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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三百二十八章 牧羊女上開封,欲把西子劍下弑
君子旗沒有追擊敗軍。
 這是一次真正的硬仗,雖然魏緩死了,但敗入下馬口裡的騎兵,仍有一千余騎,而己方經過三次衝鋒,陣地戰再一陣廝殺後,已不足一千人。

 歸攏騎兵,就地修整片刻後繼續南下。

 那一千敗入下馬口的騎軍沒有追擊,著實被阿牧殺破了膽。

 況且魏緩已死,沒了主將。

 鐵騎慘勝南下,士氣卻越發昂揚。

 ……

 ……

 徐州城頭,郝照看著從遠處馳來的數百鐵騎,長歎了口氣,沒有絲毫兔死狐悲,反而松了口氣。

 魏緩終於死了。

 鎮北軍終於不再擔心這個天生反骨的男人。

 至於君子旗想攻徐州城?

 除非他瘋了。

 不出郝照所料,君子旗並沒有攻徐州城,率領數百鐵騎站在城外一箭之地外,這位白袍將軍看著城牆上的郝照,忽然笑了起來,“你為何要讓魏緩送死?”

 郝照認真的道:“休要亂我軍心,魏將軍平叛殉職,千秋功義如明月高懸,砥礪我等前行。”

 雖然不喜歡魏緩,但有些面子話卻不得不說。

 君子旗搖頭,“素聞郝將軍守城天下第一,可惜今日不能得見。”

 郝照意味深長的道了句會有那一日的。

 君子旗調轉馬頭,率領數百殘兵繼續南下,徐州城頭的鎮北老兵情緒複雜,軍心生蛆。

 人心蛆,歸鄉蛆,袍澤蛆。

 亦有正氣蛆。

 ……

 ……

 徐州至壽州的一片廣袤原野裡,數百殘騎心惴惴,誰也不知道臨安會如何處置自己這些算起來應該是燕雲逃兵的“歸正人”。

 當看見遠處那一線鐵潮時,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漸漸逼近。

 視線可及處,鳳翼輕騎高等將領盡數橫刀立馬在陣前,身後,是整齊而肅穆的青色鐵騎,宛若伸展開的兩片鳳翼。

 兵神嶽精忠喜歡黑色,嶽家世代一來,蟒服大多是黑色。

 嶽單是個例外。..

 嶽平川亦喜歡黑色,北方舉國之力打造出來的大風輕騎和虎牙鐵賁,盔甲亦為黑色。

 而女帝一手打造的禁軍鳳翼輕騎則是青色盔甲,天逐重騎是血色盔甲。

 俯視這片狂野,一片黑色烏雲,逐漸靠近一片巨大的青雲鳳翼,整個原野卻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戰馬鐵騎聲。

 最響的,便是數百殘騎心中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鏘!

 鳳翼輕騎統率倏然拔劍。

 所有殘騎心中一跳,勒停戰馬,眼神絕望的望著那一片鳳翼。

 此刻若是鳳翼輕騎發起衝擊,所有人都將在這片青色狂潮下被鐵騎踐踏為血泥。

 鏘鏘鏘!

 又是數聲,那位統率身後的七八位高級將領亦同時拔出腰間佩劍。

 就在所有殘騎絕望之際,那片青色鳳翼裡,倏然間響起整齊劃一的刀劍出鞘一聲,青色鳳翼裡,亮起了無數耀眼星輝。

 皆是刀劍光寒。

 君子旗率領的殘騎詫然莫名,騎兵衝鋒,絕對不會提前拔劍,而是先以長槍攻敵。

 下一刻,所有人熱淚盈眶,渾身驟起雞皮。

 只因那片青色鳳翼裡,有人大聲高歌,無數人大聲高歌,歌聲匯合之氣,直上九天,震蕩雲層,悲壯之色無以言表:

 青山往兮,我心猶存;大江去兮,我魂猶存;清風吹兮,故土猶存……

 鎮北軍歌!

 一呼百應,上萬人齊聲高歌,歌如晴空之雷,在大地、在雲層、在風中壯懷激蕩,以鎮北軍歌迎鎮北歸正英雄,而不是用大風輕騎的軍歌。

 這是何等尊崇的禮儀!

 歌聲曳然而止。

 渾身披甲的鳳翼輕騎統率下馬。

 其後,如浪潮一般,青色鳳翼裡,大涼禁軍精銳的鳳翼輕騎盡數下馬。

 那位統率執劍豪語:“觀漁老兵,請受鳳翼一禮。”

 擊劍為禮!

 此乃軍伍最高禮節。

 刹那之間,“觀漁老兵,請受鳳翼一禮”的聲音如黃鍾大呂,在刀劍交擊的袍澤之禮中,響蕩在整個天地之間。

 有老兵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

 曾跟隨狄相公戰鬥過的觀漁老將夏侯遲血脈賁張,下馬而仰天大笑,豪情萬丈裡長劍頓地,扯下輕甲,裸露上身,狂呼一聲“大涼!”

 夏侯裸衣。

 一呼百應,殘騎亦呼大涼,繼而蔓延至整個鳳翼輕騎裡,上萬人山呼大涼,如海嘯綿延不絕。

 君子旗要淡定許多,看著裸衣夏侯,若有所思。

 印象中,喜歡裸衣的不應該是被嶽單派兵剿殺在燕州的許誅麽。

 怎麽老夏也會裸衣?

 徐州城頭,郝照站在北門上久久不語,直到聽到南方雲霄上傳來隱約的“大涼”聲,這位守城不輸觀漁老將王立堅可謂天下第一舊魏郝照,心底深處狠狠被敲了一下。

 許久才揚天喟歎一聲,“是啊,這裡是大涼。”

 沒有舊魏。

 ……

 ……

 殘騎入壽州,受到軍民奉上的英雄般的待遇。

 是夜人皆飲酒而大醉。

 小院裡,君子旗、花小刀、李汝魚、毛秋晴、夏侯遲,已經先一步護送夏侯遲家小崽子抵達壽州的兩個大屁股婆姨皆在飲酒。

 在準備南下時,夏侯遲便讓花小刀的媳婦兒和他媳婦兒一起,帶著他家小崽子先一步南下。

 人皆有醉意,就連一直潔身自好的君子旗也飲了不少。

 唯獨李汝魚甚少喝酒。

 看著夏侯遲和花小刀兩對夫妻秀著恩愛,君子旗和毛秋晴兩人倒也和他們打得火熱,李汝魚來到階前,坐在喝著悶酒看著別人恩愛的阿牧,輕笑道:“阿牧在想什麽呢。”

 女子天生三分酒量。

 削瘦的女子酒量不錯,聞言有些落寞的道:“沒呢。”

 李汝魚呵呵輕笑了一聲,“如今趙長衣和嶽單雖然並沒有反大涼,但天下三分已是既成事實,接下來就看女帝如何平反,不過經此一事後,鎮北軍和西軍的軍心都會離散不少,也許趙長衣和嶽單反涼的土壤並沒有那麽夯實,女帝陛下大概也不需要我了。”

 阿牧喃喃而語,“是啊,不需要了。”

 你也不需要我了。

 李汝魚笑眯眯的,“我確實不需要你了,但是阿牧,你需要我啊。”

 阿牧訝然,撇嘴,“你個三五十丈的高家夥,哪值得我需要。”

 李汝魚看著不遠處和夏侯遲家大屁股婆姨打得火熱的毛秋晴,輕聲說道:“你信不信,老夏家的婆姨肯定在給毛秋晴介紹對象,而且這個對象就是君子旗。”

 阿牧搖頭,“相信,但他倆可不是一對。”

 李汝魚點點頭。

 阿牧又道:“她是你的貼身丫鬟啊,毛秋晴雖然脫離了北鎮撫司,可女帝陛下的旨意尚在,你能容忍毛秋晴成為別人家的女人?”

 李汝魚呵呵笑了下,“她能找到她的幸福,那是最好。”

 旋即不動聲色的道:“阿牧,記得在那座破道觀裡,我曾經被雷劈過麽。”

 阿牧點頭,“你真是個怪物,這都劈不死。”

 李汝魚笑了笑,“其實,毛秋晴後來告訴過我一個秘密,一個關於你的秘密。”

 阿牧吃了一驚,旋即一陣鎮靜,“我沒秘密。”

 李汝魚哦了一聲,“是麽?”

 卻溫婉的伸出手,拂向阿牧的鬢角。

 阿牧身子驟然一僵,本能的反應側首,不讓李汝魚碰觸……男子頭女子腰,皆是禮節之中的禁忌處,而對於黃花閨女,秀發亦如此。

 李汝魚沒有繼續,有些尷尬的放下手,“其實你這張臉下,隱藏著一張什麽樣的容顏已經不重要,毛秋晴對你真實身份的猜測也不重要。”

 頓了一下,一臉認真的看著阿牧,“在我心裡,你是阿牧。”

 這一點就足夠了。

 阿牧的臉上頓時湧出一股很精彩的神情,有些感動有些愕然,還有些愧疚,許久許久才低沉的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

 李汝魚笑了笑,“我不介意啊。”

 阿牧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其實這是那個女人的意思,她說我這樣的人,容易引起禍國之事,遮掩了面目比較好。”

 那個女人是指臨安女帝。

 李汝魚不信的撇嘴,“就你一個劍客,還禍國呢。”

 阿牧頓時有些恚怒,“我怎麽就不能禍國!”

 李汝魚無奈的點頭,“對對對,你能禍國,但是不重要啊阿牧,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個削瘦的劍客,嗯,很厲害的劍客,一劍可破百甲呢。”

 阿牧有些呆滯,沒適應過來李汝魚的話鋒突轉,片刻後才嘟嘴不屑的道:“站好了讓我殺,我可以一劍破萬甲你信不信?”

 李汝魚聳肩,“信呢信呢。”

 阿牧呵呵,一副你撒謊都不走心的神態。

 李汝魚眼咕嚕一轉,說阿牧我知道你接下來想幹什麽,可是你可想好了,那個人在開封,他願意守著她,而嶽單也不會讓他們離開開封,更不會讓人殺了他們。

 阿牧情緒低沉,“可是,我想讓他知道真相。”

 “真相往往是殘酷的,人啊,有時候寧願相信謊言,也不願意接受真相。”一身白衣端著酒杯走過來的君子坐到李汝魚身旁。

 阿牧沉默不語。

 李汝魚點頭,“可我也在追尋一個真相。”

 這世界,真是一個牢籠麽?

 異人,究竟從何而來?

 君子旗看了看明月,笑了,“你想追尋的真相,等夫子從西域之西歸來,大概會揭開冰山一角。”

 李汝魚搖頭,“其實閆擎從東海之東歸來,真相就揭開了一層。”

 君子卻訝然,沒有追問。

 阿牧有些意興闌珊,最後看了一眼李汝魚,眼神深沉,起身默然回屋,旋即熄燈。

 君子旗若有所思的笑了,“她好像對你有意思?”

 李汝魚忍不住樂了,“這是你的錯覺。”

 君子旗也點頭,“應該是錯覺,畢竟這個阿牧心中,應該只有那個男人。”喝了一口酒,輕聲說想不想聽一個故事,一個很淒婉的故事。

 也不顧李汝魚想不想聽,君子旗娓娓而言。

 說在某個戰亂時期,有兩個國家啊是世仇,今天你砍我一通,明天我又戳你幾刀,反正就這麽來來回回的打了幾十年,最後啊,其中一個國家有個大夫,想了一出美人計,終於滅了另外一個國。

 而那個美人計的美人,和那個大夫其實是情人。

 偏生不巧的是,這個國家有一個很厲害的女劍客,調教出了三千甲士,而這個女劍客呢又愛上了那個大夫,最後女劍客在滅掉敵國的時候,一劍破千甲,可也因為某些緣故傷了那位美人,使得那位美人留下捧心的毛病。

 卻也因捧心之美,成為佳話。

 君子旗看了看天穹上的滾滾悶雷,又看了看聽得一臉神往的李汝魚,暗想該不會引得驚雷落吧,繼續輕笑著說那個女劍客啊,其實是個牧羊女。

 李汝魚心中有閃電劃過。

 牧羊女?

 阿牧?!

 清晨,秋初薄霧。

 有個身材削瘦的女子,走出院落,看了看另外一間廂房,忽然抿嘴一笑,這一笑便有春風生,說了句小魚兒啊我不在你身邊了,也要快快長大啊,長大了才能遊得更快呢。

 削瘦女子出了院落,走出壽州城,毅然決然的北上。

 去開封。

 殺了那個女人,搶回本該屬於我的男人。

 我早已不欠她!

 削瘦女子剛走出壽州城三四裡,看見路旁站著的那個左刀右劍穿著一身黑衣,腳上還沾著晨露的少年,一臉訝然,還來不及說話,就見那少年笑眯眯的迎向自己,“阿牧,我說了啊,你需要我哦。”

 削瘦女子翻了個白眼,“我怕你拖我後腿。”

 心裡卻溫暖了許多。

 這是個暖秋。

 李汝魚呵呵笑了,“所以呢,阿牧你可以教我劍術啊,你既然能教出三千甲士,難道還教不了我,我保證也能像你一樣,一劍破萬甲千甲,實在不行,好歹也讓我能如你在下馬口一般,一劍破百甲啊。”

 阿牧欲言又止,終究沒說出真相,道了句其實你要是每次都能揮出夕照山和開封那般的劍來,遲早有一天能破千甲。

 李汝魚很是讚同, 又絮絮叨叨的說阿牧阿牧,我看看你面皮下究竟長什麽樣好不好,雖然我覺得你肯定沒我家小小好看,但肯定不比那個寧浣差是不是?

 削瘦女子沒來由的就怒了,說你們男人果然都一個樣,我很醜,我也沒你家毛秋晴好看,我也沒那個跑到你床上的蘇王妃好看,更沒你家小小好看,所以你死遠些別來煩我。

 少年頓時吃癟,暗道了句就是好奇而已嘛。

 兩道身影吵著嘴走入薄霧裡遠去。

 壽州城牆上,君子旗和毛秋晴站在一起,輕聲問道:“你是他的貼身丫鬟,遲早是要成為他侍妾的人,真的不陪他一起去開封?”

 毛秋晴神情茫然,旋即一臉白癡的乜了一眼君子旗。

 男人果然不懂女人。

 你讓一個女人去幫助男人,讓這個男人去幫助另外一個女人?

 腦子有病啊,而且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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