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知笑道:“是啊,這裡是陰曹地府,我們都是牛頭馬面,你害怕不?”
阿朱剛剛醒轉,腦子還不太靈光,她又是剛剛被強行灌了藥的,事先可沒和她打過招呼,又驚又怕又難受之時,和她講這種笑話,她真是沒法聽得懂的!
“日知少爺,難道你也死了嗎?”阿朱眼淚流出來了,她轉頭看到了自己的母親杜氏,驚叫道:“娘,難道你也死了嗎?”哇地一聲,她哭出聲來。
許度文湊了過去,他同樣是欣喜若狂,叫道:“阿朱,你沒死,剛才可是嚇死我了!”
阿朱啊地一聲,呆呆地看著許度文,忽地叫道:“度文哥,你是怎麽死的,是被那兩個惡棍打死的嗎?”
劉富貴和焦二保在一旁聽著,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但生氣歸生氣,他們可沒膽量發作出來,縣太爺明顯不太好說話,萬一再惹他發怒,從後面再轉回來,不得把他倆的屁股打開花麽!
但是,那一百貫和一百零一貫的安葬費,是不是可以不用支付了,阿朱沒死啊,沒死就等於不用安葬,不用安葬當然就不會產生安葬費了,這不是很好理解的事麽!
李日知就象是明白他倆的心思似的,在旁好心好意地提醒,他說道:“你倆那上百貫的錢不是安葬費,縣令大人剛才宣判的時候可沒這麽說啊,是賠償,賠償阿朱死了一回,去陰曹地府差點兒沒回來!”
焦二保算是道兒上的,他比較明白事兒,知道無法挽回了,那麽就得認倒霉,不能再爭辯了,爭不贏是肯定的,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犯不上,所以他就不吱聲。
可劉富貴不行,他是個小商人,每天開店做生意,做的就是斤斤計較,現在縣令不在堂上,他竟然生起了和李日知理論一番的念頭,把脖子一梗,道:“可她沒有死啊,是裝死,這是欺騙,想要騙我的錢,咱們可得請縣令大人發好評評理了!”
李日知嗯了聲,道:“好啊,那就再評評理!”
隨後,他衝著二堂叫道:“舅舅,這個叫劉富貴的人不服,說要好好理論一下,該怎麽辦啊?”
二堂裡面傳出鄭剛令的聲音:“刁鑽小人,他不帶狀子就敢擊鼓,十板子未打,本官本來忘了,現在他主動提醒,不服是吧,那就再加十板子,二十大板,讓行刑的用點兒勁,別虧待了他!”
縣令大人發話,差役們當然要執行了,把劉富貴京地按趴下,褲子扒下,舉起大板子,劈裡啪啦就拍了下去。
把劉富貴打得嗷嗷大叫,連呼服了,可服了也晚了,板子既然開打,那就得打完整了,二十大板,他一下都別想少,在打人屁股方面,差役們絕對不會短斤少兩,童叟無欺,說打二十下,就絕不會只打十九下!
焦二保看著劉富貴,心想:“該,讓你嘴欠,嘴欠就打屁股,這回舒服了吧!”
他和劉富貴都是倒霉蛋兒,但他一點兒都不同情難兄難弟。
那邊,阿朱已經徹底清醒了,知道自己不但沒有死,而且縣令大人還把她判給了許度文,使得她和許度文終於能在一起了,心中感動,便想去拜謝鄭剛令,許度文也想去。
李日知說道:“我舅舅很喜歡成人之美的,你倆長得都挺美的,當然要成全你倆了。”
他看向杜氏,又說道:“我舅舅判了賠償給許度文,他現在可不是窮光蛋了,是個有錢蛋了,你要是再嫌貧愛富,那也是沒有理由了!”
杜氏老臉通紅,
低下頭,連聲說道:“民婦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李日知蹦蹦跳跳地進了二堂,對鄭剛令說道:“舅舅,你要見見阿朱姐姐嗎,還有那個許度文,他倆要是成親的話,阿朱姐姐就不能再進衙門了,你還得再找丫環,我看那個許度文是個讀書人,而且說不定能考中科舉呢,舅舅你這時候不提攜一下後輩,以後再想提攜人家,怕也提攜不了了!”
鄭剛令哭笑不得,這些話竟然從一個小孩子的嘴裡講出來,難不成妹妹的孩子是一個妖孽,生而知之,不過才十歲大小,就來教我這個當舅舅的怎麽做人了?
鄭剛令擺手道:“好吧,那就讓他們進來,隻讓許度文和阿朱進來就好,阿朱的母親就不必了,我看見她就煩。”
李日知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對阿朱和許度文說道:“我舅舅叫你們進去,他在二堂呢,你們有什麽感激的話,就進去對他說吧!”
阿朱和許度文互相攙扶著,進了二堂,李日知這才看向杜氏,道:“你很不討人喜歡,但錯隻犯一次就好,如果再犯,卻不會象今天這麽便宜你了!”
杜氏歎了口氣,說道:“民婦,民婦沒有第二個女兒了,以後這種情況也不會再出現在我們朱家了,小官差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李日知又跑進了二堂,聽鄭剛令和兩人談話,鄭剛令倒是沒講什麽又空又虛的場面話,而是在和兩個人開誠布公的說著科舉的事。
說了片刻,鄭剛令這才道:“進士確實是難考,但明經還算好考,隻要平時多用功背書,那麽明經科還不算是難考的。”
許度文聽他講得告一了段落,連忙感謝,說鄭縣令教訓得是!
鄭剛令見李日知進來,這才說道:“你們要謝,就謝日知吧,而且還要好好地謝。你們知道嗎,這案子發展到剛才,幾乎沒法善了,幸虧日知出了個主意,才能讓你們團聚啊,你們應該好好謝謝他才對!”
原來,李日知出的主意就是給阿朱服了蒙汗藥,讓阿朱假死,然後再判案,果然這招好使,活著的阿朱有人搶,美女向來都是香餑餑;可一旦美女死了,那在某些人的眼裡,就一文不值了,除了許度文,別人都不要。
許度文和阿朱對李日知則是千恩萬謝,他倆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頗受了些磨難。
鄭剛令讓他倆離開,並且叫進一名書吏,讓書吏催促劉富貴和焦二保把賠償交來,如果不肯交,那就不用客氣了,讓書吏帶著差役去他們家要,這兩個人算是被杜氏給坑慘了。
他又把杜氏叫進來,責備了幾句,叫她以後不要嫌貧愛富,以後好好跟著女兒女婿過日子,這才讓他們三人離開,整個案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鄭剛令非常開心,他不是因為自己圓滿解決了這個案子開心,也不是因為促成了一段美滿的婚姻而開心,而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外甥聰明機智,有推理的才能,並且還有利用人心的本事。
鄭剛令叫過李日知,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日知乖孩兒,你有推理的本事,在咱們大唐,推官是很吃香的,推官做得好,能一路做到刑部尚書,甚至能進中書省,你這推理的本事,可要好好留著,以後大有前途啊!”
李日知歪著頭,笑道:“舅舅誇獎了,外甥倒是沒這麽覺得,隻是在想如果我是案子裡的人,我會怎麽樣,想明白了,就能知道結果了,這就是推理的本事吧?”
鄭剛令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世上最難做的事,就是揣摩人心,隻要揣摩人心揣摩得好,那真是做什麽成什麽,不過進了官場之後,恐怕你就得學著揣摩上司的心意了,這樣才好升官!”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忽然黯淡下來,若有所思,可能是想到自己升不上去官,隻能做一個小小的滎陽縣令而感到委屈吧,難道真和他不會揣摩上意有關?
李日知見鄭剛令忽然不說話了,他倒是沒想太多,至於鄭剛令為什麽升不上去官的事,他是沒法想得到的,還在想著怎麽揣摩別人的心意呢!
李日知道:“舅舅, 你要是閑時有空,那不如看看傳奇話本之類的書,那裡面雖然講了很多離奇的人物,但還是挺好看的,猜別人心思的本事,我就是從書裡學的!”
鄭剛令回過神兒來,哦了聲,心想:“傳奇話本?那種書糟粕得很,尤其是講前隋人物的,盡是些輕俠惡棍成名的事情,小孩子看了那種書會學壞的。嗯,不過書倒是滿好看的!”
他道:“日知,以後少看那種書,有害無益。還有,本來我是想留你在身邊,親自教你讀書做文章的,不過,現在覺得你更適合去書院,咱們滎陽最好的書院在城外,名叫商陽書院,我和書院的山主交情還不錯,送你去那裡讀書,山主看在我的面子上,會照顧你一二的。”
李日知聽說要去城外求學,他立即興奮了,跳起來叫道:“商陽書院,我聽說過啊,那裡是專門教人讀書的地方,聽說是很多個學生在一起上課,那裡是專門教人怎麽考中進士的地方吧?”
鄭剛令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商陽書院,你要是願意去,我便和你爹娘去說,隻是讀書要住在書院裡,就不能天天都看到你爹娘了,你可要想好啊!”
李日知不興奮了,他沉默了一會,抬起頭,鄭重其事的道:“那我還是不去了,我如離了家,就怕沒人照顧爹娘,他們不能按時吃飯睡覺,沒有我看店,生意一落千丈……”
“你個小鬼頭,剛說你胖,你就喘上啦,就好象你家的店,全靠你撐著似的!”鄭剛令笑道,心中打定了主意,就要把李日知送去商陽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