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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三百六十七 斬龍人何在
背負卦旗的算命漢子並沒有直接走上瀾山之巔,而是來到山腰處,趁著月色看著那雕塑一般站在竹林外巨石上的道姑,喲謔一聲,“如此良辰好景,竟有佳人為伴,久等久等啊。”

 看這架勢,似乎是來偷情道姑的老相好一般。

 只不過道姑並不這麽想。

 心中驚詫。

 整個瀾山都在自己感知下,這個算命漢子怎麽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竹林外,遮莫是北鎮撫司的高人?

 但道姑何曾畏懼過北鎮撫司。

 別說一般的緹騎,哪怕是北鎮撫司第一把屠刀,酷吏來臣俊出現在瀾山,道姑也毫無忌憚。

 所忌憚的不過是大涼女帝的盛世之力。

 再強的劍客,面對一個王朝的盛世煌煌,再強的劍也只能被折斷。

 自己清修之地豈容醃臢貨色玷汙。

 道姑身影動也不動。

 竹林卻倏然搖晃起來,不見劍出鞘,也不見劍光,竹林畔倏然響起一道清脆劍吟,如龍吟久久回轉,蕩漾在竹林之中。

 然而一切很安靜。

 算命漢子依然笑眯眯的上下打量著道姑,眼神毫無羞恥的落在道袍遮掩下的修長雙腿間,“佳人何必動怒,如此花好月圓,劍光閃耀多煞風景。”

 雖然眼神不知避諱,不過算命漢子的神情很坦然,毫無褻瀆之意,只有欣賞。

 純粹欣賞美玉的欣賞。

 不得不說,道姑確實很美,一身欣長道袍,腰間提劍,更添了一股女子少有的英氣,還有半分出塵的仙氣。

 直到此刻,竹林才簌簌落落的飄落成百上前的竹葉。

 切口如刀割。

 道姑面無表情,內心卻異常震驚。

 先前自己出劍,欲要將這算命漢子一擊而殺,卻不曾想一劍揮出後,算命漢子明明就在眼前,卻又感覺他站在千裡之外。

 再長的劍也不能刺中千裡之外的人。

 那種無力感,讓道姑感覺很不舒服,第一次生出這種無法掌控的不好感受。

 算命漢子也算識趣,沒有得寸進尺繼續在言語上激怒道姑,而是掐指如飛細算後,笑道:“我道這瀾山之腰藏了一柄什麽劍,原來是你啊。”

 道姑默默的看著算命漢子,許久才道:“你知道我?”

 算命漢子哈哈大笑,“大涼天下,我不知道的人不多,臨安城裡的女帝算一個,蜀中那個黑衣文人算一個,山巔之上的少年算一個。”

 道姑蹙眉。

 她當然知道女帝是誰,但卻不知道蜀中的黑衣文人是誰,至於山巔的少年,身份不是很明顯麽,天下人盡知他出身於江秋州扇面村,雷劈不死之人。

 為何算命漢子說不知道。

 是不知道真實身份?

 算命漢子咳嗽一聲,輕聲說了句山巔已現偽龍,那少年很可能屠龍而登天,今夜如那夫子一般稱為人間謫劍仙,雖只是曇花一現,但你這柄劍怕是壓不住的。

 說完轉身,笑眯眯的繼續登山。

 只是最後一句話讓道姑無端蕩漾了道心,算命漢子說:這麽美貌一姑娘,這麽美一雙腿,怎麽就願意嫁給一個除了磨劍什麽都不會的小男人啊,暴殄天物啊。

 道姑深呼吸一口氣平定道心。

 她不知道算命漢子意欲何為,為何要刻意來提醒自己今夜李汝魚會曇花一現成為人間謫劍仙,但既然如此,夫子不曾從西域之西返回大涼,那麽我以少年試劍又何妨。

 只不過山巔偽龍亦不是可小覷之人。

 那顆拳頭很硬,少年真能屠龍而暫時登上劍道巔峰?

 ……

 ……

 蜀中,夜色深沉,青磚青瓦的宅院裡,黑衣文人撫琴而坐。

 不撥弦。

 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那雙很是好看的眸子,雖然看不見世間任何風景,卻還是默默的望向東南方向,仿佛透過千山萬水落在了瀾山之巔。

 旁邊,青衣唐詩捧書卻不讀,只是不時扭頭看一眼屋簷下的那朵奇異的死亡之花。

 死亡之花上,居中的那朵大紅花依然綻放。

 只是不同的是,花生九朵,如今綻放的不僅居中的那朵大紅花,還有北方的三朵,顏色各異,卻大多伸展開了花瓣,距離傲然綻放並不遠。

 而西方,亦有兩朵伸展開了花瓣。

 另外一朵花伸展開了兩瓣,皆是血紅色花瓣。

 唐詩知曉居中一朵是天下共主大涼女帝,北方三朵,分別是王琨、趙愭、嶽單,西方的兩朵,伸展開幾爿花瓣的是蜀中之王趙長衣。

 而那一朵隻伸展開兩爿花瓣的,則是那雷劈不死的少年。

 夜涼如水。

 黑衣文人望向東南夜空的眸子裡忽然顯出一絲波動,旋即有些訝然,繼而又恢復面無表情的神態,問唐詩:“可曾有花開?”

 在黑衣文人的眸子裡,世人看不見的風光中,東南方向的夜空裡,有一條紫色大魚扶搖上了半空,巨大的尾巴搖擺,遊曳在天穹之間。

 頗有北冥之魚的雛形。

 只不過在大魚的對面,有一條巨大的血色長龍猙獰怒吼。

 唐詩看了一眼,搖頭,“沒有。”

 黑衣文人點點頭,“那便是偽龍。”

 唐詩不懂,卻還是擔心的問道:“先生,劉班昭真值得我們如此大動乾戈,您甚至還請出了那位,且沒人讓隨去蒙蔽天機,就不怕他出槍後引來驚雷有去無回?”

 黑衣文人沉默了一陣,才輕輕說道:“劉班昭當然重要,但那人既然持槍去了,哪怕是天穹落驚雷也無妨,何況王琨、趙愭和嶽單皆有所防備,自有高人出手蒙蔽天機,我們又何須多此一舉。”

 唐詩依然沒有信心,畢竟只有一個人。

 而李汝魚那邊,卻有不少異人,其中不乏高手,而且敵人不止李汝魚一行。

 黑衣文人沒有為唐詩解釋,心中也有些惋惜,唐詩終究還是不如宋詞聰慧,能作為自己衣缽的人大概也就宋詞了,可惜了……

 旋即輕輕抿了口茶,“霸王不出,誰能敵布?”

 穎昌府,那條長槍足以問無敵——前提是那少年不會在今夜踏入夫子那般的人間謫劍仙,但就算少年今夜曇花一現成為人間謫劍仙,那條槍也可一戰。

 ……

 ……

 臨安,滿城繁華。

 雖然天下局勢嚴峻,但臨安麽……當年半壁江山時尚且有直把杭州當汴京的淫靡風華,何況今時天下依然安穩。

 臨安人從來不覺得一場內亂能讓臨安陷入戰火。

 依然歌舞升平。

 和歌舞升平的市坊不同,臨安欽天監內冷冷清清,就職於欽天監的官吏早就回了家,幾位供奉也各有事宜,只有監天房裡還燈火明亮。

 佝僂了腰身的老監正假寐著,倏然睜開眼看著渾天儀旁邊的那座天下氣運池。

 池中,有遊魚出水。

 老監正看了看那條魚,笑了起來,眸子裡有些讚賞,“不錯啊不錯,都開始生鱗了,只差一場風雲。”

 一遇風雲便化龍。

 只不過下一刻,又一條血色大魚躍出水面,和那尾遊魚在同一片水面蕩漾起層層漣漪。

 老監正訝然了一聲。

 仔細盯著那尾血色大魚,又起身來到屋外,盯著天穹繁星看了許久,才才長出了口氣,“偽龍耳……”

 旋即有些擔心的看著北方夜空。

 就算是偽龍,那也是龍,這條偽龍會給天下帶來什麽變數,會不會影響到臨安這邊,那少年能否成為屠龍人?

 老監正搖搖頭苦笑。

 不得而知。

 若是那少年不能成為屠龍者,那麽斬龍人何在?

 ……

 ……

 女帝寢宮福寧殿中,沐浴後穿了睡袍,妖嬈身姿若隱若現,就是那些個侍候女帝的年輕宮女,看見女帝那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膚也自歎不如。

 歲月好像真的在女帝身上無法留下任何痕跡。

 女帝的容貌氣質隨穿著而變。

 若是穿龍袍,那便是不怒自威的穩重、知性女子。

 若是穿睡袍,那便是妖嬈而風情萬般的成熟、妖嬈女子。

 若是著襦裙,那便是青蔥爛漫的二八少女。

 世間女子各個年華能有的美好,皆匯聚在女帝一身,就連如今隱居在大內的舊王妃蘇蘇也要自歎弗如,又何況一般的宮女。

 只是女帝今夜情緒不佳。

 沐浴後並沒有就寢,而是拿了本書有心無意的翻看著,終究想找個人說話,於是對宮女道:“晚膳後謝家晚溪可曾出宮回府?”

 謝晚溪因為種種緣故,如今大受女帝青睞。

 只不過還不曾進入鳳梧局,畢竟歲數尚小,豆蔻年齡進入鳳梧局,難平朝野悠悠眾口,但謝晚溪在皇宮內的待遇一點也不比柳隱和江照月差。

 女帝隔三差五就要召她入宮。

 後來嫌棄麻煩,便在江照月的院子旁重新整理了一間出來,若是夜色太晚,便會讓謝晚溪留宿宮中,儼然成了宮中人。

 陳郡謝氏對此喜聞樂見。

 一位正在為女帝打整大床的宮女急忙回身,垂首挽手道:“陛下,謝晚溪回了。”

 女帝有些意興闌珊。

 那宮女忽然想起一事,“對了陛下,謝晚溪說花斑在宮內容易惹出事端,將之一並帶回了謝府,奴婢們也不敢阻攔。”

 女帝點點頭不甚在意。

 之前李汝魚北上時,花斑先是被留在了夕照山下的小院子,咬傷路人後報官,臨安府不敢擅動,輾轉將消息上報自己,於是便著人去將花斑帶回了大內。

 對這位狼性大過狗性的大爺,女帝也感覺頭疼,養在宮內終究不是事,小小帶回去也好,畢竟它最熟悉小小。

 都是從扇面村出來的。

 無人可談心,婦人也是個無聊,所幸躺床上去,蜷縮著雙腿深思漫遊,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少年,忍不住嘴角微微翹了翹。

 謝姐晚溪真是個好福氣,有這樣一位未來夫君。

 而自己貴為天下共主,和順宗之間的愛情,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知己,不知道為什麽,女帝忽然有些羨慕周小小。

 也不知道為什麽,女帝忽然覺得今夜分外寂寞。

 於是起身,“去楓溪殿。”

 嶽平川身死後,王妃蘇蘇就這麽留在了臨安,本來是應住在舊有殿宇裡,不過女帝知曉王妃蘇蘇的某些性格,她絕對不會住過順宗妃子住過的寢殿,於是重新修了一座楓溪殿。

 半個月前完工,蘇蘇剛搬進去。

 楓溪殿裡,王妃蘇蘇一身素衣,端坐燈前,頗有向佛之意。

 聞見聲響,也不起身。

 婦人也沒在意,輕輕走到蘇蘇身旁坐下,偌大的宮殿裡,頓時滿堂生輝,兩個大涼天下最美的芳華女子坐在一起,在她倆面前,世間任何美好都失去顏色。

 蘇蘇依然默默不語。

 婦人歎了口氣,“要不然出去走走,我著劍房那位老人,嗯,就是閆擎的師父,有他在,我也可放心你外出。”

 蘇蘇搖頭。

 旋即側首看向女帝,聲音有些冷,還有些幸災樂禍的快意,“這幾日不好過罷?”

 婦人苦笑,不甚在意蘇蘇的幸災樂禍,“還好。”

 知道蘇蘇在說什麽,並不是指天下大勢讓自己不好過,而是因為楓溪殿的事情,這幾日在朝堂上,自己沒少被直臣勸諫。

 今天就被魏禧說了個狗血淋頭。

 但自己在外縱然萬般不好,也不會讓蘇蘇知道。

 可蘇蘇猜的到。

 沉默了一陣,許久才道:“時光怎麽就把我們走散了呢,成了今日這幅模樣。”

 婦人喟然長歎。

 時光在流逝,而我們也在改變,都不再是當年少女。

 可依然是姐妹。

 婦人一臉回憶,想起了當年那些年少輕狂的舊事,臉上不由得浮起溫暖的笑意,只要我們還在,哪怕我被滿堂文武勸諫斥責,也是值得的。

 旋即想起了今日大朝會上的事情,於是暗暗有些頭疼,想著今日是不是對魏禧太過分了?

 魏禧,正三品的右散騎常侍,曾權兼太子詹事,亦是曾經被北鎮撫司滅門的江秋州大儒蘇伴月的得意門生。

 以為官清廉剛正名著於臨安。

 趙愭北上之後,太子東宮一應屬官盡數廢置,魏禧也便去了太子詹事之職。

 自大朝會後,魏禧就怒不可遏。

 換做一般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畢竟讓魏禧恚怒的不是別人,真是天下共主大涼女帝,其實起因也很簡單:天下內亂在即,女帝卻撥巨款修繕了一座宮殿,而且是為蘇王妃。找本站請搜索“”或輸入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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