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街上,其規模遠超一般王爺府邸的乾王府上,今兒個氣氛有些凝滯。
有兩個讀書人模樣的青衫青年,拘謹的坐在偏堂裡,身旁有茶,卻不敢捧飲,主位有個窈窕美女,卻不敢覬覦。
再見這位堂妹,心中只剩下敬畏。
徐秋歌一襲大紅,少婦風情內生嫵媚,越發妖嬈,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秋波,安靜的坐在主位,她不說話,兩位徐家年輕讀書人也不敢言語。
也不知過了許久,徐秋歌才輕聲道:“五爺爺被降職,我父親被摘取矩州知州一職,這些事你們應該知曉了。”
兩個年輕人輕聲應是,臉有悲戚。
如今徐家一榮俱榮,發生的這兩件事,很容易讓人生出徐家日薄西山的認定。
徐秋歌歎了口氣,“這一切都是柳向陽所賜,歸根結底,還是江秋州那個李汝魚借刀殺人的一著妙棋,不過無妨,殿下已經應諾,會去和女帝陛下爭取,不求讓五爺爺重返大理寺卿,也不求讓我父親再上層樓,但為明年的科舉,你倆能二甲中第,甚至佔一位二甲前三。”
徐家老一輩差不多就這樣了,很難有操作空間。
父親被樞密院狄相公所厭,偏生這位狄相公油鹽不進剛直不阿,別說乾王殿下的顏面,就是女帝陛下的意思,這位掌控大涼兵權的狄相公,也不會千依百順。
樞密院相公,確實有這個底氣。
所以,新一輩年輕子弟中,科舉中第或起軍功於北方,才是徐家長遠之計。
又道:“北方那邊已有‘槍子’之稱的徐子庶去赴職燕雲鐵騎中,你倆但好生了讀書,雖然來年二甲應會中第,但也要有滿腹經綸,不至於露出太多馬腳,朝野內外盯著咱們徐家的眼睛多了去。”
兩位讀書人應是。
徐秋歌揮揮手,“回去罷,在五爺爺府上要勤勉學問,少去西子湖畔。”
待兩位拜訪的徐家子弟走後,徐秋歌起身,一臉頭疼,還得和王府裡那群女人鬥法,頭疼……如今徐家的崛起之望,皆在自己身上。
乾王趙驪究竟能否如五爺爺說的那般,竊國之重器?
若是失敗,從龍徐家也將萬劫不複。
徐家重任在己之身。
徐秋歌心有大山。
……
……
蜀中眉山來了位客人。
一位騎驢的老頭子,抽著旱煙,驢背上掛著兩袋子書籍,登門拜訪眉山蘇寒樓。
老頭子自報家門,柳州徐曉嵐。
名望大涼的年輕俊傑蘇寒樓愕而欣喜,和這位舊時兵部侍郎促膝長談。
多是徐曉嵐說,蘇寒樓聽。
這一日,眉山驟起驚雷。
驚雷十三道。
……
……
江秋州轄區內,先是青龍會死了三十余人,盡數被老鐵誅殺,知州崔笙上奏朝堂後,沒了下文——尚書省的鐵血相公相公拿到那封折子看後隻說了句甚好,然後送去垂拱殿。
女帝陛下閱後,留中不發。
兩位大涼的絕對人物都對此喜聞樂見,青龍會這個頑疾,能拔除一些是一些。
而長陵府知府上的折子,則是北鎮撫司西衛十三所於江秋州回龍縣全軍覆沒,死在異人君子旗手上,這封折子不經尚書省,直接遞交鳳梧局轉女帝陛下。
北鎮撫司的事情,這位鐵血相公想摻和,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女帝陛下早知道此事,丟給趙信,讓他去辦了那個叫君子旗的異人,
趙信也是懶散,總不能為一個異人讓自己這個都指揮使跑一趟罷。 況且大家都知道,這事和那個叫李汝魚的北鎮撫司小旗脫不了乾系。
於是發了封公事文給CD府西衛一所的副千戶趙鑄,讓率領精英好手,調動周邊人馬,前去江秋州回龍縣剿殺君子旗。
號稱北鎮撫司三把屠刀之一的趙鑄,剛到眉山處理了徐曉嵐的事,又馬不停蹄前往回龍縣。
撲了個空。
眾安堂早已作鳥獸散,君子旗府邸已被變賣,罪魁禍首也已人間蒸發。
趙鑄無奈的很,隻得通傳北衛所有衛所,密切監察轄境內動向,若是發現異人君子旗,殺無赦。
其後這位北衛一所的大佬落寞的回了CD府。
異人徐曉嵐已死,異人君子旗人間蒸發,這一場功勞就這麽沒了,能不落寞麽?
風雲過後的江秋州有些安靜。
江秋州青龍會所有產業被官府順手接了過來,其中崔笙從中獲利多少,大家心知肚明,卻都心照不宣——江秋州官署大小官吏都得到了不少油水。
就是北鎮撫司江秋房,甚至在江秋州無人可知其身份的南鎮撫司某位總旗,也得到了大量好處。
老鐵高興的緊。
崔笙送過來的會子,夠這賊眉鼠眼的老頭子在醉香樓小紅身上了。
實際上老鐵現在富得流油,眾安堂死了三十余人,願意和君子旗共生死的人中,僅有花小刀活了下來。
君子旗將眾安堂斂來錢財散盡,作為撫恤金讓花小刀追送給死去兄弟的家屬後,再到北方匯合,坐落在半邊街的宅邸,因為異人身份曝光,不好出手,隻好半賣半送的給了老鐵。
老鐵本來沒錢,但崔笙這人很有意思。
著人送來了會子和欠條,雖說是借,但無利息,讓老鐵得意了好久。
說咱這粗人,竟然入了清河崔氏的眼。
李汝魚對此撇嘴,這個人情欠著,老鐵你終究是要還的,不過老鐵並不笨,轉手就把君子旗的宅邸賣給了回龍酒樓的老板,還了崔笙後還大賺了一筆。
有錢後的老鐵,依然喝著廉價老酒,依然只在每個月領了項款的時候去醉香樓找小紅。
日子又不鹹不淡。
臨安那邊的消息也漸漸傳了過來。
閑安郡主趙長衣欽差開封。
柳州徐家出身的大理寺卿徐茂降職大理寺少卿,宗正少卿調職大理寺卿,西軍都統製徐繼祖被摘去權兼矩州知州一職。
柳向陽一案,刑部和大理寺查出來了當年柳向陽鄉試被作弊的舊案,當年柳州負責鄉試的人皆被追責,這一追可大了去——當年鄉試作弊案中,已出了一位知府,兩位知州和兩位國子監官員,約十余位大涼朝堂官員落馬,最後都將怨氣撒向柳州徐家。
徐家若是沒有乾王府那個徐秋歌狐假虎威強行壓著,便要成為眾矢之的——實際上差不多遠,世家名門最重聲望,徐秋雅禍亂婦德,誰不唾棄?
徐家惡名難清。
襄陽府那個通判不僅白死,還在陛下授意下被吏部剝去了所有功名。
女帝陛下又下令,取消其家族的販鹽榷引。
其後更是嚴令禮部和國子監,整頓鄉試和會試,杜絕再次出現舞弊亂象,來年的大考大概會是大涼數百年來最為嚴厲的一場科舉。
當然,這件事並不影響乾王趙驪和女帝陛下心照不宣的黑暗交易。
只要徐家兩位年輕讀書人能過鄉試、會試,殿試之中女帝陛下自然會讓他倆二甲甚至二甲前三中第——這不是乾王趙驪有多強勢,也不是女帝陛下有多軟弱。
而是女帝陛下需要一個暫時安分的乾王。
太子年幼,趙長衣羽翼未豐,而王琨太過強勢,右相寧缺、參知政事謝韻皆難抗衡,但朝中要繼續製衡,那便需要乾王趙驪來牽製住這位起於寒門的鐵血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