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知站在門外,大聲叫道:“舅舅,恩師,陳世叔,吃早飯啦!”
陳敦儒轉過頭,瞪著充滿紅絲的眼睛,用比李日知還大的聲音說道:“學問,未辯明白之前,竟然妄談吃喝,何其不上進耶!”
郭有皆轉過頭,則是大喝了一個字:“俗!”
鄭剛令則道:“太俗……呃,這是我外甥!”
李日知笑道:“三位大儒潛心研究學問,竟然想要不食人間煙火,超凡脫俗,可歌可泣,實在是令人佩服。不過依我這個俗人看,既然口齒上說不過對方,不如把自己所想寫出來,簡短精辟,還可以讓別的大儒看到,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嘛!”
三個人聽了,一起點頭,這個建議提的好,他們爭論了一夜,發現確實是無法說服對方,三個人的意見各有不同,而且三個人的口才有好有差,比如郭有皆是口才最好的,而陳敦儒則是最不好的,如果用寫的,那麽口才上的差距就不會再有了!
陳敦儒笑道:“好主意,我竟然沒有想到,還和你們吵了一宿,真真是不值!我看,咱們就用寫的,各自寫出一篇文章來,請同道好友來品評品評!”
郭有皆和鄭剛令一起點頭,這個辦法好,他們最不怕的就是寫文章,而且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們都認為論寫文章,自己肯定比別人強!
陳敦儒指著李日知,笑道:“鄭兄,你的這個外甥,可是很了不起啊,聰明之極,不但會破案子,還會把案子當成故事來講,同一個案子,他可以有正反兩種講法,我看他要是去廟會上說書,必會賺上不少的錢,自己能養活自己了!”
鄭剛令哈哈大笑,道:“我這外甥的家裡,可是開醫館的,說書我看不必,他賣必男丸,就能賺取到很多錢了,估計幾輩子都花不完!”
“必男丸,那是什麽?”陳敦儒好奇地問。
這個名字聽起來象是藥名,而且必男,這是什麽意思呢?陳蹲儒膝下無子,隻有陳英英一個女兒,他雖然把陳英英當成是心肝寶貝似的疼愛,但如能有兒子,豈不是更好!
“是一種藥丸,由我這個外甥親自配製,吃了之後必定可以生兒子,如果沒生出兒子,這必男丸子就算白送,他分文不取,做得是良心買賣!”鄭剛令笑道。
郭有皆搖了搖頭,道:“胡扯。咱們還是先吃早餐吧,老夫就不留你們了,老夫可是要好好地寫一篇文章出來,讓你二人心服口服!”
鄭剛令嗯了聲,道:“是啊,我也得快點兒回衙了,衙門裡必定公務一大堆!唉,這可真算是案牘勞形了!”一想到還要處現公務,他這個縣令大人便不怎麽開心了!
李日知轉身跑出了院子,去給他們端早餐去了,不大會兒的功夫,便用一個大托盤,端來了三人的早餐,在桌上放好,正要離開,卻被陳敦儒給拉住了。
陳敦儒非常嚴肅地問道:“李賢侄,你那必男丸,果然好使嗎?”
李日知也很嚴肅地道:“如果不好使,分文不取!”
他沒有回答是不是真的好使,他隻是說如果不好使如何,在別人的耳中,這其實就等於是在說好使。
李日知不想和陳敦儒這樣的書呆子,去討論必男丸到底是怎麽個賣法,沒有意義,他可以和鄭剛令討論,卻和陳敦儒沒有什麽可以多說的。
陳敦儒沒聽出其中的貓膩,竟然點頭道:“如此甚好!”停頓了一下,他又道:“可以一試!”
郭有皆搖了搖頭,
雖然他不知道必男丸的內幕,但他不信靠吃藥就能生出兒子來,如果這藥真的好使,人人都服用,那天下人豈不都生兒子,這世上很快就沒女子了,陰陽失衡,那可是要出大問題的,總不能讓那些多出來的男子,去互相配對成親吧,那可是他無法想象的! 鄭剛令沒搖頭,卻是皺眉頭,頗有些驚訝地看著陳敦儒,這人書讀得不少,可這腦子卻有點兒不太靈光了,吃了必男丸就能生兒子,這種話也能信?
李日知歡喜地道:“好啊,小侄在醫館裡還留有幾粒,陳世叔如有時間,便去六分醫館裡取出便是,無論此藥好用不好用,小侄都是不能收陳世叔錢的!”
陳敦儒臉上露出喜色,點頭道:“好,我和你舅舅一見如故,所以這次便陪他回衙門,順便我也去滎陽城裡轉轉,好幾年沒進城了,正好帶英英去玩玩。”
說完了這個,陳敦儒大聲道:“鄭兄,你這個外甥了不得,小小年紀便如此的有出息,又會製藥,又會破案,當今朝廷急需這樣的人,如他考中進士,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離著他長大,至少還要數年啊!”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連院外的書院學生都聽見了,李日知會破案,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但李日知會製藥,這卻是頭一回聽說,其中有了個乾瘦的青年學生聽了,臉上露出喜色。
這學生心想:“那個新來的同學李日知會製藥?會製藥便得先通醫術,這麽說李日知的醫術也很厲害了,我這身子骨挺弱的,去醫館看病,診費太高,不如找個機會讓李日知給號號脈,同學之間互相幫助,這不是應該的麽,他總不好意思收我的診金吧!”
李日知陪著三位師長吃罷了早餐,郭有皆便送鄭剛令和陳敦儒離開了,在出山門之時,陳英英對李日知道:“等過些時日我便來看你,你再給我講故事,還要講那種大圓滿的故事!”
李日知笑道:“好,一言為定,我到時多準備幾個故事,一起講給你聽!”
眾人這才揮手告別,郭有皆帶著李日知回了書院,郭有皆想著寫文章去了,而李日知照常上課,鄭剛令走了,他的學習生涯也正式開始了!
當晚,李日知下課之後,回到屋裡,正要複習消化今天所學,卻有一個同學登門了,這學生挺年輕的,隻是有些乾瘦,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很舊了,洗得發白,但卻也挺乾淨的,這學生進了屋子之後,先是一通自我介紹,然後便講明了來意。
學生名叫胡成材,在書院裡讀了不少年的書,但學習成績隻能算是一般,並不亮眼,家裡也算不上很窮,中等人家,隻不過他生性小摳,在書院當中可算是一朵奇葩,奇摳無比。
胡成材道:“愚兄是胡巍的族弟,名叫胡成材,久聞李師弟精通醫術,所以上門求教,冒昧之處,還望李師弟海涵啊!”
李日知心想:“久聞,有多久?求教醫術,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不服我的醫術,所以前來辯論?可我也沒有展示過醫術啊,再說他就算辯論贏了,贏了我這個十歲的孩子,他能光榮到哪裡去?”
李日知莫名其妙,道:“胡師兄言重了,其實,其實我和胡巍師兄並不很熟,相反,傅貴寶同學倒是和胡巍師兄挺熟的!”
當初就是因為胡巍指路不清,結果讓傅貴寶跑到了影壁下面大便,他兩個人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胡成材道:“沒關系,你和他不熟,但和我熟就行了!我來考較一下李師弟你,你看啊我的……”
“不用看了,本師弟認輸,如果胡師兄非要找個人考較,那本師弟建議你去隔壁房間找傅貴寶,傅同學學識淵博,你和他辯論,一定能贏得能痛快無比!”李日知熱心地建議。
胡成材一愣,什麽叫傅同學學識淵博?既然如此,我和他辯論,又怎麽可能一定會贏呢?這個李日知不會是在趕我走吧?
胡成材臉皮卻厚,明知李日知要趕他,他也不走,又說道:“先不說傅師弟。李師弟,你看我長得如此瘦弱,可知是為什麽嗎,我主要就是來考你這個的!”
說著,他竟然主動地把袖子挽了起來,把手臂伸到了李日知的面前,那意思是你幫我號號脈吧!
李日知恍然大悟,弄了半天,這位胡成材同學是跑我這求診來了,是想不花診費,還不想欠我人情的那種求診,這就有點過份了!
同學之間,互相幫忙看個病啥的,無所謂的事,不需付診金的,但連人情都想省下,還用我考考你,看你能不能說對的方法,這未免就有點讓人鄙視了!
李日知伸出手來,替胡成材號了號脈,他的醫術不高,雖然家中開醫館的,但他年紀太小,學習醫術光靠機靈不夠,還得靠經驗的總結,所以李日知的醫術水平不高,頂多學了點兒皮毛,這還是往誇張了說。
但胡成材的毛病卻太容易看了,就是體虛,沒別的什麽毛病,吃點兒補藥就可以了,甚至不吃補藥,飲食上豐富一些,也是沒有問題的!
李日知雖然鄙視胡成材的為人,便還是說道:“胡師兄身體有些偏虛,倒不是什麽大毛病,吃些人參便可恢復,說不定身體還可以更加強壯一些!”
胡成材搖了搖頭,道:“吃人參補元氣,這個方法任何一個醫生都能用,顯不出李師弟你的手段, 想想別的辦法!”
李日知嗯了聲,道:“那用參須泡水喝也成,用最差的參須就可以了,對於胡師兄的問題來說,效果也足夠了!”
胡成材生氣地道:“李師弟,我這是在考較你啊,用參須還算什麽考較,誰都能想出來這個方法,就算是我不懂醫術,我都知道這個法子,你再想想,不要辜負我關心你醫術有沒有學好的一片好心!”
李日知皺了皺眉頭,算了,都是同學,為這點小事兒生氣不值當,就讓他佔點口頭上的便宜又能如何。
他道:“那便吃點兒‘熟地’,這味藥很便宜,花不了幾個錢,較果也不差。”
胡成材還是搖頭,表情更加的不爽,道:“考較不合格,李師弟,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你要是再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那我不但要鄙視你,還要鄙視你家的六分醫館,醫術不過如此,很有欺世盜名之嫌!”
這回李日知真的是怒了,我都沒有鄙視你,你竟然先來鄙視我,好吧,我看出來了,你不是希望有種藥能讓你不花錢,就補身體嗎,你不就是不想花錢麽,那我就滿足你的這個小小要求!
李日知假裝猶豫了一下,說道:“有個方子,每劑藥可以只花一文錢,就能讓胡師兄的身體強壯起來,隻不過有點兒費事,師弟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就是想知道,這位胡成材同學,是不是連一文錢的藥,都舍不得吃,一文錢總舍得花吧!
可惜,李日知還是失望了,胡成材竟然還是皺了皺眉頭,道:“一文錢的方子,有點兒貴,是什麽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