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四班的學生們發現他們無法準確的形容程燃,他們對程燃固有的印象產生了顛覆的認知。
在過去對他的認識中,這是一個沒什麽出彩的人,家境不出色,成績也不突出,成不了每周五籃球場上受到萬眾呼湧,女生尖叫簇擁的主角,在足球場也永遠是縮在邊界的替補。就一點被傳為楊夏的青梅竹馬,能在女生中產生話題,為男生們默默嫉妒,除此之外總之大概就是他們中學印象中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但在中學的最後時期,平靜的生活突然被擾破,先有他在課堂上和李斬對立。後有文藝匯演上對楊夏表白,再則於星期二,面對五班蔣波一群人的暴力霸凌,動手率先反擊。
蔣波一群現在是焦頭爛額,自身難保,被章明請了家長,還不僅僅是程燃的事情,涉及到的還有以前的一些打架,現在章明是打算新帳舊帳一起算,記一個大過是板上釘釘,要是再有丁點劣跡,恐怕就會直接告別學校了。其實蔣波這樣的學生也只是平時橫了一點,在有的是拿捏他們這些初中生辦法的章明面前,足以將他們整治得服服帖帖,甚至有可能連性格都會就此改變。
最終讓人們印象最深刻還是程燃對楊夏表白的失敗。大概會成為他們中學時代一個很鮮明的記憶,在很多年後,都可能是一個標志性的事件。
這也是體育課上那一系列情況的前因,蔣波對楊夏有意思,想要借這個機會教訓程燃,同時對楊夏示好,結果把自己給套進了程燃的坑裡。
“如果當時沒有章明,他恐怕就慘了!”
“如果程燃當時跑得慢了一點,那也將是另一個故事了。”
這是一些人回憶起來,猶有余悸的地方。
不過程燃這件事,還是在四班這裡作為一個有驚無險的事情掠過了。至於程燃在這件事上表現得多麽讓人震驚反常,就像是普通人對一個偶發性事件的認知一樣,或許會驚訝,但還達不到改變對這個人看法的地步。
但終歸這一切,都是中考來臨前兵荒馬亂的一部分。
即將到來的別離和命運的更迭,其實牽動著在這之中的每一個人。在這種前提之下,平時學校的這些生活,都不過是一種調劑,所有的喧囂,最終也將回歸平靜。
不過自那以後,女生圈子裡對程燃的討論的“調劑”,不由自主的多了起來,當然少不了還是以貶謫為主。
“程燃根本就是一個還沒長醒的家夥……沒追到楊夏也是應該的,我總之不會喜歡這種還在踢夢腳沒長醒的人。”
“長得還不錯,長得不錯又怎麽樣,我覺得男人還是要成熟一點的好!”
“不夠成熟!懵懵懂懂!會失去很多東西的……”
楊夏仍然維持著不理睬程燃的態度,有的時候她覺得能夠感受到程燃看自己的目光,內心會生出對其略施懲戒的快感。
他仍然是那個從小會經常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男孩啊,從來就沒讓自己省過心,經常會讓她氣鼓鼓,小的時候看著他寸步不離的跟著,恨不得拳打腳踢把他趕走,或者還有跑進花園把他甩掉看他發呆的事跡。上了中學訓起他的時候也是毫不含糊。
而他居然敢在文藝匯演上對自己做出那種事情,說出那番話讓她丟臉難堪,破壞了她對中學最後日子的設想……她會讓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最好他懂事一點,成熟一點……然後明白,有些東西,破壞了,就永遠回不到最初了。
有時候楊夏也會考慮現實,
現實就是程燃必然繼續讀不了一中高中部的,他們這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終有一天會結束。 於是在高中時彼此就會越來越遠……那麽上了大學呢……
就會徹底走出彼此的生命吧。
……
當然蔣波事件還引發一個結果就是以後四班的男生看程燃都是另一種表情,有長得牛高馬大的,平時說話很有些硬氣的人,在程燃路過的時候,會不由自主把聲音放小一點。
甚至班長劉明都專程找了個機會,分明陪著笑小心翼翼,“程燃,你們那個文化牆板報,辦得順利嗎……要不然我重新找人算了,前段時間是輪到的李波生病了,所以才臨時問了一下你……你要辦不完,我還是找李波他們吧……”
程燃就回應,“沒有啊,很順手啊……不必了,我正在辦呢。”
劉明還察言觀色的再三詢問。確認程燃沒有任何反話和抵觸之後,這才一副我是問過你你自己拒絕了啊的篤定表情。
程燃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班上扛把子了的感覺……這簡直不符合自己的初衷啊……重生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班上的老大啊……你們這麽小心翼翼做什麽……還能不能好好做同學了?
不過說起板報,程燃這兩天都沒有去,今天還是進度得跟上,當然是先把預定的複習計劃給弄完。
今天的課堂上他又連做了兩套理科綜合卷,基本上是在課堂上面,就把當天各科布置的作業給全部搞定了,最後化學老師的課布置了幾道重要大題,關乎於酸鹼與指示劑反應的實驗題,對物質溶解度曲線的分析……這三道題稍微有點難,放學鈴聲打了之後,大家陸陸續續離開教室,把題帶回家解決,程燃多留了十分鍾才做完。
最後他才收拾起書包,出了教學樓,向文化牆那邊走。
每天上課期間他就能把複習計劃弄完,然後再結合一些老師布置的內容查缺補漏,基本上一天就算很充實,放學後反正家裡也沒人,就當是休閑的往文化牆那邊畫一下畫塗抹一番……也許在現階段所有學生眼睛裡艱苦的日子,在程燃這裡,簡直是美滋滋的充實。
踱步來到建築板那邊,通過縫隙鑽進文化牆,就看到牆邊上有一張凳子, 這張凳子程燃在門衛室見過,從那裡借過來凳子的薑紅芍正站在上面,手裡有一張紅藍相間的編織塑料布,其中一角掛在了左邊,她正抓著另一角朝牆面右邊的釘子上掛。
她腳下天藍色的運動鞋踮起,足弓飽滿的腳型之上,船襪和鉛筆般筆直的牛仔褲之間一截霜雪白紗的腳踝驚鴻一現,上身是寬松的淡青色T恤。抓著塑料布的手平伸著,修長的五指撚著一角去鉤掛鐵絲的釘子,這幅樣子哪裡像是在乾活,反倒有一種撫琴般的優雅。
傍晚的光影穿過樹蔭,帶著彤色粒子的光霧灑在她的身上,她側臉像是融入一副畫中,濃厚烏黑的披肩發,有如瀑布垂懸,耳朵從烏黑中探出兩個尖俏,有點後世遊戲中精靈形象的雛形。
那一刻,程燃突然有些遐思,要是那張凳子不穩,然後這個身姿向自己摔下來,會怎樣……
但現實終究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薑紅芍身手敏捷絲毫沒有笨拙之相的迅速把塑料布掛了上去,從凳子上跳了下來,轉過頭面對程燃。
她臉上有幾道指印,像是一隻小老虎,原本乾淨的衣服和褲子上面,也沾上了汙漬,只是那雙眼睛,映著夕陽的紅光,越加血色妖嬈,聲音親和,“噢,你來啦……這兩天終於有心思來關心你沒完成的板報了……我看你沒有來,加上最近天氣變化不定,怕水彩失了本真,臨時去文具店剪了塊塑料布,把版面保護起來……”
看著眼前髒兮兮的薑紅芍。
程燃心頭一觸。
這真是……
要不要這麽賢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