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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三十七章 拔劍吧,騷年
  孫鰥夫建國大安稱帝的鬧劇,隨著身死魂銷而烽煙散盡。

  北鎮撫司的差人趙長衣住了下來。

  村子裡或多或少有些擔心,不知道他意欲何為,最為擔心的是夫子和李汝魚,趙長衣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李汝魚。

  好在他只是如二混子一般在村裡閑逛。

  扇面村恢復了往日清淨。

  村民淳樸,沒了孫鰥夫和二混子煽風點火,趙二狗等人回想以往的鬧劇,內心愧疚難安,於是陸陸續續拿出搶了的東西物歸原主。

  楊柳樹蔭下,又響起了撩騷漢子們粗獷的笑聲,王寡婦的門前,半夜時分屢屢響起吱呀聲。

  李汝魚依然劈棍。

  夫子說過,扇面村能科舉中第的大概只有小小一人,你這輩子就別想了,不如劍道修身,沒準今後考個武狀元什麽的。

  大涼立國三百余年,早些年大涼太祖曾有過與文人共治天下的承諾。

  這邊致使當年大涼文臣當道,軍伍積弱不振。

  百余年前,北蠻大軍鐵騎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大涼軍隊觸之即潰,大涼徽宗陛下被北蠻人嚇破了膽,建炎南渡而至江南,江山僅余半壁,依靠長江天險抗拒北蠻鐵騎,又禪位於高宗,後有沙場不世奇才嶽精忠揮師北上,收復半壁河山,立下不朽之功。

  嶽精忠自此成為大涼兵神,功蓋千秋,封王一字並肩。

  百余年來嶽家王爺永鎮開封。

  徽宗、高宗章國時,大涼半壁江山數十年,後嶽精忠恢復半壁江山,再到中興之主仁宗登基,大刀闊斧改革,不拘一格重用匡世經緯之才,又力克朝野異議,將與文人共治天下的祖訓拋到天外,詔文天下,設立武舉,在不違背“俠以武亂禁”的底線下,鼓勵武人入伍。

  這才有了當今大涼文武並盛的格局。

  所以讀書和練劍,都是走向人生巔峰的一種路徑,不同的是難易程度罷了。

  然而練劍一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夫子曾言,李汝魚要想在劍道上有所建樹,十八歲之前,若是一直在扇面村,那他只能做一件事,終日劈棍。

  李汝魚任勞任怨。

  恩師如父,夫子說的便是道理。

  安靜劈棍的李汝魚,渾然沒發覺身邊什麽時候站了個人,這貨終於拋棄了那身飛魚服繡春刀,穿上了用新布縫製的粗布長衫。

  別說,膚色本就不好的趙長衣,確實有幾分像扇面村原住民。

  趙長衣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右手摸著下巴,裝模作樣的打量了李汝魚許久,突兀的說道:“你這是在練劍吧,就你這種練法,怎麽可能一劍穿心孫鰥夫呢?”

  李汝魚驚了一下,才發覺趙長衣什麽時候來了。

  收棍看了他一眼,“這不是練劍。”

  趙長衣來了,夫子說過要提防他,既然不能精氣神同在的劈棍,不如歇息一會,應付過這位北鎮撫司的人再練。

  趙長衣呵呵笑了。

  那笑容讓李汝魚真心想一腳呼他臉上,沒見過刻薄得這麽討打的笑意。

  趙長衣指了指自己腦袋:“你覺得這裡裝的什麽?”

  李汝魚不動聲色,“豆花。”

  趙長衣拍掌,“對啊,是豆花不是豆渣,所以你覺得我看不出來你是在練劍?”

  李汝魚笑了笑,有些尷尬。

  趙長衣蹙眉凝思,忽然說道:“有沒有告訴過你,看見你這張笑臉,就會讓人有給你一拳,把它打個稀爛的衝動?”

  李汝魚愣了下,

反問道:“這句話沒人給你說?”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都笑了起來。

  笑意皆刻薄。

  趙長衣拍了拍李汝魚肩膀,“少年,我看好你,像咱倆這種笑意的人,將來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來來來,給我說說,你是怎麽殺的孫鰥夫。”

  不著痕跡的套話。

  李汝魚脫口而出,“就是簡單的——”

  倏然醒悟過來,收斂笑意,冷冷的看了一眼趙長衣,“我才十三歲。”

  十三歲的少年怎麽可能殺得了成人。

  趙長衣哦了一聲,走到不遠處將夫子的椅子搬過來坐下,示意李汝魚繼續練劍,他則自顧自的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十三歲那年,我離開自小長大的村子,臨行前殺了個人,很粗壯魁梧的男人,那血流得啊,真是個如花嬌豔,很美。”

  “所以十三歲又怎麽了?”

  殺的人……是那對老夫妻的不孝兒。

  那一日,三百禁軍鐵騎入村,大地震動,三百甲士銀盔如碧血,長槍如林,刀不出鞘便殺意如織,無人敢說半字。

  自己新衣新冠,臨走前提槍怒而殺之。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自己以長槍一點一點刺進那不孝子的胸口時,面對死亡他竟然不敢反抗,痛苦哀嚎而死。

  若是換做自己,哪怕你有鐵騎十萬,欲要殺我,也得先問過我手中長劍。

  其後,自己又留下錢財萬貫給老夫子的兒媳婦和孫兒,再其後,女帝陛下尋了個借口,破格給那個寡婦賜了個縣君。

  保得老夫妻的後代安享富貴。

  然而那並不是自己第一次殺人,笑了笑,又道:“莫欺少年窮……”

  李汝魚哼了聲,不再說話。

  言多必失。

  趙長衣知道他擔心什麽,笑眯眯的道:“對我沒必要如此深懷戒心,我若真的想對你下手,北鎮撫司出馬,你敢不從?”

  李汝魚哦了一聲,心裡卻是不服氣的。

  北鎮撫司又怎麽了,想捉拿我,那得先問過我手中長劍。

  適時散學。

  學童們出得私塾,一窩蜂散了,私塾畔很快恢復了清淨。

  李夫子背著手來檢查李汝魚的功課,瞥了一眼鳩佔鵲巢的趙長衣,眉頭挑起,“嗯?”

  趙長衣愣了下,旋即醒悟過來。

  本想我趙長衣坐一會椅子那是你天大的榮耀,可轉念一想,他可是小蘿莉的老師呢,嗯……也會是自己的老師。

  尊師重道嘛。

  於是訕訕的起身,“夫子您坐。”

  李夫子哈哈笑著,大馬金刀的坐下,挖苦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趙長衣一臉黑線。

  小小捧著書,蹦蹦跳跳的過來,“魚哥兒,娘說散學後讓你去殺雞,晚上我們燉雞湯給你補補身子呢。”

  李汝魚應了聲好。

  趙長衣腆著臉靠近了小小,“我也去我也去,好久沒喝雞湯了,是老母雞哇,老母雞燉湯最好喝了,要是能加點山藥那就更完美。”

  小小斜乜他一眼,“你誰啊?”

  趙長衣呵呵一笑,“我啊……”單手負背,仰首望青山,“我是你未來夫君啊。”

  高傲的很。

  小小雖然是沒羞沒臊的年齡,但近來對感情懵懂初開,聞言臉色滾燙,甩了個白眼給他,“無恥。”

  說完拉起李汝魚的手,“魚哥兒,不理他,我們走。”

  趙長衣勃然大怒,怒視李汝魚,目光如刀能殺人,“拔劍吧,騷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汝魚示威的揚起了和小小五指相扣的手,看見沒,我們牽著手呐,然後沒好氣的道:“一邊涼快去。”

  趙長衣頓時憋出一身內傷。

  青梅竹馬相攜去,吃了好大一碗狗糧的趙長衣嘴角卻噙起了笑意,人啊,只有得不到的才最美好,越是不容易獲得,便越覺得珍貴。

  尤其是別人家的老婆。

  周小小,你會是我的。

  走了幾步的李汝魚回頭,“你先前負手望青山的樣子啊,真像小小家後院裡的鵝。”

  同樣的姿態,貌似高傲。

  趙長衣頓時吐出一口老血……懂不懂欣賞?

  這叫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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