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中光線昏暗,一點紅芒在黑暗中閃動。
汗水沿著臉頰滑落,但葉成卻根本不在意,全身貫注盯著眼前的黃色符紙。
銀色符筆緩緩在紙上滑動,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阻礙,持筆的右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符紙上,一道道血色的紋路勾畫出來,看上去猶如人體的經絡。
忽然,符紙上紅光一抖,一股扭曲的怪力襲來,銀色符筆一抖,向外傾斜開來。
呼哧
符紙上的紋路頓時紅光大放,轉眼間就化成一團紅色火光。
嘭
一聲輕響過後,桌上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燼粉末。
“第六十八次,失敗”
葉成呼出一口氣,聲音有些低沉,連續繪製符篆對內力消耗極大,但更關鍵的是對心神的損耗,繪製符篆的過程極為精細,哪怕只是一個筆畫出錯,整個符篆都會直接報銷。
“隱形符只是不入流的符篆,整個符篆只有十二道秘咒,但我竟然連一半都繪製不了……”
繪製符篆必須一氣呵成,一筆就要畫完三道秘咒,其中不能有絲毫停頓,葉成最好的一次是繪製出兩道秘咒,但第三道秘咒一開筆就控制不住,符篆直接炸毀了。
整整六十八次,無一例外失敗。
“符師之道,果然沒那麽容易”
葉成感歎一聲,開始明白為什麽符師如此稀少,一張不入流的符篆在供奉殿的價格大概是三百到四百,而葉成耗費的符紙就已經接近兩百供奉點了。
這種成功率,再加上繪製過程的艱辛繁瑣,還真不如直接換取符篆來的實在。
葉成看著旁邊一遝厚厚符紙,臉上閃過肉痛之色,再次取過一張符紙
“花了我五百供奉,怎麽樣也得給我成功一張”
房間內淡紅光芒再次亮起,靜室中,砰砰的炸裂聲不時響起。
…………
葉府西苑
王順打開房門,冷風夾雜著雪花吹進來,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院中已經是堆滿了厚厚的積雪,冷風一吹,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了下來
“今年這是怎麽回事,這鬼天氣”
他嘟囔兩句,回房中套上一件棉襖,這才往帳房趕去。
只是剛入十月,北寧城就下起了鵝毛大雪,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是銀裝素裹,葉府到處都是清掃積雪的小廝丫鬟。
王順施施然走在路上,感受到一旁豔羨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飄飄然。
靠著家中堂叔的關系,王順成了葉府的一個小管事,自然不用乾這些雜活瑣事,只是昨夜突然間就下起大雪,府中的煤炭頓時不夠用了。
“得趕緊把煤炭采買回來”想起堂叔吩咐的事情,王順加快了腳步,但他心頭卻是有些興奮,采買的事情向來都是府中的肥缺,要不是堂叔在上面照顧著,這個差事可落不到他的頭上。
“去哪家鋪子好呢,張家掌櫃前段時間倒是請我喝過酒,但孫家鋪子給的返銀好像更高些啊”王順心中盤算著。
街道上也堆著厚厚的白雪,一腳下去直接沒過腳面,一些早起的商戶把路上的積雪推往兩邊
王順拐進一條小巷,這條小巷直通孫家的煤炭店鋪,算是條捷徑。
“真是邪門,怎麽一夜之間就下了這麽大的雪”
他費力的把腳從旁邊抽出來,忽然眼光一凝,一個臉色發紫的人影倒在小巷中,身上衣衫襤褸,顯然是被凍死的流民。
“唉,
這該死的世道” 他臉色不變,只是輕歎了一聲,直接從旁邊走了過去。
這北寧城每年都會凍死一些人,往年過冬城主府還會給這些乞丐難民發放些冬衣棉服,只是今年這場大雪來的突然,城中凍死的人怕是不少。
王順沒有過多感慨,世道艱難,他也不過是掙扎求活的普通人罷了,辦好自己的差事才是最要緊的。
呼呼
天空陰沉,又開始飄下大雪,潔白雪花落在那凍死難民的身上
嗤嗤
一陣輕微的聲音響起,原本潔白的雪花在接觸到那屍體的瞬間,竟然化成淡黑色的液體,不斷往屍體內鑽去。
轉眼間,屍體迅速塌陷下去,最後竟然融化成一灘黑色的液體,幽光一閃,那灘黑色液體像是有生命般,一點一點滲進積雪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快,巷子再次被白雪覆蓋,再沒有半點蹤跡。
於此同時,北寧城的各個地方,陰暗的小巷,貧民窟的水溝,一具具已經凍死的屍體,在白雪覆蓋後,全都是化成詭異的黑色溶液,最後緩緩滲透進雪地裡,消失不見……
城主府,沐時坐在桌前,旁邊是堆積如山的公文。
室內爐火燒的極旺,呆的久了,身上還會隱隱冒汗。
“城中的情況怎麽樣了”他看向旁邊一個灰衣中年人
“托城主的洪福,下面報上來,昨晚那場大雪隻死了幾十個人”
“幾十個,怎麽會這麽少”沐時心中疑惑,就是往年有所準備,城中被凍死的難明也有上百,今年這場大雪極為突然,怎麽只有這點傷亡。
“是不是下面的人胡來”
沐時眼中寒光一閃,他可以接受災情嚴重,但決不容許下面的人謊報軍情。
灰衣中年人心中一緊,趕緊回道
“屬下已經在城中巡查過,街面整潔有序,災情確實沒有往年那般嚴重,那凍死的難民也已經收進了義莊”
沐時看了眼灰袍男子,神情緩和下來, 這人生性謹慎,辦事也是滴水不漏,既然敢給他擔保,那就實際情況應該沒自己想的那麽嚴重,只是他心頭的疑惑還是沒有打消。
見沐時面色緩和下來,中年人松了一口氣,回道
“大人這些年勵精圖治,北寧城的百姓都是安居樂業,要是放在別的大城,光是這一場大雪恐怕就要凍死數百人……”
然而灰衣男子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驚惶的聲音打斷
“大人,不好啦”
房門嘭的一聲被打開,一個黑衣中年人衝了進來,肩上落滿了雪花,臉上神色驚慌
“怎麽回事,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沐時眼神冰冷,身上升起一股氣勢
黑衣中年人這才悚然一驚,回過神來,連忙單膝跪下
“拜見城主”
見黑衣中年人回過神來嗎,沐時這才緩緩出聲
“怎麽回事,說吧”
“義莊上,昨晚收攏的那些凍死難民屍首全無,連以前存著的數百屍體也一起消失不見,而且義莊上的兵丁也全部失蹤了”
嘭,沐時豁然起身,神色頓時陰沉下來。
聽到屍體失蹤,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這北寧城中,除了那些鬼物,誰還會對這些屍體感興趣,不久前造成城中大亂的可就是這些屍怪。
僅僅是一百多屍怪就弄得北寧城天翻地覆,現在又一下子失蹤數百具屍首?
再聯想到這場詭異的大雪,一種不妙的預感襲上沐時心頭
“去義莊”
沐時聲音低沉,寬大袖袍一卷,大步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