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秦西榛飯局上,能夠理解她為什麽帶著一種強勢。因為這是她的戰場,而在這樣的飯局中,陳木易的角色,更讓在場的老牌唱片公司老總,感覺到有些扎眼。
三年前的陳木易,只是一個廣州發行公司的小角色,公司小,人微言輕,曾經為了爭取份額,在在場一些大佬的公司門口,站過很長時間,吃過不少閉門羹,陪過不少笑臉。
但就是這麽個人,給啥吃啥,有縫隙就鑽,也只是佔據著最少業界資源的人,第一個撕開唱片業不景氣的遮羞布,說出了“唱片業正在消亡”的這麽一番話。
對於那時候的投資人和一些把持著大量資源的大佬們來說,這話是刺耳的,於是他也就越加的礙眼。
所以那些年頭,他在哪裡都不受歡迎,一場會,大佬們聚頭,他湊上來,於是大家就打個哈哈的散了。但凡有什麽比賽演出,他出現,總會有一些把他形容為一條討食鬣狗的冷言笑語,指望著能捕捉到大公司網下的漏網之魚,或者一些個機會……
然而自從那場山海音樂節,陳木易和秦西榛一拍即合,兩人聯合成立的公司,就彗星般崛起。
直至現在,以往對於面前大佬們來說的小角色正和他們坐在一起,討論的是他們在天行音樂上代理數字音樂佔比,提成的問題,在目前已經收購了業界90%數字音樂版權的天行音樂面前,大家其實可以爭取的權利並不多。
擁有這樣存量的天行音樂,再加上首批夢網音樂內容商的合約,任何一家唱片公司都沒有和其扳手腕的籌碼,甚至就是實體的五大唱片,合起來也壓不住他們。
因為天行音樂佔據著現在作為數字音樂出口的移動夢網的流量,通俗點來說,和移動夢網簽署了內容分銷的天行音樂,龐大的身子已經佔據了數字音樂的出口,如果不挪半點位置,就是五大唱片公司還有那麽一點沒有打包出去的數字音樂版權,也從這個通道流不出一滴水。
以前是他們不想和陳木易談,現在他們是巴不得和陳木易談,因為秦西榛這個女人太厲害了,跟她談,她可能會把你褲子都贏過去,陳木易相反還要好攻克一些,可現在的陳木易,卻並沒有對他們的示好表現出反饋……因為他更多的時候,都是在照顧到旁邊那個青年的吃食。
一會為他端上熱茶,一會為他夾桌子遠處的北極貝和空運的加拿大牡丹蝦,在程燃表示自己不習慣吃生食之後,又趕緊叫來服務人員讓把貝殼和蝦拿去烤了。
一位五大唱片之一的老總面前的新菜還沒有放太久,就被他轉到了程燃面前,示意他嘗嘗味道。
旁邊人隻覺得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轉念一想後也明白了,秦西榛這女人太精明,也是公司支柱,陳木易想討好她沒用,她只會看錢,而相比起來討好她的弟弟,效果收益更好。
不過你就這麽明目張膽,是不是又太不把我們放眼裡了點?意思是我們這群唱片公司的頭頭腦腦,還沒秦西榛的弟弟對你來說更重要?
關鍵是如果無法跟陳木易談,那就要面對秦西榛,大家一陣頭大,因為之前已經被欺負得太慘了。
……
這頓飯就在這些大佬們或憤怒,或拍案,或激動,或熱情洋溢的氛圍中結束。這之中經歷了談判,妥協,掙扎一系列過程,總之大家雖然沒能達成目的,但也並不是完全無功而返,所有人被吊著,不上不下,但又完全沒有到跟秦西榛翻臉的地步,因為不翻臉,還有塊肉,翻了臉,除了骨氣,那就什麽都沒有。
大家才意識到,掌握著坐擁著資源,究竟意味著什麽。可惜有什麽辦法,誰讓人家眼光,布局都很深遠,在各大唱片公司還認為數字音樂版權可以打包作為填充自己當年業績的時候,就打包一股腦的拿給人家買過去了,當時還認為來了個冤大頭。現在在桌面上更人家要口湯喝的情形,結合當時,真是一點不冤。
出了私房菜館,正是華燈初上,和人聊生意爭鋒相對了整個局的秦西榛捂著小腹,可憐巴巴的轉頭看程燃,“沒吃飽,要不我們再去吃點?”
吃點就吃點。
陳木易送客去了,把剩下的時間留給兩人,實際上這也是策略,這個時候陳木易還可以收集一下各方的吐槽,怨念,還有他們最後的讓步和當著眾人面各自不方便表露的小九九。在桌上大家可以結成聯盟和秦西榛抗衡,但單獨私底下,想背棄同盟爭取一些自己的利益,一點不過分。
秦西榛在車裡把裙子換成便裝,戴了個鴨舌帽,和程燃在後街散步,程燃剛好走下人行道坎,秦西榛停住,然後用自己手比劃了一下自己頭頂和程燃的額頭,有些不忿,“真過分,你又長高了!”
她手收回,微涼的觸感還在程燃眉間一時沒散去。
剛在南州八萬人體育館舉辦了一場演唱會,又在方才的飯局上掃平半座唱片業江山的秦西榛,居然在糾結這個事情。
她當然會糾結,因為她離開山海那年,猶記得兩人在滴水巷那家琴房後院和朋友們排練的時候,她和程燃背靠背,那時程燃隻高她不到半個腦袋。
山海音樂節上,在用音樂把趙樂汪中樺轟得體無完膚,很多人激動湧上台,人群掩映間失了他的蹤影,那時候她還在想,他怎麽就這麽矮。
那一去好幾年,他們之間的見面短促而稀少,不知不覺,她就是站在人行道坎上,也還是差了程燃小半個腦袋。這個時候她又嫌他太高了。那個時候不夠高,看不到,這個時候高又有什麽用,只會讓自己脖子酸。
這裡是個居民區,有樓下開的一家小麻辣燙的店,這在蓉城被稱之為串串香,而在其他地方,被統一叫成麻辣燙。
正和口味。
兩人坐下來,老板是川人,操一口不正宗的普通話,程燃拿菜,對方多看了秦西榛兩眼,等麻辣燙端上來,兩人就坐在外面找了個小桌吃。
“還是這個好吃!”秦西榛抓過馬尾尾部,吃著一片藕,讚不絕口。
程燃也點點頭。之前那頓飯吃了好幾千,但大部分時間唇槍舌劍,似乎怎麽都還沒有眼前十幾塊錢的麻辣燙來的隨性自在。
“其實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們很多人很生氣,覺得我抄了底,不動聲色就把他們整個數字音樂的江山攻陷了……但要是他們知道,始作俑者在方才就那麽一直默默在旁邊看著他們,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幸好你沒有說,這些大佬,混不吝的有,三教九流也結識的多,買凶殺人可能不至於,但麻袋套上打我一頓還是可以的。”
程燃怔了怔,然後轉過頭,“你到底請了多少保鏢?”
秦西榛看了看街對面那個坐著的男子,回過頭笑,“我二舅,還記得嗎?蓉城你見過的……我爸媽要求的,其他人他們也不放心,二舅當過兵,也做過司機,出來大型活動的時候他一起有個照應。”
程燃朝街對面揮揮手,“二舅好。”
秦西榛二舅也笑著在那邊揮手。
秦西榛笑得眉眼彎彎。
“不叫二舅一起?”程燃轉頭。
“不用,他不參與的。”秦西榛道,“而且你我們家裡都知道,他也是對你放心的。”
這話讓程燃脊椎都坐直了一點,什麽叫做你家裡都知道,話說,你一個小天后認識一兩個考試狀元什麽的,狀元也搶不了你風頭吧。又放哪門子的心?
“更何況,我無所謂,叫二舅來還不是保證你的安全麽。”秦西榛瞥了他一眼。
“知道我真實情況的人很少,又沒有暴露,所以我現在還是自在的,不用走哪安保級別就跟著提高。不露財,盯著我的人就少。低調的好處啊,至少沒人找我借錢。”
秦西榛打了他一下,一根手指隔空指過來,表情變得警惕而多疑,“你是不是含沙射影,說給我聽的?讓我以後別向你借錢?……沒良心。”
“好意思,拿了我多少錢,還了再說。”程燃攤手。
秦西榛眼睛立馬懵懂狀,眼珠子上挑,嘴巴成O型,手托在下頜,食指敲著彈嫩臉頰,可算來算去好像怎麽算都是嘴裡的嘟噥不清。渾然沒有若是欠她的可以一口道來精確到小數點後幾位的殺伐果斷。
秦西榛之所以可以在數字音樂版圖上大肆作為,外界有很多說法,她因為在國外活動,雖然歐美音樂圈和華語樂壇不相通,但不妨礙她得到了海外基金的投資,進攻國內唱片市場。亦或者很多人隱晦知曉前年港城富豪羅家因為牽扯到她而倒台的事情,認為她背後有來自內地的高層背景。這一切支撐著她收割著內地的音樂資源。
但實際上,無非就是眼前二人的輕騎快劍過江湖打秋風而已。
程燃沒聲好氣,“我真是欠了你的!”
秦西榛捂住嘴,故作驚異看來,“你可不能這麽說!本人概不負責噢。”
程燃呵呵兩聲,不多說了。
秦西榛嘟嘴,兩人專心吃東西,片刻後她挑眉看過來,“生氣了?”
然後她像是在小孩面前置氣輸了般勻稱修長五指並攏舉起,歎一口氣,皎若雲間月的眼瞳盈盈,“好吧好吧,我負責。”
“我要你還錢,不要你負責。”
碰!程燃凳子挨了一下,差點倒地上了。
不過還是看清楚了。
腿真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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