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去見嶽王妃了?”
垂拱殿裡,早朝後並無其他要事的婦人略有戲謔笑意的問柳隱,“是像長衣那樣遠遠的仰慕望之,還是登門拜訪?”
婦人似乎不喜歡那大黃的皇袍。
只要不是大小朝會,基本上都會換上顏色亮麗的襦裙,此刻便著了最喜歡的彩雲襦裙,總給人飄飄如仙的美好遐想。
柳隱也忍俊不禁,“他可比閑安王爺大膽多了,直接登門拜訪,剛才南鎮撫司趙瑾著人知會的消息,應該不會錯罷。”
婦人哦了聲。
興許是北方那蟒服男子有話代傳,又或者是帶了什麽東西,由得他去了。
忽然想起一事,“他和毛秋晴之間怎麽樣了?”
柳隱越發樂了,“趙信因為有事,不能親自前來覲見,只是著人送了個文書與微臣,說昨夜毛秋晴執繡春刀追殺了李汝魚半個臨安城,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微臣估摸著,是不是少年不小心看見了這位屠刀姑娘的……”
婦人蹙眉,旋即不動聲色的點頭,“不用管。”
心裡似乎有些不高興。
但卻不知道為什麽。
話鋒一轉,“對了,北鎮撫司查到《大涼搜神錄》的作者七十一貢生沒?”
柳隱正色答道:“趙信就是因此事不能來匯報昨夜之事,今晨城門一開,他便率人去了紹興府,據說紹興府的緹騎得到線索,那位七十一貢生很可能躲在紹興。”
婦人點點頭,“這人務必拿下,而且要活的。”
這個七十一貢生很有些神奇,大涼天下哪裡出了異人他都能知曉,雖然《大涼搜神錄》裡用辭神話異人,但從其文風褒貶裡不難看出端倪。
七十一貢生知道不少異人底細。
柳隱嗯了一聲,“趙都指揮使應該知曉陛下的意思,若那人真在紹興府,必然會被活捉回來。”
這一次不待婦人催問,柳隱便繼續說道:“登州那邊傳來消息,陛下傾力打造的十二大船已經下海,由禁軍都虞候趙倭率領的五百禁軍也早已抵達登州,征選的三百對童男童女亦在登州,欽天監兩位供奉和閆擎一起對那位異人徐振嚴加看管,大概就這兩日將要揚帆出海。”
婦人悠悠歎了口氣,望了一眼禦書桌上的折子。
其中有十數封被自己留中不發,皆是關於此事,雖然戶部那邊沒有表態,但登州當地官員意見很大,這件事勞民傷財不輸一場戰事。
尤其是三百對童男童女,著實讓自己有些被動。
但今日之耗卻是將來大涼的光明未來,是一個帝國崛起於整片天地之間的先鋒,何惜之有。
朕,無懼暴君之惡名加身!
……
……
“那少年去見嶽王妃了。”
乾王府邸,天魔凶相極顯惡氣的趙驪大咧咧斜坐著,兩隻腿愜意的搭在桌子上,在一旁的是溫婉倒茶的徐秋歌,經過乾王這位老手調教之後的江秋之女,越發明媚動人。
真成了水做的人。
乾王很滿意這位小妾,尤其是在床上,讓他享受到了未曾享受過的快樂。
倒不是徐秋歌媚功如何。
只因徐秋歌天賦異稟,閱女無數的乾王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雅號“層巒疊嶂”的名器,其妖嬈之處縱有千言萬語也難說其一二。
當然,這亦不是最美天賦,在所有已知名器中,尚有一傳說中的仙品,雅號“籜龍裹屍”。
只不過隻存在於傳聞之中。
對面坐著個孩童,四五歲的年紀卻已是七八歲左右的容貌,端的是顯得有些相對老成,此刻蹙眉凝思,一直不曾言語。
趙驪安靜的等著。
房間裡只有徐秋歌反覆暖茶的聲音。
許久之後,沈望曙才略帶懷疑的道:“陛下將摧山卒也留在了雲州?”
趙驪點頭,“確實如此,不僅西軍精銳重卒摧山卒被留在了雲州,鎮北軍精銳鐵騎,虎牙鐵賁也一樣被狄相公留在了雲州,動彈不得。”
沈望曙若有所思,“有些詭異了,這一手究竟是對付嶽家王爺,還是對付殿下您?”
趙驪哂笑,“一個都對付不了。”
笑容猙獰。
虎牙鐵賁統率是許誅,這是嶽家軍的中堅心腹,若是嶽王有令,許誅可以直接忤逆樞相公的軍令,率領虎牙鐵賁離開雲州。
況且大風輕騎已返駐地。
所以這一手對付不了嶽家王爺。
同理,如今在雲州統率摧山卒的徐繼祖,本是西軍都統製,也並非摧山卒的原本統率,因徐秋歌的緣故,這位徐繼祖如今已是自己心腹。
所以這一手,怎麽看還是針對嶽家王爺多一些,否則那婦人不至於讓徐繼祖率摧山卒馳援雲州。
沈望曙沉默了一陣,“這就有些看不分明了。”
趙驪笑了起來,“但是嶽家王妃被留在了臨安,還有嶽王末子。”
沈望曙思忖再三,“此事雲遮霧繞,一時之間不知陛下究竟目的何在,但既然王爺打算對李汝魚動手,倒是個機會。”
對李汝魚動手,沈望曙覺得可行。
畢竟自己是異人,若是能將李汝魚拿下,將來自己也不用畏懼驚雷。
得一李汝魚,可得天下異人之心。
可以不誇張的形容,李汝魚這一人,可抵雄師百萬,所以趙長衣才會將他帶出扇面村,所以女帝才會從趙長衣手中搶他。
雷劈不死的人,對於掌權者而言,簡直是國之重器。
如果趙驪或者自己得不到李汝魚,也不能讓他長久呆在女帝麾下,有他在一天,對趙驪和自己而言,都是個去不掉的威脅。
趙驪精神一振,“什麽機會?”
一旁的徐秋歌櫻唇微張,先一步說出了沈望曙所想,“嶽王妃!”
沈望曙詫異的看了眼那個水做的女人,無奈的點頭。
這個女人終於要鋒芒畢露了麽……
趙驪愣了下,旋即醒悟過來,哈哈大笑著將這女人攬到大腿上,笑得很燦爛,只是天魔凶相的笑意怎麽燦爛都透著惡相猙獰,“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讓李汝魚在嶽王妃身上犯下大錯,逼得那婦人不得不殺他,屆時我們在出手, 便可收服這少年。”
沈望曙點頭,“如此最好,但要提防王琨,不要被他搶去先機,我們徒然為之做了嫁衣。”
徐秋歌臉色倏然一僵,只是收服麽……
趙驪卻知道她想法,笑眯眯的在大腿上狠狠撓了一把,“總有一天會殺掉他的。”頓了一下,“恐怕就是臨安那婦人心中,一旦除掉嶽家王爺、王琨以及我這個乾王,等待李汝魚的便是狡兔死走狗烹。”
李汝魚是一柄劍。
雙刃劍。
他可歸攏異人之心為人所用,亦可歸攏異人為他自己所用。
何愁不大業。
所以這注定了李汝魚的悲劇結局。
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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