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有故事的人最傷悲
這是蘇顏第二次和君麗琴見面,上一次還是在姑姑和阿遠父親的婚禮上。
穿了一身chanel淺米色的連衣裙,很符合她溫婉嫻靜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優雅極了。
都說歲月無情,時光催人老,可蘇顏覺得也會有所偏頗,好比眼前的君麗琴,被光陰溫柔以待。沒有隨著歲月的變遷年老色衰,倒像是一杯香醇的美酒,歷久彌新。
阿遠說既然蘇顏都帶他去見了家長,他也要帶她來見見阿姨。
其實蘇顏也有疑惑,所謂的家長並非是季柏川,而是君麗琴。阿遠鮮少提起他的父親,就算偶爾有人說起,他也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仿佛季柏川只是一個沒什麽過多交集的陌生人。
君麗琴親昵的握住蘇顏的手,其實她有點不大習慣,不熟悉的人太過親近的舉動會讓她感到不安。可出於禮貌,她也沒有拒絕,只是淡淡的微笑。
“蘇顏,我可以叫你顏顏?我聽你姑姑好像都是這麽叫你的。”
“當然可以,阿姨。”
“顏顏啊,阿遠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氣!又年輕又漂亮,還那麽能乾,這麽好的女孩子真是讓這小子找到寶了。”
蘇顏讓她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季遠攬住她的肩膀笑道:“阿姨,你可別再誇她了,再誇她該驕傲了。再說了,她嫁給我我才有福氣好不好?哪裡找像我這麽有顏有錢,又溫柔體貼的好老公啊,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蘇顏忍不住錘他:“你能不能不那麽自戀?”自我感覺不要太良好哦,雖然話是不假,但哪有人那麽誇自己的。
季遠抓著她的手在手心輕輕一吻,嘴邊揚起壞壞地笑:“阿姨,看見了沒,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她有暴力傾向的,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君麗琴瞧著打親罵俏的小兩口心裡也歡喜,慈愛的開口道:“阿遠,老婆娶來是要疼,要寵的,你可不能欺負顏顏啊,不然阿姨可不饒你。”
佬婆是他的,他愛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欺負她。只是嘴上還是開玩笑的說道:“阿姨,你也太偏心了吧,剛剛明明是她揍我。”
“誰讓你亂說話的,顏顏,要是阿遠敢欺負你,一定告訴我,阿姨給你做主。”君麗琴果斷站在蘇顏的這一邊。
阿遠說母親走後,君麗琴就是他最親近的人,阿遠的親人也就是她的親人。愛屋及烏,再加上這樣輕松愉悅的氛圍,讓蘇顏也逐漸卸下心防來,甜甜的答道:“謝謝阿姨。”
季遠望著她眼睛裡的笑意,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調侃她:“神氣了,有人給你撐腰了!”
蘇顏揚起小臉,傲嬌的點點頭。
“阿遠,我之前總是念你老大不小的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可你總是當耳旁風,想不到啊,這才沒多久就真的結婚了。還是多虧了顏顏,才讓我們家這浪蕩公子哥定下心來。顏顏,你也幫我好好照顧他,這孩子啊一工作起來就忙得沒日沒夜的。工作固然重要,可也要顧及自己的身體啊。”君麗琴從小看著阿遠長大,一向視如己出,自然免不得要多叮嚀幾句。
“阿姨,你放心,我會的。”這既是她為人妻的責任,又是為自己的心愛之人力所能及的事,她當然義不容辭。
“放心,有你在,我當然放心。對了,顏顏,這個是給你的,快打開看看。”君麗琴把一個精致的禮盒推到蘇顏面前。
蘇顏打開禮盒,
只見一枚晶瑩剔透、璀璨奪目的鑽石,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在一望無垠的天際裡熠熠生輝。她對珠寶並沒有研究,可卻也曉得眼前的這枚藍鑽價值不菲。 “阿姨,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是我媽媽,也就是阿遠的外婆給我姐姐的,說要是姐姐生了女兒就傳給女兒,可是姐姐就隻生了阿遠一個。你是阿遠的妻子,也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這當然就是給你的呀,快點收下,你要是再拒絕,阿姨可要生氣了。”
“這……”蘇顏有點為難。
“阿姨給你的,你就收起來吧。”
兩票對一票,蘇顏隻好乖乖點頭:“好,謝謝阿姨。”
見蘇顏收下了禮物,君麗琴展開笑顏道:“這才乖嘛!”
晚上回到家後,蘇顏問起了君麗琴的事。
阿遠說君麗琴年輕的時候其實過得不大好,很老套的故事。君家世代從商,家境殷實,可君麗琴偏生愛上了個一窮二白的教書匠,不顧父母親友的反對,毅然決然下嫁了窮小子。
即便是日子清貧,可君麗琴卻沒有後悔,她堅信自己嫁給了愛情。直到無情的現實將她摧毀,貧賤夫妻百事哀,教書匠將自己的懷才不遇和對生活的失望全都歸結到君麗琴的身上。
他沒有兌現當初的諾言,疼她一生一世,她等來的是惡言相向,甚至是拳腳相加。那個時候,君麗琴懷了生孕,卻被教書匠打到流產,當時的醫療條件並不發達,她子宮受損,這一生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她被接回了君家,和教書匠斷了一切的聯系,為自己的苦澀的青蔥歲月畫下句點。
聽了君麗琴的故事,蘇顏心中感慨萬千,有同情,有感傷,也有憐惜。
很多時候我們會說談錢傷感情,可最終卻發現沒錢才傷感情。
你學會了說“要保持獨立的人格,不被金錢左右”,可後來才發現,沒錢的靈魂根本無法硬氣的站立。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而現實,不問對錯,隻講輸贏。
女人是感性的動物,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有的從此一蹶不振,沉溺在哀傷的泥沼之中。
還好,君麗琴不是這一類人,她選擇重振旗鼓,化悲憤為動力,幫著君家打理事業,又把家庭打理的井井有條。
生活賞她的那一耳光沒有將她擊倒,在哪裡跌倒她又在哪裡站起來,反手還了生活一個耳光,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
心裡的欽佩也多了幾分,蘇顏暗自下了決心,她要和阿遠一起好好地孝順阿姨。
丁霓霓有七天沒見過莫一凡了,她曾以為她的心早就死了,在八年前在手術台上的那一天。
這麽多年以來,她總是沒心沒肺的笑著,她覺得再也沒有什麽能夠傷害她,傷害一個心如死灰之人。
可沒有莫一凡的日子,她的心疼得厲害,像是被人刀刀凌遲,痛徹骨髓。
是她親手了斷和莫一凡的關系,是她親口對他說:“莫一凡,我厭倦了,你走吧。”
說起那些話的時候,她的心在流血,可她依舊微笑著,這是她這些年來摸爬滾打練就的本領。看不見的地方,即使傷口潰爛,也要保持儀態,即便是哭泣,也要笑中有淚。
她的心,像是一把利刃,刺穿別人之前,必先傷己;又像是一種劇毒,別人隕落之前,她早已生在煉獄。
沒有人能告訴她,一顆孤寂的心,如何去拯救另一個落寞的靈魂?
她寂寞的靈魂早已無處安放,除了將他推開之外,她別無選擇。
她想給自己煮碗面,是莫一凡拿手的西紅柿雞蛋面。可是雞蛋糊了,面也爛了,很難吃,食之無味。
她想把那碗難以下咽的面倒進垃圾桶,手一滑, 碎落滿地。她被地上的碎片劃破了手,她忽然想起一句話來覺得很好笑,“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果然是禍不單行。
笑著笑著卻笑出了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指尖,與鮮紅的血液混在一起,暈染開來。
她拿起了手機按下了熟悉的號碼,卻在聽見一聲嘀聲後又飛快的掛了電話。
她蹲在原地開始放聲哭泣,捂住雙眼哭得撕心裂肺,瘦弱的肩膀劇烈的顫抖著,恨不得將她所有的情緒都哭出來,苦痛、悲傷、無助和絕望。
眼底的寂寞和心頭的難舍,終被鋪天蓋地的思念吞沒,都被越想忘記越深刻。悲歡交錯,他早已是她無法割舍的脈搏,是她賴以生存的氧氣。
可空蕩蕩的房間裡,再沒有他的氣息;廣闊的天地間,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跨過高山,越過海洋,走過漫長的路,她卻無法走出自己的心。
她像是被撕成了兩半,一個是如此的渴望得到幸福,可另一個,那些痛苦的記憶扼住她的咽喉,綿綿密密的恐懼將她吞噬,她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或許這就是她的結局,早已注定。
門口傳來響動聲,她淚眼婆娑,尋聲望去,那是一張熟悉的臉。夜深人靜,總是在她的淚眼中漸漸模糊,卻又在她的心裡越來越清晰。
他在她身旁蹲下,擁她入懷,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目光清澈凝望著她,些許眷戀,些許疼惜,還有幾分責備。
“笨蛋,不是讓我走嗎,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聲音裡不似舊日的溫柔,故作冰冷的語氣,卻溫暖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