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林人有一項與生俱來的特殊本領——控制體溫,或者按他們自己的說法就是“天生的隱匿才能”。
如果沐言知道這一點的話,他會將其解釋的很清楚:控制心跳,以此來控制血液流動速度,從而達到調節體溫的目的。
換句話講,這個種族的人為了隱匿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他們甚至可以將自己緩慢的心跳聲隱藏起來。
但現在,瑞奇覺得自己控制不了了,對手的強大讓他血液沸騰,心跳情不自禁地加速。
這裡的“強大”不是讓人望而生畏,而是那種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感覺。他自認在赫魯不會遇到隱匿技巧和自己不相伯仲的對手了,至於凌駕於他之上,那更不可能。
赫魯最著名的刺客機構有兩家,一個是塔林的“恩賜解脫”,它就像塔林國王手中的利刃,明明是把刺殺用的短劍,卻光明正大地攥在手裡,震懾著敵人。另一個就是神秘的聖堂了,但後者已經被塔林人覆滅了。
而瑞奇,恰好因為某些原因繼承了兩者所有的傳承,這在赫魯找不出第二個了。
但眼前這個人卻打破了他的觀念。
對方的隱匿技巧很眼熟,有點塔林人的影子,但也不全是,仿佛有一半身體遁入了其他位面,因而發出的動靜比一般塔林人還要微弱。
但這依舊逃不過他的耳朵,剛才自己擋下對方攻擊就是最好的證明。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瑞奇這樣想著,舔了舔嘴唇。
他的心跳逐漸趨於平靜,體溫也降了下來。
……
即便目標看起來弱不禁風,就像個呆頭呆腦的傻子,剛鐸也使出了全力一擊,這是作為一名頂尖賞金獵人的操守。
但這次攻擊被人擋了下來,這讓他非常吃驚。
他很清楚,作為先攻的一方,自己竟沒發現對手的存在就已經是巨大失敗了,況且對手竟然還能擋住攻擊,這就更說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監視之下。
這可真是個強勁的對手……
他專注起來,暫時忘卻了近在咫尺的任務目標,轉而更認真地捕捉著空氣中的信息。
氣味、聲音、溫度變化等等,這些都是可以暴露位置的存在。
但他失敗了,對方的隱匿技巧不在他之下,甚至比他還高一籌,之前那些信息仿佛都被隱藏了起來。
這種連心跳聲都不存在的隱匿技巧……似乎有些眼熟,塔林人中還有這種高手?為什麽自己在殺進王宮的時候沒有遇到對方?
“塔林人?”
他回想起在塔林的那段歲月,然後慢慢摸上了背在背後的飛旋黯刃。
“這把武器上沾染了不少塔林刺客的鮮血。”
回旋刀刃沒有刃柄,剛鐸握住一片刃身時掌心就已被割破,鮮血被刀刃吸收,然後散發出一陣奇怪的氣味,逐漸蔓延開來。
相傳塔林人的寶庫裡放著一把縈繞著幽魂的長刀,被這把刀命中後,刃身上的幽魂會像蟲子一樣拚命鑽進傷口,直到傷者死去才善罷甘休。這不是塔林人的武器,而是他們覆滅了聖堂以後的戰利品。
後來這把名為“黯滅”的長刀被一位鑄造師斷成三截,打磨成三片刀刃,做成了巨型回旋鏢,並起名為飛旋黯滅,更適合身材矮小的塔林人。
這把武器在後來成為了王的象征,只有塔林人的領袖才有權利掌控這件凶器,並且會用它斬下每個叛族之人的腦袋。
久而久之,刃身被塔林人的鮮血浸染,縈繞著更加可怕的幽魂,而且對塔林人還有種天生的壓製。
……
瑞奇詫異地發現對方似乎因為攻擊受阻而停下來了,不光如此,空氣中還逐漸彌漫起一絲古怪的味道。
這股氣味似乎無孔不入,即便他屏住呼吸,也能順著毛孔滲透進來,從而影響他的聽力和嗅覺。
並且……這其中還有股熟悉的感覺。
飛旋黯刃?
他不禁有些想笑,自己和這件武器的淵源還真是深呐……他的腦海中隨即浮現起一道倩影。
不對,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這樣想著,他手中多了兩把造型別致的對劍。
左手那把名為夜叉,劍柄翠綠,刃身輕盈纖細,潔白如雪。右手那把叫做散華,通體漆黑,散發著幽幽的氣息。兩把武器如同白晝與黑夜,相互交織卻又涇渭分明。
瑞奇緊緊貼在牆上,用末端綁著匕首的長尾巴卷著燈架,固定住自己。
他的腿微微蜷縮,雙手反握著夜叉和散華,橫於胸前,兩劍交疊卻不相互接觸。
他鎖定了之前察覺到的位置,準備在對方有行動時彈射過去。
……
為什麽對方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干擾?
剛鐸不禁有些奇怪。
地精孤兒雖然數量稀少,但以斯派克的能力要是想找可以找到許多。之所以選中他,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因為他血液中蘊含著一種特殊吞噬能力。
從小就與魔獸浴血奮戰的剛鐸可以說是靠著藥劑才活到了今天,但生命體受傷、接受治療這個過程不像遊戲表現的那樣是簡單的數據加減,生物會經歷抗藥性慢慢提高,傷患逐漸累積等情況,就像一張紙,不斷揉成一團再展開,慢慢它就會趨於崩潰。
而剛鐸不一樣,他特殊的血液能夠把藥力全部吞噬,然後全部轉化成能量,一部分用於治療,一部分用於成長,因此他才會在廝殺中進步的那麽快。
並且,長久累積的藥力讓他的體液成了一種帶有特殊氣味的劇毒,不僅可以追蹤別人,還可以在戰鬥中麻痹敵人的感知。
之前他隨手在沐言身上抹了一把,就是將微不可查的汗漬塗抹在他身上。
這種味道十分微弱,和每個人自帶的特殊體味一樣,幾乎沒有人可以察覺,而且他仔細觀察過,那個年輕的巫師並沒有發現異樣。
或許灰帽子裡有其他人可以察覺這種氣味,但誰能確定這是剛鐸的標記?知道這些事的人都死了。
至於剛才,計劃中蘊含麻痹毒性的血液被黯刃吸收後,會借由附著在其上的幽魂散發到空氣中,如果對手是塔林人,不僅會被麻痹,還會受到幽魂的干擾。
正如那句老話說的,只有塔林人的幽魂才知道塔林人畏懼什麽,這種手段在以前的暗殺過程中屢試不爽。
然而這次的對手似乎很不一般……
剛鐸捏著黯刃的手慢慢挪到三道刃片交織的中間部位,掌心的傷口迅速愈合。
他瞥向巷子口睜大眼睛試圖看清兩人位置的烏諾,突然將黯刃甩了出去。
黯刃快如閃電,三瓣刃片高速旋轉,一時間血紅色都消退了。
瑞奇從他開始發力,肩關節發出輕響之時就察覺到了這一幕,他調整方向,幾乎在同一時刻彈向烏諾,試圖半路攔截那道攻擊。
看到隱匿許久的敵人終於咬餌,剛鐸隱藏在紅色面巾下面的嘴角微揚,手中出現一把短刀,不緊不慢地隱匿身形摸了過去。
……
瑞奇發現離那道攻擊越近,傳來的特殊味道就越濃鬱,當機立斷,在空中扔出夜叉。
亮如白晝的短劍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嘯聲刺入黯刃中間的圓孔,隨後發出“鐺”的一聲,被高速旋轉的黯刃彈開。
被磕飛的夜叉釘在牆上,嗡嗡作響。
不過這一擊也讓黯刃偏離了原先的軌跡,堪堪擦著烏諾的臉頰飛過。
“烏諾,站穩了!”
瑞奇感覺到背後傳來一絲涼意,他知道這是敵人趁自己還處在半空無法借力所以乘勝追擊。好在烏諾很勇敢,始終站在原地,可以方便他借力、
但事實上他高估了烏諾,這家夥壓根就沒看清發生了什麽,隻覺得一股勁風擦著臉龐飛過,然後耳邊就傳來舅舅的聲音。
“哦。”
他保持著那個呆傻的姿勢,雙腿微曲,重心下降,穩穩站定。
竄到他身邊的瑞奇扶著他的肩膀,就像跳鋼管舞的女郎,靈活地扭動身子,在空中完成了一百八十度轉彎。
幾乎就在他挪開身子的同時,一截刀刃刺破原本站立的空氣,剛鐸的身影也顯露了出來。
“賞金獵人?”
看到對方的紅色面巾和棕黃色皮膚,他立刻想到了來者的身份。
大概就在一年前,烏諾尚未離家出走時,他(實際上收信人是烏諾的母親)就收到了來自塔林的信函,裡面說塔林國王被一個黃皮地精刺殺了。信裡還描述了對方的一些特征,比如紅色面巾和留在死者屍體上的特殊標記:一個獰笑的骷髏,嘴裡咬著一枚黃燦燦的金幣。
有人認出那是著名的賞金獵人標記,在冥河南部頻繁活動的賞金獵人,但其真名並無人知曉。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擁有王室血脈的烏諾母親才馬不停蹄地趕往塔林主持大局,至於什麽拋開兒子去享受二人世界,那只是一個玩笑罷了。
要知道,烏諾小時候每次去廚房偷吃東西都會被發現,以他這種拙劣的夜行技巧,就算瑞奇閉著眼睛也能察覺,如果不是他放水,烏諾怎麽能成功離家出走?
……
聽到對方喊出他的名號,剛鐸並不奇怪,塔林人可是出了名的團結和忠誠,既然對方認識自己, 那自然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應該會立刻憤怒地攻過來吧。
即使現在的情況稍微出乎他的意料——暗殺目標明明那麽弱小,卻像根木頭一樣站在這兒一動不動。剛才自己刻意沒有將黯刃隱藏,就是為了恐嚇他,只要他跑開,或者是抱著頭蹲下,然後這個塔林人都會因為借不到力而被他刺中。
在這種分毫必爭的戰鬥中,一點點傷勢都會帶來動作變形,最關鍵的是暗殺者之間的戰鬥,隱匿永遠是第一位,如果身上帶著血跡,那和慢性自殺無異。
然而他又猜錯了,對方不光沒有憤怒地攻過來——就和那些看到自己的王倒在血泊中,紅著眼睛的塔林人一樣,反而冷靜地擲出手裡另一把漆黑短劍,逼自己閃開,同時一腳踹開那個叫烏諾的目標,用尾巴卷起了嵌在地上的飛旋黯刃。
剛鐸側身躲開散華的同時,飛快地伸出右手握住了這把漆黑短劍,同時猛的竄到另一面牆上,拔下夜叉攥在手裡。
一次交手之後,除了被踢出小巷的烏諾以外,兩名刺客大師交換武器,露出身形,再度回到起點重新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