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懋修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女人的床上。
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他和這個女人都一絲不掛,是真真切切的‘赤誠相見’。
張懋修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劇痛提醒他這並不是在做夢。
天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懋修險些喊叫出聲,但理智告訴他必須冷靜下來。
從這個女人口中張懋修了解到他是在麗春院,也就是廣州府城內有名的一家妓院。
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張家家風極嚴,張家子弟若是被發現沾花惹草,出沒青樓,一通家法下來即便不殘也得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張懋修自然也是從小就接受了這種教育。故而他是絕不可能主動去青樓尋歡的。但他現在又確確實實出現在了麗春院中,且脫得一絲不掛。
那麽究竟發生了什麽?
張懋修拚命的回憶,發現自己唯一能記得的就是和廣州知府陸之謙在酒樓中吃酒。陸之謙拚命的給他勸酒,他喝的酩酊大醉,然後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難道是......
嘶!
一定是陸之謙搞的鬼!
張懋修雖然年紀很輕,沒有經歷過什麽齷齪事情,可在張居正身旁耳濡目染,對官場中的一些黑暗事情也有所了解。
他現在是廣州道巡按禦史,是稽查風憲官,那麽和廣州知府便是站在天然的對立面上。
加上他現在就在清查廣州府的帳簿,一定是這個陸之謙做賊心虛,才會想出這麽一個不要臉的辦法。
現在張懋修已經基本認定是陸之謙做的手腳。至於對方這麽做的目的也很明顯,那就是威脅張懋修。畢竟大明律明文規定,官員不得狎妓。
尤其是張懋修還是糾察官員的風憲官,若是被發現狎妓,豈不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嗎?
好狠辣的心思啊!
張懋修此刻滿腦子都是父親、親友知道這件事後震怒的表情。若這件事真的弄得眾人皆知,他的名聲可就都毀了。
不過細細一想,似乎還有轉機。
畢竟對方也不想魚死網破,不然陸之謙早就派人衝進來抓自己一個“現行”了。
陸之謙做了這麽一個局卻不急著出手其實就是在向張懋修傳遞一個信號,那就是你有把柄攥在我的手上,不要太囂張。
而張懋修現在的決定會直接影響到陸之謙的抉擇。只要張懋修表達出坐下來合作的願望,那麽陸之謙肯定很樂意把他知道的一切都爛在肚子裡。
相反,如果張懋修仍然悶頭查下去,那麽張禦史出沒青樓的事情肯定會被大肆渲染,成為官場大佬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張懋修知道在大明朝要想攻訐一個官員,往往都會從他的生活作風入手。即便他的生活作風沒有問題,也會強行製造出問題。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官員會是一個忠正的好官。他所說的話自然也都是不可信的了。
張懋修閉上了眼睛,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毫無疑問,陸之謙肯定會密切觀察他的動態。只要自己表現出一絲一毫不肯合作的意思,那麽他就會把事先準備好的猛料一股腦兒的抖出來。即便沒有抓個現行,這麗春院中的人肯定也有很多可以證明,張禦史確實出現過。那麽張懋修就是百口莫辯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表現出配合的態度,至少要暫且拖住陸之謙。
張懋修在心中歎了一歎,便開始穿衣服。
和張懋修預料的一樣,這名妓女並沒有對他進行阻攔。看來陸之謙已經布置妥當,胸有成竹啊。
張懋修穿戴整齊後便隻身離開了麗春院。
從麗春院大門出來時他左右環顧,生怕被人看到。
回到察院後張懋修又進行了一番細致的規劃,決定立刻離開廣州府城,前往香山縣。
如果他繼續留在廣州府城那陸之謙心裡就會犯嘀咕。索性張懋修直接離開府城,這樣也好讓陸之謙明白自己的態度。
眼下是最需要把事情淡化處理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件事的影響力會逐漸淡化。幾個月之後便是陸之謙真的要發難,估計也沒有多少人信了吧?
思定之後張懋修即刻告訴車夫,準備馬車,他要立即前往香山縣。
毫無疑問的,陸之謙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這簡直是他這一個月來聽到的最好消息了。為此,陸之謙恨不得彈冠相慶。
張懋修啊張懋修,真的也有你怕的事啊。他現在巴不得立刻送走張懋修這尊瘟神。只要張懋修離開了府城,不來找他陸之謙的麻煩,那麽愛怎麽查便怎麽查。
不過,張懋修畢竟是巡按禦史,陸之謙便是心中再怎麽高興,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立即召集了廣州府的所有官員,在察院外為張懋修送行。
張懋修再次見到這個想要致自己於死地的廣州知府,心中直是冷笑。
好嘛,暫且讓你先得意兩天,待我行了緩兵之計,計較周全後再來陪你過招!
在廣州府官員的歡送下,張懋修的馬車正式離開察院,出城而去。
包括陸之謙在內的所有官員都松了一口氣。張懋修這一走,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
......
“大人,禦史大人就要到縣城了。您看是不是召集各位大人出城迎接?”
一名親兵衝寧修抱拳稟報道。
“哦?”
張懋修已經快到香山縣了?前些時日他不是還在府城呢嗎?
寧修雖然很想和張懋修相聚,但也很好奇他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府城。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好奇的時候,按照大明官場的規矩,有巡按禦史前來,得出城迎接以示尊重。畢竟巡按禦史是代替天子巡視地方,相當於半個欽差了。
寧修微微頷首道:“既如此,你且去通知全縣官吏,速速於縣衙前集合,隨本官出城迎接張禦史。”
“遵命!”
那親兵抱拳領命而去。寧修在心中感慨道,與張懋修一別多日,確實有一肚子話要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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