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穆森一路飛奔到小區樓下的雜物間，左手抵著牆壁，把頭倚在手上。蘇歌追得氣喘籲籲，她想不到這樣厲害的江穆森此時會如此失態。

　　“江組長……發生什麽事了，你還好嗎?”

　　江穆森睜開緊閉的雙眼，深呼吸了一下，說道:“蘇歌，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調來B市麽?”

　　“我……不知道。”

　　“我爸就是江廳長，他升職前也在B市警局待過。十年前，他端了個邪教……”江穆森轉過身略顯頹喪地靠在牆上，他額上的青筋已然退去，但他此時面如土色，十分憔悴，“但邪教余孽仍在，端了那邪教後不久，我媽就被用教義裡屠殺惡魔的方式燒死了，就像今天的張雲霏一樣……我親眼看到了，當時我……隻有十四歲。”

　　蘇歌心裡一驚，看向江穆森的神情也變得有點複雜起來，江穆森苦笑了一下，繼續道:“後來我就做了警察，一個月前，聽說這血聖神教在B市死灰複燃，趁著你們這有人升任，我申請調了下來，呵，沒想到上任第一天，他們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

　　蘇歌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江穆森，便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平日裡用來提神醒腦的薄荷糖遞給江穆森，她想了想，說道:“無論如何，江伯母的死，張雲霏的死都成了定局，為過去的事情傷懷對現狀毫無增益，我們所能做的是改變現在，所以你不如趕緊投入李名山的審訊工作中，還更能心安一些。”

　　江穆森把薄荷糖含在嘴裡，清甜冰涼的感覺就如蘇歌的這番話，雖然沒有平日裡聽到的安慰一般充滿著甜膩的感情色彩，但它務實理性，讓人清醒而充滿力量。

　　“你安慰人的話說得還挺實在，像個領導，倒是我矯情了。”

　　蘇歌聽罷便故意元氣滿滿地補充道:“我們城西分局重案組永遠全力支持森哥！”

　　江穆森終於解頤而笑，說:“你還是實在點好，你這口吻像盤睡蓮。”

　　蘇歌見江穆森笑了，自己莫名跟著也有釋然的感覺，她這時開始覺得江穆森也是接地氣的凡人，並非一個盡善盡美的智謀偶像。這樣他不像文學作品裡獨來獨往的完人大偵探，而是融在各有長短的重案組成員裡，揚長避短，達到整體大於部分之和的效果。

　　……

　　江穆森推開審訊室的門，背手緩步走了進去，按照程序，審訊人員不得少於兩人，李國慶也跟著走了進去，但江穆森並不讓他說話。

　　李名山從江穆森打開門開始，就一直惡狠狠地瞪著他，根本就不把李國慶看在眼裡。

　　江穆森坐在李名山對面，大膽地直視李名山的眼睛，二人不甘示弱，相視無言。

　　蘇歌等人在門外看著監控，見這僵持的局面，都不由為江穆森捏一把汗，盤睡蓮指著顯示屏裡江穆森的臉，頗為焦急地說道:“江組長這臉色真的沒事嗎，讓他審李名山真的好嗎?”

　　蘇歌點了點頭，說道:“他有他的理由，我想處理完這個案子以後他會跟我們全組的人講明白。”

　　且看監控畫面，江穆森淡漠地凝視著雙目圓瞪的李名山，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李名山的眼睛瞪得有些累，也被江穆森的眼神盯得不大舒服，他冷哼一聲，說道:“別用撒旦的那一套來折磨我，有話就問吧。”

　　江穆森聽罷冷笑道:“你販毒和誤導玩得這麽溜，怎麽就被區區血聖神教洗腦了呢?”

　　“張雲霏那些人的案子你想問就問，血聖神教的事情，

無可奉告。”　　江穆森瞥了他一眼，說道:“這麽爽快?那你可以直接把你的作案手法，作案動機全招了。”

　　李名山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說道:“聽清楚我的話了麽?我是讓你問，我也沒說要自己告訴你，說你是廢物飯桶，還真是不冤枉。”

　　江穆森一挑眉，眼神鋒芒畢露，他把雙手一架擺成尖塔型，語速飛快地說道:“你所挑的這三個人都和代辰良有聯系，藍冰和張倩是前女友，張雲霏是現女友。藍冰和張倩不過是障眼法，你的真正目標是張雲霏。”

　　“口說無憑。”

　　江穆森一攤手，說:“你就這麽沒耐心聽完麽――首先，經過我們的調查，發現張雲霏是你的前女友，是代辰良的現任，其次，你在殺害這幾個被害時用的手法很有區別，前兩位被害體內所有的氯/胺/酮其實是過量的，會有麻醉效果，而且你一刀致命，分屍時沿著衣服邊緣，是因為關系和這兩位被害相熟的緣故，起了惻隱之心。但張雲霏那邊你卻忍心先把她打到失去行動能力，還意欲對活著的她做出電鋸分屍這種行為――你旁邊擺的三個相框和三根蠟燭，是邪教儀式吧?藍冰和張倩說不定是什麽祭品。最後，你把我們警方的查案方向引向代辰良那邊，動機怕隻是嫉妒代辰良，記恨前女友而已。”

　　“嗯，承認。”

　　“作案當天的早上，你都提前把外賣車開到被害小區， 為的是不出現在被害被殺前後的可疑時段。”江穆森把後背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帶著豐富的手勢說道，“被害藍冰遇害前對著尾隨的代辰良喊‘變態’，可屍檢中未查出被害有反抗痕跡，所以代辰良的嫌疑減了一半，藍冰和張倩死亡時穿的衣服和監控可見的衣服不一致，是因為她們洗完澡後還得見人。兩個被害的現場調查證物中都沒有發現注射器，那麽她們隻可能是在你的‘外賣車’上作業了吧?”

　　“有點本事。”

　　“話這麽少，我想你是怕說多了穿幫吧，”江穆森湊近李名山，冷哼一聲，道，“你的無能讓你對奔向你好兄弟懷抱的前女友以及你的好兄弟恨之入骨，瀕臨崩潰邊緣的你被邪教招攬。你父親早逝，母親剩你一個獨子，你這麽冒險罔顧你無依無靠的母親，怕是血聖神教承諾會把責任引到代辰良的身上吧?只可惜你真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被血聖神教賣了也不知道。”

　　這時李名山的神情一改之前的無畏，大概是認知失調在不斷起作用，他這時看起來非常地燥怒，他攥起拳頭激動地叫道:“放什麽屁呢，這事情由始至終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完成的！”

　　“在殺害張雲霏的時候，你收到的指示是打斷她的手腳讓她無法掙扎，在你卸下她手腳之前若我們警察突然趕來，就把她一把火燒了，再喊出那幾句希伯來語。這和當年我母親被殺的情況別無二致，你不過是血聖神教的傳話筒罷了，血聖神教作此案的目的本就是向我示威，你無論如何都會在作案的時候被我們抓個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