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計劃帶著寒鴉號從東邊——也就是七支隊伍出的方向衝出去,這件事根本沒和戴林講,反正後者也不會同意。
將軍畢竟還有個不可告人的計劃藏在肚子裡,雖然沒說,但沐言知道他有兩個大前提——先,他們要躋身前三,其次,沐言還不能暴露身份。
所以,他必須做好偽裝,而這樣做就無法暴露實力。
那麽他該隱藏到什麽程度呢?
一個升騰者,還沒加入潮汐神殿的自由升騰者,地位應該和人類世界的白袍法師差不多,頂多有座法師塔。所以在海族,這種平均實力6o-7o級浮動的大型戰爭中他能揮的作用也相當有限——不是說不厲害,而是沒有達到以一當千的地步,一個人對付一隻百人隊也就逆天了。
這畢竟是百年一次的軍演,即使是單兵作戰能力最強,因此參與人數最少的潮汐使者艦隊也來了足足五千人,在五大海域聯軍共計近兩萬人的情況下,一個“正常實力”的升騰者加上一艘幾乎毫無戰鬥力的船是翻不起什麽浪花的。
——起碼在戴林看來做不到。
而且即使知道沐言隱藏了實力,將軍覺的他再強也不過是個白袍法師中的翹楚(無限靠近8o級),這一點他或許已經和安可親王也達成了共識。
不過這都不影響巴博薩的想法,反正他對自家老板的盲目崇拜已經到了可以產生信仰的地步……如果沐言有這個需要的話。
“老板,那你說我們該怎麽做?”
“你站到船頭大喊一聲‘寒鴉號,變形!’,然後就像我昏迷那段時間一樣操作就好了,一路向東,我會替你解決其他問題!”
“好!”
巴博薩滿口答應,可隨後就有些尷尬,咬牙問:“這個口號……能換換嗎?太……太羞恥了……”
“什麽?竟然覺得羞恥……那好吧,隨你怎麽喊吧,反正要響亮!有氣勢!讓跟在我們船後這群家夥都聽到——雖然他們聽不懂通用語。”
“我懂了!”
巴博薩來到船頭,假肢仿佛無視了海水的阻力,在甲板上咚咚咚敲了三下。
因為眾人和這艘船的莫名羈絆,這道並不響亮的聲音竟催魂似的聲音在他們心底響起,甲板上的水手們不約而同打了個哆嗦,齊齊看向船。
“小子們!”
巴博薩喊了聲。
“都給我站穩扶好了!我們的船要變形了!”
幾乎他話音剛剛落下,寒鴉號就開始了劇烈變化!
一陣嘩啦聲中,甲板裂開一條口子,向內反卷,一茬茬破爛的甲板從船艙裡翻到外面,上面還掛滿了藤壺和破敗枯澀的海草,整個船身上也染上了幽綠色的熒光。
養傷的娜迦戰士都看呆了,沒想到這艘船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突然變了個樣子。這還不算完,就在他們震驚之余,甲板突然裂開一個大洞,仿佛張開的巨口,將傷員們一股腦全吞了進去。
同一時間,其他船員們也相繼生變化,變成了飛翔的圖靈人號上那群水手的畸形樣子。
巴博薩低頭看了眼自己畸形的海鮮人身體,咧嘴一笑,拔出佩刀,學著戴維·瓊斯某個船員的樣子向東邊一指。
“調轉船頭,滿帆前進!”
……
查西雅海域的隊伍,統帥早就不是納爾圖斯,已然換成了戴維·瓊斯本人。
在得到摩根海域全力配合的消息,並先後將手頭的部隊都派出去後,戴維並未完全相信納爾圖斯,他最終還是親臨前線指揮,這才給了安可海域的後軍以極大的壓力。
納爾圖斯是查西雅海域的貴族,海馬戰團裡的士兵大都是他的親信,所以他畏畏尾,舍不得讓查西雅海域的人去送命。但戴維·瓊斯不一樣,他和這些人非親非故,即使讓他們去堵住敵人的刀劍都毫無波動,因此自然在盟友面前表現的“無比大方”。
他也知道,盟約這種事向來都不靠譜,如果大家都畏畏縮縮,擔心自損過多為他人做了嫁衣,那盟約也就沒法進行下去。唯有一方表現出大無畏的“奉獻”精神,才能“感動”盟友,迫使他們出力。
而且,這種感動唯有在民心淳樸、軍事家沒有淪為政治家的海域才會生效,等到海族都成了人類那樣精明的政客,即使他付出再多犧牲,也會被盟友認為是理所應當的,最多不過擠出幾滴鱷魚眼淚而已。
但現在,隨著他用海馬戰士的血肉堵住了安可娜迦守衛一次又一次的衝鋒,契因科海域的塞壬戰士也在科裡納的指揮下紅著眼殺了上去——他們懊惱、憤怒,因為自己的畏畏縮縮而愧疚不已。
作為安可海域的死敵,與敵人浴血奮戰這種事應該是契因科人來做才對!為什麽要讓查西雅海域的兄弟們替他們流血!
尤其是科裡納,這個醜陋的男性塞壬因為一身蠻力走到如今這個位子,似乎腦子裡長得都是肌肉,他差點就被戴維感動哭了。
無用的納爾圖斯已經被戴維扔在了一旁,這個心高氣傲的海馬戰士此時一言不,冷眼注視著自己的族人上前送死——盡管他們會在神力池復活,但被亂刀砍死的感覺終究不好受。而且即使查西雅海域站到了最後,擁有接受海神賜福的無上榮耀,這些死者也無法親眼目睹海神的樣子。
戴維沒理會這個喪家之犬,因為後續還需要借用他的力量。
第一個環節可以取巧,但隨著共同的敵人,安可海域出局,剩下的可就沒什麽盟約可以談了,那時他也需要一些足以自保的東西……
就在他志得意滿,打算一點點縮小包圍圈,逐漸蠶食面前這隻巨獸的時候,一抹熟悉的幽綠色光芒從漆黑中鑽了出來,刺破重重海水,撲面而來!
戴維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狠狠揪住,等到徹底看清那是什麽以後,他瞳孔皺縮,一股寒氣一下子竄上了頭頂!
他從未如此害怕、絕望過,而比這更難捱的是源自心靈深處的煎熬……
那是什麽……
怎麽會……
幽靈船殘破的身軀正飛奔而來!船上是他無比熟悉的水手們……
他們拖著畸形、破敗的身軀,揮舞著生鏽的武器,期待的目光從瞳孔散出來,即使隔得這麽遠,他也感到那一道道目光仿佛洞穿了他的心臟!
不……
不……
別過來……
你們別過來啊!!
“大人,我們還不攻擊嗎?”一名親衛忍不住問,渾然沒有察覺統帥臉色慘白,仿佛生了大病一樣。
“不,不!”
戴維抱著腦袋,了瘋似的大喊:“不,讓它走,快讓它離開,讓它離開我!”
衛兵不明所以,還想問什麽,耳邊卻傳來一陣意義不明的囈語。
似乎是從那艘船上出來的,他聽不懂。
“大人,他們——”
“滾啊!讓它們過去!你聾了嗎!”
戴維一把推開守衛,接著慌忙捂住耳朵,仿佛一秒鍾也不願聽到那些聲音,然而聲音卻鑽透了手掌,狠狠鑽進他的耳朵裡。
“船長——”
“船長——”
“船長——”
“我們從深淵回來了——”
“我們從深淵回來了——”
那是船員在呼喊他們的船長!
聲音仿佛來自漆黑深邃的淵底,層層疊疊,在魔法的加持下縈繞不絕……
“快走啊!別……別過來!快走啊——”
親衛守衛面面相覷,也不敢阻攔,只能門戶大開著,放任這艘破爛不堪的人類船隻大搖大擺地穿過防線,向東揚長而去。
直到破船消失在視野好幾分鍾,戴維才戰戰兢兢地爬起來。他依舊嘴唇青,漂亮的栗色頭凌亂,臉上也一片蒼白。
“它們……走遠了嗎?”他問。
“應該走遠了吧……”親衛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說道:“船長,我們是不是放走了敵人?”
戴維慘然一笑。
“那不是敵人,那不是……”
突然,戴維好像猛然醒悟過來,一把揪住守衛的領子。
“你說那是敵人?是敵人?”
守衛被嚇壞了,哆哆嗦嗦道:“不是,那不是敵人,不是!雖然它們是從潮汐使者的艦隊鑽出來的……”
戴維有一瞬間的遲疑,急忙看向東邊,可敵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他耳邊傳來一聲含著濃濃不屑的冷哼。
是納爾圖斯,他剛剛從這兒走過,目光甚至不願在這個醜態畢露的統領身上多放一秒。
戴維臉上火辣辣的,恥辱和羞愧宛如火焰,舔舐著他的內心。他也意識到自己被人騙了,而且騙得好慘……
“納爾圖斯!”他突然叫住海馬人貴族。
“呵……有什麽吩咐,大人。”納爾圖斯在“大人”兩個字上咬得格外重。
“我要你去追擊剛剛那艘船!務必給把他摧毀!徹底摧毀!”戴維咬牙切齒道。
納爾圖斯冷笑,“大人,我覺得您應該理智一些,與其扔下現在豐碩的戰果去追一個因為大意放走的敵人,倒不如死咬住這塊肉不松口……”
“閉嘴!”戴維湊近他:“聽著,接下來哪怕沒有一個士兵,我也能讓查西雅海域擠進前三。如果你還想站在頒獎台上接受海神的賜福,就按我說的做!!去追那艘幾乎全是傷兵和廢物的人類船隻,否則,我會讓你和你的族人全都死在安可人手裡!你別想有一個族人沐浴在海神的恩賜中!”
納爾圖斯怨毒地瞪了他一眼,但最終還是領命離開了。
望著納爾圖斯的背影,戴維也算松了口氣。
……
另一邊。
“將軍!”
偵察兵躲過兩道刺破重重海水的珊瑚尖刺,靈巧地跳回鐵帆號的庇護圈裡。
“唐泰斯閣下他……他帶著法老號和傷兵們衝出去了!”
“什麽!?”
原本還在看地圖的戴林騰的站了起來,目瞪口呆。
“他那不是去送死嗎!?”
“不……將軍,他,他衝出去了!”偵察兵也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他把法老號變成了綠色,然後,然後就衝出去了,傷員全在裡面,大概接近一千人……而且查西雅海域的人根本沒有阻攔!而且……他們過了幾分鍾才反應過來,我來時薩因凡隊長告訴我,後軍的壓力陡然減了一半, 現在甚至可以分一部分人過來!他問您是否需要增援!”
戴林臉上陰晴不定,他望著東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片海域已經被流矢、珊瑚刺,以及升騰者的凍槍充斥,各種流光溢彩在海水裡來回交錯,海水渾濁不堪,娜迦戰士們幾乎在憑本能戰鬥,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士兵被送回神力池,即使是左右前三支隊伍加起來,足足三千名精銳的娜迦守衛現在也只剩下不足兩千人……
當然,他們也讓敵人付出了四倍的代價……可是這雖然看著多,如果分攤到三個海域身上,每一家也不過一千,只是他們總數的八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真正耗不起的是安可海域。
想到這裡,戴琳有了打算,大手一揮。
“通知後軍,暫時龜縮防守,派人來和前軍交換人手,一個小時內完成人員交換,然後向東突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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