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魚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嶽家王妃說她很喜歡自己,表面上似乎是個寂寞少婦調戲一個熱血少年,嗯,甚至於連調戲都說不上,因為說那句話的時候,蘇王妃的神色裡毫無淫穢。
她好像就是在簡單說出心中一個很坦然磊落的想法。
第二日,那個冷得有些冰霜的鳳梧局女子江照月便悄然來到夕照山下的小院,看得出來,這個身材窈窕但卻偏瘦,胸前更無半兩風光的鳳梧局才女心情很好。
否則也不至於主動請了個傳旨差事。
女帝口諭。
北鎮撫司北衛二所總旗李汝魚不轄入總衙所管,直接聽命鳳梧局,即日入住嶽王府,擔責護衛王妃事宜。
李汝魚內心深處是拒絕的。
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嶽家王妃是要吃人的。
當然不是那種吃。
是另外一種讓男人心甘情願被她吃的吃。
這位王妃天生妖媚,你根本看不清楚她是真的在勾引你還是無心言辭的正常神態,和她在一起簡直比觀漁城守城還累。
然而聖意不可違。
江照月離去後不久,毛秋晴悄然回來,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據北鎮撫司安插在乾王府邸的眼線消息,趙驪確實是打算對自己下手。
李汝魚深思片刻,問毛秋晴,“可有說什麽時候?”
毛秋晴坐在院子裡,有一下沒一下的用繡春刀戳著地上的螞蟻,搖頭說了句沒有,而且也不知道乾王會在什麽事上動手腳。
又道,你當所有那眼線都是乾王心腹呐。
李汝魚一想確實如此,這等隱秘事情,能知悉就不錯了,哪可能知道細節。
“近些日子你多去找下一下趙信。”
“趙信去了紹興府,等他回來罷,但是你呢?”毛秋晴一臉不爽。
李汝魚苦笑,“我得去嶽王府邸保護蘇王妃,你回來之前,江照月帶來的陛下口諭。”
毛秋晴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汝魚一門心思想著去嶽王府邸保護蘇王妃的事情,也沒注意到毛秋晴那像吃了狗屎的一樣的不爽神情。
過往每每自己回臨安述職,這位北鎮撫司大佬總是言辭暗示,說自己若是願意,他可以去找陛下,讓自己成為他的副手。
世上當然沒有這種好事。
趙信那充斥著情欲的落在自己胸口的目光將這位大佬的心思曝露得不能再明顯,就是想讓自己成為他的禁臠。
想起這,毛秋晴就覺得吃了一堆狗屎一樣惡心。
他趙信也配?
李汝魚長身而起,“就這樣吧,密切關注乾王府,我得去應職了。”
但李汝魚沒能去成嶽王府。
剛起身,庭院下的台階下,便出現一位穿著雪白襦裙的女子,緩緩飄上來,在這個陰霾的秋末裡,如一片雪白流雲。
仿佛吸盡了世間光彩,才有如此陰霾天氣。
李汝魚怔了下,“蘇王妃你這是?”
女子著了白裙,面容含笑,笑容不嫵而魅,眉宇裡盡是春色,讓人心跳乍急時,仿似來到百花綻放的初春。
櫻唇微張,聲音恍然天籟,膩人至極,“在這裡,我不再是王妃,你可以叫我蘇蘇。”
蘇蘇?
李汝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要鬧哪樣。
咳嗽一聲,“我正準備去王府應職——”
蘇王妃自來熟的走入院子裡,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一臉敵意的毛秋晴,又笑眯眯的道:“不用去王府應職,我打算住在此處。”
說完話後,女子望向不遠處。
那邊,是和閑安王趙長衣關系匪淺的黑衣文人所在的精舍。
李汝魚心裡咯噔一下,“你住這裡?”
蘇王妃點頭,“對啊,怎麽,怕我吃了你?”
毛秋晴聞言翻了個白眼,看你這架勢,確實是跑起來吃人的啊,真是個不害臊,還是一位王妃呢,也不知道北方那位王爺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李汝魚苦笑,“這……似乎有點不合情理。”
蘇王妃輕笑了一聲,“合不合情理,那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你若不信,大可去垂拱殿問那個老女人,她必然是不會有意見的。”
目光依然落在精舍院子裡。
依稀可見,黑衣文人正在自弈,那個青衣奴婢按劍而立,默默的望著這邊。
李汝魚沉默了一陣。
有些事情,因為站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看法,自己如今只是女帝麾下一柄劍,很多事情看不清楚,但既然女帝這樣安排,想必有她的道理。
苦笑了一聲,“你自便就好。”
只是護衛她,又不是當仆人,也許用不了一兩天,她受不了清苦自己就跑了。
毛秋晴神色奇怪,神態淡定的說了一聲,“我去買菜。”
這幾日飯菜都是李汝魚做,這位貼身女仆實際上隻負責收拾房間浣洗衣物,更多的時間是去北鎮撫司總衙為李汝魚打探乾王的動靜。
效果倒也不錯。
在總衙一位指揮同知的配合下,李汝魚拿出數額不菲的會子買通了不少人,如今已在乾王府邸四周埋下眼線,也許要不了十天半個月,不需要北鎮撫司李汝魚也能第一時間得知乾王府的動靜。
李汝魚隻好親自為蘇王妃收拾一間房子做寢室。
這位不輸女帝的女子,嫵媚的站在門口看著李汝魚忙來忙去,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收拾房間作甚,我可以和你一間啊。
李汝魚差點沒把自己摔地上。
尷尬的咳嗽一聲,不敢回答。
當然不會當真, 這很可能是她在故意戲謔自己——李汝魚可從沒覺得,自己又讓一位王妃主動上門暖床的魅力。
這當中很可能是女帝安排了什麽事情。
也許是針對乾王趙驪?
那位王妃倒是很淡然,戲謔了李汝魚發現少年的尷尬後,很是得意,留下一句等下會有人送來一應衣物,放房間裡即可,這位流雲一般的女子出了院子,繞開黑衣文人所在的精舍,去夕照山上看風景去了。
永貞元年,秋闈將至之日,臨安驟起無形風波。
嶽家王妃,當年那個和女帝一樣名動京華的流雲一樣的女子,竟然搬離蘇王府,住進了北鎮撫司總旗李汝魚在夕照山下的院子裡。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是要搞事情啊?
無數人等著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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