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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戰國――常磐紅葉》第79章 大樹
  就在他們猶豫不前的時候,查理的弓箭隊又是一輪拋射,幾個黑母衣眾再次中箭。索性鎧甲精良,沒有收到致命傷。只有被查理本人命中的那人慘叫了一聲,跌下馬去。

  佐佐成政看了一眼佐久間家的隊伍,左翼和右翼由於雨秋平停止了進攻,還算是平穩。但是中央卻已經被禦前崎仲秀的小隊打得節節敗退,深深地凹了進去。一旦有人脫離戰線,就會立刻遭遇多人的齊刺而斃命。佐久間信盛和佐久間信重的將旗也一股腦地跟著中路的部隊退了下去,眼看就要全線崩潰。

  “沒法打了,要是被包抄了的話…”佐佐成政咽了口唾沫,帶著黑母衣眾轉身離去,掩護側翼的友軍撤退。另一邊的蜂屋賴隆也采取了同樣的舉動。常磐備在雨秋平的指揮下穩步推進,緊緊追擊著撤退的佐久間軍,將掉隊的足輕無情刺死。佐久間軍中央部隊垮得最快,也最先狼狽地逃回了岩砦內。佐久間信重一進砦門,砦外的軍隊就失去了指揮陷入混亂,放棄抵抗向砦門逃來。兩翼的母衣眾則從兩個側門撤走。

  可是,由於狹窄的砦門不足以讓大軍一起通過,大量佐久間軍原來左翼右翼的足輕擁擠成一團,被自己人擋在了砦門外,互相推搡著,不時有人摔倒,立刻就是十幾隻腳踏了上去。足輕們不管不顧地奮力扒開,拉倒眼前的同伴,向著砦門內擠過去。每往前進一步,就離背後的殺神們遠了一步。推搡聲,嚎叫聲,求救聲,求饒聲夾在在一起,讓場面更加混亂。背後追擊的雨秋家足輕無情地收割著人命,卻沒有人願意回身抵抗。

  搶先包抄到位的福島安成開始從左側搶奪砦門控制權。已經崩潰混亂的佐久間家無力阻攔,眼看砦門就要失守。無奈之下,佐久間信盛帶著傷上陣,隻得下令強行關閉砦門,來不及撤退的佐久間家足輕被堵在門外,被迫向雨秋平投降。

  佐久間信盛眼睜睜地看著家裡的部隊大批大批地跪在地上,扔掉武器請降,急火攻心,傷口再次崩裂開來。他怒斥著弟弟指揮不當,“若是有我這個撤退大將指揮,怎麽會退成這個樣子…”話還未說完,他就因為流血而再次昏了過去。

  “天啊,你小子是怎麽辦到的!”聽說善照寺砦內的織田軍出擊後,朝比奈泰亨立刻帶著十幾個騎兵往回趕。可是等他到來時,戰鬥已經結束。瀨名氏俊正在指揮部下,把善照寺砦包圍起來。

  “你一共陣亡3人,受傷10人。”朝比奈泰亨目瞪口呆地看著草地上擺放的五十多具織田軍的屍體,以及五十多個被綁成粽子一樣的佐久間家俘虜。“就把佐久間家的人打沒了一半?”

  “其實,正面交鋒時,隻殺死了二十幾個人。”雨秋平算是理解了瀨名氏俊去年跟他解釋,為什麽巨大的減員都發生在追擊中,“其他的人都是在追擊中被殺死或者俘虜的。”

  “媽的,這戰的風頭也被你小子搶走了!”朝比奈泰亨笑罵道,“你等著,下一戰,你大哥我肯定是頭功!”

  兩人談笑間,瀨名氏俊也完成了部署。輜重隊繼續運輸,而瀨名氏俊,朝比奈泰亨和雨秋平的部隊則團團圍住了善照寺砦。為了防止黑母衣眾強行衝陣,還在陣地面前設立了大量拒馬。而輔兵們則開始砍伐木材。

  “紅葉,打得很不錯!”瀨名氏俊當著眾人的面大聲讚歎道,“本來,有那四十幾個馬廻眾在,我們的行動岌岌可危。你這次力挽狂瀾,擊潰了善照寺砦的守軍,立下大功!將本來我們的大危機轉化成了我們的戰機!”

  瀨名氏俊誇讚後,

眾人紛紛出言讚歎。在一片誇耀聲中,瀨名氏俊卻走到雨秋平身邊,低聲說道:“紅葉,剛才有一些可惜了。如果你能一鼓作氣攻城,哪怕直接強行撞門,也可以攻克一片混亂的善照寺砦。現在他們反應過來,幾百人開始布防,我們就難辦了。”  “是嗎,我當時看抓了那麽多俘虜,還打贏了這仗,就見好就收了。”雨秋平歉意地低下了頭。

  “不必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瀨名氏俊勉勵道,“等到輜重隊運輸輜重進入岡部城後,我們就要準備建立新的大營了。”

  時間到了傍晚,一座在善照寺砦西北邊的大營已經出具規模。而圍繞善照寺砦,也豎立了幾排柵欄和一些瞭望塔,用來在夜晚挫敗織田軍可能的突圍行動。

  大營內炊煙嫋嫋,輔兵中的廚子已經開始烹製簡易的晚飯。瀨名氏俊依舊在處理公務,幾十個年輕的將官則圍在火堆邊吹牛。

  “我也不是和你們吹牛!”禦前崎仲秀一直唾沫星子就沒停過。他此刻正站在火堆邊上,興奮地喊道,“這一仗啊,就我打得最好!我一個人帶著小隊就把佐久間的尾張佬們打得節節敗退啊!從中間就幾乎把他們打穿了!”

  禦前崎仲秀的話引起周圍一片喊好聲,吉崗勝政卻是不幹了,他也扯著粗嗓門喊道:“戲子!別在那裡瞎吹了!我才是這一仗的最大功臣!”吉崗勝政邊說邊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是我的小隊,關鍵時刻隻用那麽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變換隊伍擋住了織田家的母衣眾襲擊!要不是我,整個軍隊都要崩潰啊!”

  吉崗勝政的話又引起了另一批人的歡呼,被駁了面子的禦前崎仲秀反唇相譏道:“少吹牛了你!當時的戰陣變換明明是咱們大人親自指揮的,和你這個沒腦子的有什麽關系啊!”挖苦的語氣陰陽怪氣的,引得眾人一片爆笑。

  “咦~~”禦前崎仲秀爆出的猛料一下子讓周圍響起了噓聲,吉崗勝政臉紅脖子粗地爭道:“那也是我的兵練得好!”

  “練兵也是天野大人主要負責的,你的部下能嚇住對面,還不是多虧了親兵衛拚死拚活打造的兵器?”禦前崎仲秀乘勝追擊,希望一把打倒吉崗勝政,奪下此戰的頭功,“到時候戰後評定,一番功肯定是我的!”

  “酒鬼,別喝了!”吉崗勝政眼看說不過禦前崎仲秀,向著一邊的小川佑冬努了努嘴,“你說,到底我倆誰是一番功!”

  “要我說,一番功就是我。”小川佑冬放下酒壺,一副老練的樣子,“大人強調了多少遍了,預備隊才是最重要的!一番功的賞錢我還要拿去買酒喝呢。”

  “放屁吧!”禦前崎仲秀立馬跳了起來,“你這戰什麽斬首都沒有,明明是中了對面的調虎離山之計!”

  “那也是大人中計,不是我!”小川佑冬醉醺醺地,沒多想就毫不客氣地就把雨秋平賣了,“大人一看到有黑母衣眾出來,就把我的小隊全派過去的。”

  “在背後議論大人是不禮貌的。”一直擦拭著自己長弓的查理也開腔了,“功勞是每個騎士所渴望的,但是射傷對方的將軍才是最大的榮耀。”

  “你射傷佐久間信盛那個懦夫有什麽了不起的!”朝比奈泰亨也不甘示弱地喊道,“我們這次的任務是什麽?是什麽?嗯?”他邊說邊在篝火旁邊兜起了圈子,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力後才大聲自豪地說道:“是運糧!是我朝比奈泰亨打通了運糧通道,我才是一番功!”

  “公子,您一路上一點斬獲都沒有,也好意思爭功?”見到眾人不敢和朝比奈泰亨爭,瀨名氏義因為身份對等就開口了,“不論是算帳算錢算功勞,都是要拿數據說話!不然我這個守衛大營,力保大軍後勤供應的;還有奧平大人掩護側翼的,是不是也可以像漢相蕭何那樣拿個一番功?”

  瀨名氏義的話引起哄堂大笑,下不來台的朝比奈泰亨急得直跳腳,嚷嚷道:“那你們說說,這戰那五十多個斬首和五十多個俘虜,是你們誰拿下的?”

  “額…”常磐備的眾人開始了回憶,彼此望了望,卻都尷尬地不願意說話。查理倒是很有騎士風度,二話不說就說出了真相:“福島大人關鍵時刻包抄砦門,抓到了最多的俘虜。”

  “說起來,安成老哥人呢?”禦前崎仲秀環顧了一圈,也沒看到福島安成的身影。

  “大家都在爭功,你這個一番功怎麽不去說幾句啊?”雨秋平笑著問道,“都被別人把風頭搶走了啊!”

  福島安成此刻正靠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微笑著著夥伴們嬉鬧著爭功,心裡說不出的滿足。

  “大人容稟,在下不在乎那些功勞的。”福島安成解釋道,“看著大家這麽開心,看到這麽多兄弟打完一仗都平安無恙,就夠了。”

  “哦?你今年也就31歲吧。”雨秋平疑惑地在福島安成身邊坐下,“怎麽暮氣沉沉還這麽慈祥,像個老太太一樣。”

  “哈哈…”福島安成聞言一笑,“大人說笑了。”

  “沒跟你開玩笑呢,我真的有點好奇。”雨秋平追問道,“平時有什麽爭執,也都是你當和事佬。有什麽好東西都是讓給兄弟們,自己從來不爭,為什麽會這樣呢?”

  福島安成看到雨秋平認真的語氣,逐漸收斂了笑容,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遠處的篝火躍動著,福島安成的臉色也隨著篝火忽明忽暗。

  良久,他低聲說道:“大人…您知道福島這個姓氏的故事麽?”

  雨秋平愣了一下,忽然回憶起來,之前近藤康莊在給他介紹朝比奈家和岡部家的恩怨時,在花倉之亂中提到過福島家。

  “是…那個支持玄廣惠探的福島家麽?”雨秋平恍然大悟。

  “正是。”福島安成的喉結蠕動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提起往事,“是個叛逆的家族。”

  “事情發生時,在下只有6歲。”福島安成沉聲說道,“家族的居城被攻破。整個叛逆的家族都遭遇懲處,參與叛亂的叛軍全部處死, 嫡系子弟也統統切腹。家父是庶出,又因為家父當時主動向治部大人投降,故而在下一家僥幸留下一條性命,被貶為奴隸。”

  “還記得,在下小時,因為是家中獨子,深受家裡寵愛。”福島安成回憶美好的往事時,卻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但是在下小時任性,對父母,對奴婢,對其他宗族的長輩和夥伴,總是很不友好。”

  “直到那一天,所有人都不見了。”福島安成似乎回想起了什麽,忽然打了個寒戰,“在下就在刑場邊的一棵大樹下,”他拍了拍身後的這棵大樹,“就像現在這樣靠在樹上,目睹了昔日的夥伴,叔伯,爺爺,一個一個被處死。不是武士光榮的切腹,而是屈辱的處死。”

  “在下直到現在,都一直很後悔,為什麽當時沒有對他們好一點,沒有珍惜大家能夠一起相處的時光。直到所有人都故去了,才醒悟過來。”福島安成傻笑了幾聲,“世上凡是有實體的東西,又有什麽是永生不滅的呢?”

  “所以啊,我很珍惜享受這樣,靠在樹上,看著夥伴們開心的樣子。”福島安成說著說著,淚水已經靜靜地淌了下來,“功勞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雨秋平愣了一下,欽佩地笑了。

  “異為人謙退不伐,行與諸將相逢,輒引車避道。進止皆有表識,軍中號為整齊。每至止舍,諸將並坐論功,異常獨屏樹下,軍中號曰大樹將軍。”雨秋平輕聲吟誦出《後漢書》中,對馮異的評價。而雨秋平的這句引用,也被後世的日本史官載入史冊,作為對福島安成品行的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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