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程燃說自己給你十首歌很高冷霸氣總裁范,但其實程燃心裡面是忐忑不已的。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被人絕對掌握,就好比那個樂平洪給秦西榛出的主意,讓她用幾萬塊錢買汪中樺一首歌外加他的站台,其實還是買的汪中樺的名氣。有汪中樺的名氣,他的歌,才會讓秦西榛有曝光率,才會進入主流圈的視野。地下樂壇有才華的人多了去了,也不乏好歌,但很多人至今仍然只是在做地下音樂,仍然沒有被家喻戶曉。
機遇,說到底才是人生是否能起飛的窗口,也許實力的累積和堅韌的意志能夠讓你蟄伏下來去守候一個個機遇,但這樣的意志力又豈是平常人能夠達到的?
大器晚成,是要付出多少倍於常人的努力,一個詞語,其中又蘊含多少忍辱負重的艱辛。好多人一蹉跎,就是幾十年歲月過去。
所以程燃哪怕掌握著後世很多被奉為經典或者流行好聽的歌曲,但也並不確定這些歌同樣在這個時空能夠一鳴驚人。不是所有好的東西在當時就能一定得到認可。
若不然,千秋萬代說紅樓,養活無數閑人流,結果當年雪芹顛倒無人憐,紅樓換不來饅頭。梵高一生隻賣出過一幅畫,死於孤苦困頓的貧窮,他短暫的生命終究等不到被譽為驚世天才的那一刻。
所以程燃想著的是一口氣給秦西榛一堆歌,他不寄希望於什麽時光會記住永恆,好的東西一定會成功,在勵志場合這麽說說可以,事實上是好的東西能流傳下來的十不存一。
他隻可能盡最大的可能,給秦西榛增加成功的幾率。
結果秦西榛反倒是一臉哭笑不得的哂然,“十首?你給我?你以為你是白龍啊……”
這個年代港城什麽都喜歡搞個排名,四大才子,四大天王……白龍是三大作曲大師之一,是個在華語樂壇留下過深刻痕跡的人,至今為止,他的一首歌都是重金難求,都是頂級歌手和藝人追上門去索求,還要看緣分賜予。這屬於一個時代傳說,從此時較為發達的港台娛樂圈傳進內地,雖然添油加醋,但名氣之盛大致如此。
秦西榛是聽過程燃所謂表叔的歌,她覺得好聽,歌很好,但是只是個音樂教師的她只有對歌曲的鑒賞能力,缺乏最市場的把握能力,更不會把這種歌會如何大火結合起來,她也想不到那裡去。像是她的導師樂平洪說的,參加這種音樂節,歌曲要好是必然的,其次重要的還得是誰給你的寫的歌,唱片公司認不認。否則你不過也就是表演了一場,沒有入唱片公司的眼,沒人給你發行,也是白來。
“倒是你這樣子,好好笑……”秦西榛懷疑甚至還感覺好笑的捧起嘴來,“而且你怎麽給我歌啊,現寫啊……呃……”
她沒有繼續奚落下去,因為程燃已然唱了起來。
這個時候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的,興許只有實際的行動,能夠讓秦西榛打消她的疑慮。
最初時是一首快節奏,不待秦西榛喘過氣回過神,又是一首粵語歌。
秦西榛聽完了說等等等等,你剛才唱的什麽?
畢竟不是粵語系人,即便秦西榛粵語歌也唱得不錯,但終究還是聽不懂程燃唱起來的歌詞,他乾脆把秦西榛的筆記本拿過來,在上面寫出了歌詞和粵語音標,秦西榛畢竟是學音樂的,一看那就明白了,甚至還能跟著唱出來。標注了這首歌音標之後,程燃又開始下一首的歌唱了。
盡管這麽毫無伴奏的清唱,在山坡上這麽聲音朗朗有些說不出來的羞恥。
但唯一的觀眾秦西榛卻絲毫沒有覺得好笑或者尷尬之類,一雙眼睛是撲閃撲閃,成為了此間比星光還要明媚的所在。
最後一口氣唱完,對程燃來說就權當深夜在這個山坡上吼了一場KTV了。
但再轉過頭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面部神情已經難以形容的秦西榛。
“這些夠了吧,過幾天找個時間我再來跟你討論編曲,一首一首的磨嘛,就算無法和原來的天衣無縫相契合,那些都是小節了,最主要神形皆備就可以了。”
程燃巴拉巴拉說著誰都聽不懂的話語,秦西榛還兀自在消化剛才所聽到的東西。繞梁三日一般來說形容音樂的高昂激蕩停止過後仿佛仍在回響,然而秦西榛卻覺得程燃展現的唱腔,風格,歌詞這些種種,同樣能在她的腦海回蕩不知多少時日,仿佛窺到了一個大千世界的一角,足以讓她這個搞音樂的震撼不已。
正因為精於此道,才懂得欣賞那些是何等的好東西。搖滾,快慢歌,甚至還有rap,粵語唱腔,閩南語詞,英文……此前從未聽過的,一首首的歌曲。每一首各有千秋,如果說這些歌曲都是一個人作出來的,秦西榛很難想象這個人才華可能高到什麽地步去。
同樣的問題也是如此,她抬頭問,“我能駕馭這些東西嗎?每種風格的歌唱,我都能?”
“其實我覺得你是能的……從你當時在音樂教室裡用鋼琴談那首兔子舞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行的。”
“我這是……有天賦?”秦西榛眼睛明亮。
“不是,當初那麽一首口水歌都能被你彈得狀若瘋魔,我覺得沒什麽你駕馭不了。”
秦西榛差點要一腳飛踹過來了。
“還有什麽,你想對我交代。”此時的秦西榛已經完全不能用小孩來看待程燃了,一個人要是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可以為師了。
程燃微笑,“秦小姐,你是一匹野馬,注定要去馳騁草原。”
秦西榛突然有些踟躕忐忑,但終究還是帶著笑意看向程燃,說出了出口就後悔的話,“你呢,不一起嗎?”
“每個人的人生方向,是不一樣的。你可以是一匹奔騰萬裡的駿馬,有的人也許隻願意做一條魚,在水裡自由自在。上了岸,就沒法呼吸,就會死去。”
“是麽……我們不一樣啊。”秦西榛喃喃,又撇開頭,撅起嘴,“我也不稀罕和你一樣啊!你才多大人啊!說話老氣橫秋的。”只是不知為何,這麽說的時候,她心頭微酸,旋即她又提醒自己秦西榛你是不是瘋了。
“時光荏苒,盡是南來北往的過客。就像是一首歌,其間在如何慷慨激昂,過程再怎樣宛轉悠揚,如泣如訴,最終也會曲終人散,各自離場。”
秦西榛道, “程燃,之余你我,我們是過客嗎?”
“應該……不是吧。”程燃看著秦西榛寒氣逼人的臉,笑道。
秦西榛倔強而認真點頭,“我也覺得。應該……不是吧。”
末了,她又輕聲道,“就算你的人生舞台,沒有其他觀眾,我也絕對是不離場的那一個。”
多年以後,秦西榛依然能夠記得那天晚上的那個山坡,高曠的星雲,滿城的燈光。還有那個男子給自己唱起的一首首歌謠。
那是她看似一無所有的時刻,卻仿佛什麽都能擁有。
無論多少次回憶起來,依然覺得很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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