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修不知道他是怎麽回家的。
一進屋他倒頭就睡,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醉酒的後果開始顯現,寧修隻覺得頭痛欲裂,好不容易摸著床沿站起來漱了漱口,便聽到屋外一陣吵鬧聲。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們快把東西拿走,我三哥要是看到了會生氣的!”
是七郎的聲音!
寧修心中一沉,披上外衫便走了出去。
只見院子裡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指揮著家仆把幾隻大箱子放在槐樹旁,與七郎爭論著什麽。
“這是我家姑爺是一點心意,寧相公會明白的。告辭!”
說完帶著一乾仆人扭頭便走。
寧修欲言又止,終是沒有發聲。七郎背衝著寧修,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家三哥就在他身後。
寧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得七郎哇的一聲喊出來一蹦三尺高。
七郎捂著胸口一喘一喘的道:“三哥,你走路怎麽沒聲的啊。”
寧修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走路聲音這麽大,是你跟那人理論太投入了沒注意到罷了。”
“哦呀,那三哥剛剛在場?怎麽不攔住他?”
寧修咳嗽一聲道:“若是旁人送來禮我們自然不能收。可是張家姑爺的面子是要給的。”
七郎年紀還小,世態人情的東西根本不懂。
寧修之所以能有今天,張閣老或者說張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或許不是直接作用,但間接作用肯定是有的。
所以謝筠的禮、張家的禮他必須得收。
這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堅守原則固然很重要但懂得變通也是必須具備的素質。
“好吧,只是我覺得他們突然送來這麽多東西太奇怪了。”
七郎撇了撇嘴不再爭辯。三哥那可是舌燦蓮花,跟他爭辯不是自找苦吃嗎?
寧修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快步走到一口箱子邊,輕輕啟開只見箱子裡堆滿了書籍。
寧修啞然失笑,揮手示意七郎過來看。
七郎湊近一瞧也是驚訝不已。
“這怎麽會是這樣啊。”
七郎撓了撓頭道:“我還以為他們是送的金銀來呢。”
寧修背負雙手在院子裡踱了幾步,還是沒明白謝筠送這些書來是什麽意思。
他隨意取來一本展開看,卻是《詩經》的注解。
寧修恍然大悟。這個謝筠年歲也不大,莫不是也在準備舉業!
這沒什麽可稀奇的,張居正的女婿怎麽也不能是白身,謝筠要想在張家獲得地位,努力奮鬥考取功名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以他張家女婿的身份,想要考中個舉人進士比一般人可要容易的多了。
只要他作文章的水準不是太差,考中功名是一定的。
這麽說來這幾口大箱子裡裝的都是謝筠的讀書筆記了?
謝筠把這些注解筆記給寧修,自己讀什麽?
寧修百思不得其解,衝七郎道:“你先把這些箱子放在院子裡。我這便去一趟張府問個究竟。”
卻說寧修去到張府說明來意後,被門官引入府中穿堂過院來到一處院子中。
那門官退去後寧修定睛去瞧,只見池塘旁的一處水榭中有一位身著青衣綢衫的男子正在吹簫。
這人自然是謝筠了。
簫聲淒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寧修立在那裡聽完了整首曲子仍然覺得意猶未盡。
“好,謝朋友吹的好啊!”
寧修撫掌稱讚了一番,這才引得謝筠扭頭瞧來。
“呀,寧朋友怎麽來了?”
謝筠面上一紅,連忙把簫藏在背後上前幾步道:“讓寧朋友見笑了。”
寧修搖了搖頭道:“謝朋友太謙虛了。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這是寧某聽過最動聽的簫聲了。”
謝筠被誇的尷尬道:“都說寧朋友舌燦蓮花,今日謝某算是見識到了。”
他引著寧修走到水榭中,抓起一把餅屑投入池塘。
原本靜靜遊曳的近百尾錦鯉紛紛爭搶著朝餅屑遊去,一時間卻是現出百鯉爭食的景狀。
“寧朋友此來可是為了那幾箱書?”
寧修還未發聲謝筠便率先開口,倒是有幾分料事如神的意思。
“正是。”
寧修微微頷首,和聲應道。
“這些都是謝某讀書的一些心得,寧朋友應該用的上。”
“謝朋友難道不需要看這些筆記心得嗎?”
謝筠不疾不徐的說道:“暫時是用不上了。我已經考中了進士了。”
“”
過了好一陣寧修才平複了心情。
他確實低估了謝筠啊。張居正看上的女婿才學差的了嗎?
這謝筠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可以說是人中龍鳳了。
那些讀書筆記心得對志在科舉的人來說就是紅寶書,可對於已經登科的人來說就是雞肋了。
怪不得謝筠派人把幾箱子書注筆記全抬到寧修府上。
這也算物盡其用吧。
咦,不對啊。
這謝筠既已經進士登科,按照流程應該馬上去觀政繼而選官才是,怎麽還跟個浪蕩公子似的在江陵閑逛?
“咳咳,寧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寧朋友但說無妨。”
“謝朋友既已登科,為何朝廷不授官呢?”
“這個說來話長了。家父兩年前病逝,恰巧那一年謝某進士登科。”
謝筠歎息一聲,語調裡滿是落寞。
呃
“對不起,寧某”
“寧朋友無需自責。 ”
謝筠搖了搖頭道:“既為人子我自然當為亡父守孝三年。這三年內肯定是不能授官的。”
寧修心道這謝筠真是夠悲催的,金榜題名本是人生最暢快得意的事情,偏偏趕上老父亡故,衝淡了一切喜悅,連官都得緩上三年等守孝期滿才能當了。
等等,這廝也就二十歲,兩年前才十八歲,父母喪期肯定不能婚娶,也就是說他與張家小姐成婚肯定是在此之前。
我靠,這廝不到十八就迎娶了張家小姐?
嘶,寧修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也太順風順水了吧?
少年風華意氣風發,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
若不是謝筠兩年前老父亡故壞了勢不可擋的氣運,寧修真要懷疑此人是不是王霸之氣側漏的穿越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