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嘟

桌前的小鍋冒著熱氣，紅亮的湯底翻滾上來，散發出一股辛辣的香氣。

小桌四周擺了十幾個盤子，黑色帶著白點的百葉，鮮嫩牛舌，還有一大盤紅白相間，幾近透明的牛肉薄片。

各色蔬菜滴著透明水滴，極為新鮮，寒冬時節，萬物凋敝，也不知聚福樓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新鮮時蔬。

肉片放入煮開的鍋底，輕輕一涮，肉片迅速卷起，沾上拌了蒜末蔥花的醇厚醬油，牛肉的鮮嫩滋味迅速在舌尖化開

“怎麽樣，不錯吧”葉峰緊緊盯著葉成，看到對方微微眯起的眼睛，不由大笑起來

“這應安城聚福樓的牛肉，可是遠近聞名的鮮美”葉峰拿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而後眉頭一皺，叫過外面的小廝。

“換大碗上來”

很快小廝拿過來兩個白底黑身的酒碗，漏鬥模樣的酒碗下窄上寬，看似巨大，但能裝的酒其實有限。

葉峰拍開酒壇的封泥，直接倒滿了兩碗，推到了葉成身前

“這一碗敬成兄弟，算是給你接風洗塵”葉峰直接一撞葉成酒碗，也不管葉成，直接一口氣喝乾。

葉峰抹了抹嘴角，一拍酒碗，眼睛發亮，

“痛飲酒，舞長刀，方可稱俠客”

葉成看著對面臉色一下子漲紅的葉峰，微微一笑，也是一口氣將碗中的黃酒喝乾。

此時夜色漸深，樓下星羅坊也是越發熱鬧起來，河面上的遊船更是張燈結彩，船尾悠悠蕩開一陣水光。

葉峰夾了一筷子牛肉，不緊不慢的涮著，眼光卻是看向了窗外燈火繁華的應安河。

“人間好去處，只是魑魅魍魎遍地生”他輕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想到什麽

他看向正在專注盯著筷子裡牛肉的葉成，輕聲道

“成兄弟最近如果無事，還是不要出城的好，最近這世道有些不太平”

“怎麽了”葉成目光一閃，看向神情有些嚴肅的葉峰

“我知道你小子刀術不錯，只是有些東西，可不是刀法就能解決的”葉峰沉道

“鬼物嗎”葉成端起酒碗，輕聲道

葉峰一愣，而後隨即反應過來，鬼物的消息雖然對普通百姓封閉，但對他們這些江湖人和世家大族卻不是什麽秘密，以葉成表現出的身家，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不錯，最近各地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到處是這些東西，江湖上一些走鏢的朋友和獨行客，據說都死的不明不白”葉峰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遇到成兄弟前，就是感受到了那些東西的氣息，這才帶著那個小姑娘連夜趕路，幸好是沒碰上那些東西”

葉峰臉上閃過一絲後怕，江湖人在野外不怕劫匪，不怕山賊，但最怕的就是這些不明不白的東西。

他身子往後一靠，眼睛微微眯起，“反正老葉我這個冬天哪都不去了，就安安心心呆在這應安城，喝喝小酒，把這應安城的美食都吃上一遍，成兄弟要不要一起?”

“我也想啊，只是來這應安城還有事，當然，再喝幾頓酒的時間還是有的”葉成微笑道。

踏踏踏

聚福樓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門口一下子被清理出來。

葉成所在的包間，一面對著應安河，另一面正對著大門，此時便是看到，十幾個身配長刀的黑衣大漢一下子站滿了入口。

那十幾個大漢神情嚴肅，黑色衣角上帶著淡淡的血跡，這十幾人身量高大，一股鐵血殺場的鐵血氣息鋪面而來

“嗯?有大人物來了?”

葉峰眉頭一挑也是看了過來，其實不止是他，整個大堂一樓此時都是雅雀無聲，

靜靜看著一樓門口。一個後背背著長刀的白袍人影從門後走來，來人青年模樣，劍眉入鬢，神情冷峻，隔著數十米的距離，葉成都能感受到那股如同利劍出鞘的鋒銳氣息。

青年目不斜視，直接是上了樓梯，身後十幾個大漢列成兩排，也是緊緊跟著青年人上了樓梯。

“原來是莫家的人”葉峰眉頭一挑

“莫家?”葉成心中一動，而後看向葉峰

“峰大哥知道這是什麽人?”

“當然知道，莫連山，應安城莫家下一代家主，凝形境界的內家高手，放到江湖上那就是坐鎮一方的武林大豪了，可惜對方是世家中人，和咱們圈子不同”

“別看那小子白白嫩嫩的，其實比老葉我還大了兩歲呢，他娘的，裝嫩”葉峰不知想到了什麽，有些酸溜溜道

葉成看看對面滿臉滄桑說是四十歲也有人信的國字臉大漢，再想起剛才劍眉星目的青年，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古怪笑意

看到葉成臉上的笑意，葉峰更是吹胡子瞪眼，又是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堂內剛剛平息，忽然又再次寂靜下來。

門口處，一個拿著折扇的青年走進聚福樓，青年腰間配著黑色劍鞘，身後直接跟著十幾個身穿黑色甲胄的軍士，行走之間，甲葉碰撞，叮當作響。

黑袍青年約莫二十七八歲，臉上棱角分明，此時卻是皺著眉頭，直接上了樓梯，身後的甲士也是魚貫而入。

“看來是有了不得的大事發生了啊，王寒玉和莫連峰竟然一起來了”

“這王寒玉又是誰”葉成好奇道

“應安城少城主，現在是應安城的都統，雖說應安城是朝廷的，但不出意外，下任城主應該還是他王家的”

“城主府和莫家的人竟然一起出現，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葉峰眉頭皺起

忽然他臉色一變

“不對，他娘的，這個竟然大我五歲”想起剛才一副青年俊公子模樣的王寒玉，大漢不由罵道。

葉峰有些憂鬱的看向窗外，嘴裡不斷嘀咕

“這世道，沒法混了”

…………

聚福樓五層，整層的包間已經被空置了出來。

中間廂房，一左一右十幾個大漢將門口緊緊圍住。

十幾個小廝排著隊，手裡捧著托盤上樓，這些小廝渾身戰戰兢兢，連頭也不敢抬。

不怕不行，這些人都是配著長刀長劍，甚至身上還沾著血跡，渾身上下煞氣驚人

門口處一左一右，一個黑衣大漢，一個穿著甲胄神情嚴肅的軍士，手裡皆是拿著銀針，每上來一個菜品，便用銀針輕輕一刺，而後揮手放行。

房間內，大方桌撒還能擺滿了食材。

鍋子咕嘟嘟冒著熱氣，三指粗細的冰洋大蝦，三頭鮑魚，紅白相間幾近透明的牛肉薄片，還有各色山菌時蔬擺滿了桌子，這一桌可不是葉成他們那裡可比。

只是菜肴雖是豐盛，但桌旁的兩人似乎卻是沒有食欲。

王寒玉拿起又放下筷子，最終端起了手裡的酒杯，輕聲歎道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不太妙，七天前我莫家的一個百人隊出城搜尋鬼物的蹤跡，沒了消息，我今天帶人出去，斬了一頭凝形的鬼屍，那個百人隊全死了”莫連峰聲音有些低沉

“有凶鬼的蹤跡嗎”王寒玉問道

莫連山搖了搖頭

“你那邊怎麽樣”

“護城軍出去搜尋，半路上遇上一頭遊魂，殺掉之後死了數十人，也已經退回城中”

“我應安城堂堂北地十八大城，竟然被鬼物圍的臉城都出不去，這事傳出去，外人會怎麽看我應安城”王寒玉猛的一拍桌子，聲音低沉

“不光是我應安城，其他大城也是如此，整個北地現在還有哪裡沒被鬼物圍住”莫連山輕聲道。

“如果莫叔在，再和我爹聯手，什麽凶鬼能困住咱們應安城，但偏偏莫叔又被閣中征召了去”王寒玉有些憤怒道。

“對了，莫叔請來的那位大人怎麽樣了，已經十天了，怎麽還沒到”王寒玉眉頭一皺問道，青玉閣到應安城也就五天的路程，那位大人再慢，也應該到了

“大人行蹤不定，盟中的也沒辦法掌握他的行蹤，只是根據傳來的消息，應該快到了”莫連峰搖了搖頭

“現在閣中的形勢複雜，北地各處烽煙四起，各家都在求著閣中的高手支援，那位大人肯來還是看在叔父的面子上，要不是我莫家先投向了那位大人，恐怕誰也請不動他”莫連峰輕聲道

“那位大人當真如此厲害?”王寒玉閃過一絲疑惑。

“再厲害，最多也是是和我爹或者莫叔同階，那位大人真有那麽厲害”王寒玉狐疑道

莫連山端起酒杯，只是搖了搖頭，

“已經十天了，那位大人不會是路上……”王寒玉眉頭輕皺，有些憂慮道

“你想多了，那位大人的實力，就是整個十八城也難找出幾人與他抗手”莫連峰輕輕搖了搖頭

“那為何還沒到”

莫連峰看著眉頭緊鎖的王寒玉

“現在青玉閣中形勢詭異，那位大人能來就已經是天大的情分了，那位大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王兄，耐心等吧”

見到不停踱步的王寒玉，莫如海輕歎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張對折的信紙

“這是三天前的消息，你看看吧”

“二十多頭凝形，還有三頭化形凶鬼，七天?”王寒玉接過信紙，眼睛一下子子瞪大

“那位大人十天前從青玉閣出發， 到前天傳來的消息，已經斬殺了二十多頭凝形鬼物，就是咱們城外的化形凶鬼，也殺了三頭，現在從青玉閣到我們應安城沿線的所有鬼物，全部都被那位大人肅清，而這些，都是那位大人一個人動的手”

“現在，你知道那位大人為什麽那麽慢了嗎”莫如海輕聲道

“閣中現在流言滿天飛，沒準這次鬼物打亂過去後，青玉閣都要大換血，那位大人卻是極有可能登頂，而這就是我莫家的機會”莫連峰心中暗道，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王寒玉張了張嘴巴，臉上閃過震驚神色

應安城中的凝形高手不少，但化形高手就兩個，一個是城主府的王興化，另一個就是莫家的莫如海。

應安城城外凶鬼肆虐，前後已經搭進去五六個凝形高手，逼的眾人不敢出城。王寒玉的父親自然也是化形高手，但現在外面局勢混亂，如果不是對自己有十足自信，誰敢獨自圍剿鬼物。

城中的一眾凝形家族自然是希望王興化趕快出城圍剿，但王家卻不敢冒這個險，最後眾人商議無果，只能修書向莫如海求援。

如果應安城的武者敢打敢拚，城外的鬼物自然不會如此肆虐，但各個高手都是族中的中流砥柱，哪個願意隨便派出去拚命，那可是一個家族的根基。

這也是整個北地所有城池面臨的處境。

“希望那位大人快點來吧，在這樣下去，整個應安城都要大亂了”

王寒玉站在窗邊，看著窗外萬家燈火的應安城，低聲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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