠找不到自己思念的人,如果還在意背負的罪孽,那才是真的顧此失彼。”
他的話被海風吹散,濕熱也變得略微寒冷。
“辛迪加的人最早找上我,是我離開圖靈時。當時我被自己的學徒背叛,被高塔的法師追殺——尤其是我的老師,克裡斯·寒風親自帶人追在後面,還帶著圖靈的騎士團。那裡面有幾個小家夥,說我玷汙了他們祖先的骸骨,嗯,這種說法再合適不過了。
“隨後的一次交手中,我的仆從被盡數碾碎,自己也被一杆抹了聖水的長槍洞穿腹部,這時候辛迪加的老鼠們從地底鑽出來,用煙霧分割戰場,丟下幾具屍體後,強行帶走了我。隨後他們還為我治療,並送我離開圖靈,穿過迷霧森林,來到荒無人煙的坎薩地區。
“我那個時候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不認為這是‘慷慨’的行徑,便問他們這樣做的目的,你猜他們怎麽說?”
“怎麽說?”
扎老師微笑:“他們的首領就像一個虔誠的信徒,用傳教般的口吻說,‘亡者的意志即將降臨,萬物都會枯萎,那時我們將光明的行走於大地之上,品嘗生者甜美的靈魂’。”
扎老師隨口這麽一說,沐言聽得目瞪口呆。
因為這TM是瘋巫妖扎伊克斯的台詞啊……
只是在這個變動的世界線上,他老人家是以清醒的狀態和玩味的口味說出來,而非一股絕望和歇斯底裡。
扎老師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學徒內心戲這麽足。
“或許你已經猜到了,這句話來自李奧瑞克,也就是那位潛藏在不知何處,四處網羅死靈法師的亡者大帝。後來我藏在白岩礦場,也時常在冥想時聽到他的耳語……”
扎老師似乎不願多提這件事,快速帶過。
“之後我和辛迪加倒是經常來往,一方面我需要獲得外界的物資和情報,另一方面替他們配置毒藥,以及提供靈魂搜查上的幫助。
“直到信仰歷774年,也就是蟈蟈闖進來之前,我一直和他們保持聯絡,蘇利亞和她的傭兵團也是先遭到了辛迪亞的襲擊, 之後才被我抓了起來,尤其是蘇利亞,辛迪加的人特意要求我不要傷害她,看樣子是有其他用途……再之後,就遇見了你。”
扎老師突然望著沐言,目光深沉:“我時常在想,假如那個時候我沒有遇見你,之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我會不會找到莉莉?她說自己藏在尼弗海姆最深處,一個我一輩子也到不了的地方……
“在風之蒼穹那段日子,我也時常做噩夢,夢見自己真的找到了她,可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復活後,卻不是我要找的人。我還夢見元素高塔的人引導著傭兵來到白岩礦場,一路粉碎了我的造物,長驅直入,最後就在那座露台,我用自己的靈魂喚醒了莉莉,可隻來得及見她一面,就被神火徹底消滅……”
老人似乎陷入了回憶,聲音減弱,良久都沒有再度開口。
沐言也始終沉默著,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時光回溯,因為在遊戲中瘋巫妖的宿命就是如此。
“嗨,人老了就是喜歡多愁善感。”
扎老師拍了拍額頭,玩笑道:“我也不知道李奧瑞克死了後,辛迪加的人在和誰勾結,但這個組織,絕對比你想象的難對付。那是一群瘋子,毫無下限的瘋子。死靈法師或許還有某種身為人的執念,但他們沒有,只要給錢,他們可以隨時出賣自己的靈魂。
“這是他們第二次滲透進珈藍,竟然可以繞開瑞奇。這背後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願你能提前發現。當然,我也會盡可能地保護這座城市,雖然我討厭珈藍人。”
沐言點點頭,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
辛迪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