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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四百八十七章 從天而落的劍
吳漸和龍鴛一直很好奇李汝魚為何如此有女人緣。

從謝晚溪到太子儲妃張綠水,再到王妃蘇蘇、阿牧,甚至還得加上曾經的北鎮撫司屠刀毛秋晴以及青城山下來的公孫止水。

現在兩人明白了。

這樣的男子,哪家女兒不動心?

李汝魚踏濃霧來到鴛鴦湖畔,看著陌生的兩人,心中略有警惕,雖然不認識,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尤其是那個佩劍的男子。

鋒芒畢露!

深恐別人不知道他是一名劍客。

沉聲問道:“你們是誰?”

吳漸默不作聲。

龍鴦笑了起來:“殺你的人。”

李汝魚哦了一聲,“為什麽。”

龍鴛收斂笑意,“因為想殺你,所以想殺你。”

怎麽可能告訴他真正的原因。

李汝魚卻猜到了,冷冷的說道:“你們是趙室派來的罷,我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趙室中哪一位呢,趙驪死於臨安,趙芳德老死,如今趙室誰還有這等勢力?”

龍鴦喲了一聲,“挺聰明的嘛,可惜聰明沒用。”

死人再聰明又能如何。

李汝魚雖然知道套不出話,但還是問道:“是趙禎的父親趙麟?”

並不了解趙麟其人。

但放眼整個趙室,願意這樣做敢這樣做的,除了趙麟,真找不出其他人,也只有趙麟有動機:殺了自己,他的兒子趙禎以後才能穩章江山。

龍鴛呵呵了一聲。

李汝魚不說話了,既然問不出什麽,那就拔劍而戰。

你們想我死。

但是我想活著,所以,只有拔劍。

誰生誰死,劍下分曉。

龍鴛見狀退了一步,又退了數步,消失在濃霧裡,只剩下按劍的吳漸默默的盯著李汝魚,殺意畢露,劍氣蕩漾如風卷流霧。

吳漸終究是一代劍客,骨子裡有著生為琅琊劍塚吳家人的驕傲。

冷冷的說道:“我姓吳。”

李汝魚點頭,“請。”

對於劍客,對於有風度的劍客,雖然是生死之敵,但彼此之間應存在互為劍道的尊重,這是尊重對手,也是尊重劍道。

同樣是尊重自己。

吳漸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很欣賞這個青年男子。

風度翩若劍仙,又氣懷寬廣。

作為練劍之人,很難不喜歡這樣的同道中人,歎了口氣,“如果可以,真不願意殺你。”

李汝魚笑了笑,“言之尚早。”

吳漸點頭,“作為練劍之人,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無敵,只不過每一次拔劍,輸的或者死的都是敵人,於是乎很難不自信起來。”

這是武夫的通病。

一旦贏的時候多了,便會衍生出一種天老爺第一我第二的心態。

李汝魚頷,“那是因為你缺乏畏懼之心。”

頓了一下,說道:“我家夫子曾說過,永遠不要看輕時間任何一個人,也許你覺得自己的文墨世間無雙,然而豈不知你一人文墨囊括不了天下風光,用劍者亦如是。”

吳漸若有所思,“你家夫子不認為他很無敵?”

李汝魚笑了,“他從沒覺得自己無敵過,實際上我家夫子的眼中,並不僅有劍和文墨,他的眼中,其實只有瀟灑快意,拔劍、寫詩?只不過是人生的一點小小的樂趣而已。”

這一點李汝魚先前理解並不深刻。

可在劍魔城,自己取不走夫子的劍,然而夫子也沒有出現來取劍時,是那位風城主如此評論的夫子,說夫子之心,不在劍上。

甚至也不在詩。

而在於天下山水,在於灑脫未來。

那位風城主甚至說,夫子這樣的詩仙、劍仙的謫仙人,

千古歲月,恐怕也只有這麽一位,是古往今來甚至包括異人和大涼天下,唯一的一位人間仙人。夫子的風采,高於仙人。

吳漸並不能理解,他的心中只有劍和仇恨。

沉聲歎道:“有些事情我也想灑脫快意,可經歷過一些事,你會現,人間很多遺憾,灑脫快意只能一時平複內心,真正想要內心得到安寧,還是要將過去的事做個完結,比如,用手中的劍去殺掉一個你一直想殺的人。”

自己想殺的是人是劍魔獨孤。

李汝魚唔了一聲,“所以,你現在殺我,其實也只是為了殺另外一個人做鋪墊?”

李汝魚不蠢,這位吳姓劍客和自己並無恩怨。

那麽他真正要殺的人恐怕比自己還難殺,所以他需要借助趙室的力量,而殺自己,就是他和趙室的一種約定。

吳漸點頭,“請你去死。”

李汝魚按劍,“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我還想活著,所以盡管我們素昧平生,也無恩怨,但既然你想我死,那麽我也只能想你死了。”

這就是劍客的人生。

當生死在一線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吳漸亦按劍:“接劍!”

面對的是李汝魚,吳漸不敢再小覷——在他眼裡,龍鴛的劍道距離李汝魚,還差得很遠,是以這一次真正的出劍。

而不是用劍氣來試探。

對於真正的高手而言,生死其實在一瞬間,所有的試探都是為了那瞬間的必殺一擊。

吳漸不想試探。

在同意和趙晉聯手殺李汝魚之前,吳漸仔細研究過李汝魚的所有戰鬥經歷,無一例外,李汝魚先期都會落入下風,卻又能逆轉翻盤。

仿佛是被天眷之人,無論怎樣,他都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夕照山,趙驪若是一出手就用盡全力,最後絕然不會死在李汝魚那風情如仙的一劍之下,開封城外,嶽單若是一來就是無雙之勢斬落方天畫戟,李汝魚絕對等不到那一聲劍來。

瀾山之巔,若張定邊沒有在星空之上觀望那麽久,早一些從天而落轟出那一拳,李汝魚就無法短暫的進入謫劍仙之境。

石廟鎮,若解郭早一些出半佛半魔之劍,李汝魚就等不到那一陣春風之後花開遍地,依然會死。

然而最終這些人敗了。

李汝魚總能抓住機會,在最後關頭自身再上台階反敗為勝。

仿佛有不死之身一般。

所以吳漸不想給李汝魚機會。

他只出一劍。

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你必須死!

唰。

吳漸的身影倏然間平地而起,破開層層流霧,直上半空。

地面,流霧湧動。

半空,吳漸按著腰間長劍,仿佛就這麽站在了半空,停頓了十余個呼吸,這其間看了看廣闊天地,天空之上,晴空萬裡不見雲,東方的地平線上,隱約可見霞光。

俯視下去,整個廣袤大地之上,皆被鋪上了一層柔軟的白色毛毯。

軟軟柔柔,風吹而湧。

又似一片雪白而柔軟的海面,翻滾湧卷著,籠罩著天下所有的紅塵繁華,看不見那海面下的悲歡離合,也聽不見那海面裡的盛世、亂世之歌。

吳漸也不需要看見。

他隻透過濃霧,看見了鴛鴦湖畔按劍的李汝魚,更看見了不久之後的劍魔城。

殺李汝魚,再殺獨孤。

殺!

鏘的一聲,天地之間起脆鳴。

吳漸猛然一栽。

頭下腳上,向著大地之上落去,如一顆隕石天降。

衣衫獵獵作響。

長劍在前,直指濃霧之中的李汝魚。

劍尖之上,洋溢出一層劍氣,化作一個巨大的半圓弧,無可阻擋的落下。

劍氣和空氣摩擦,漸生焰火。

遠遠看去,便似一柄大劍,劍尖閃耀化作火焰,縱貫天地從天而落,當距離地面尚有數百米時,方圓數百米之內的濃霧,被劍氣所迫,嗡的一聲之中,四散。

濃霧籠罩的海面,出現一個真空之洞。

洞中,李汝魚按劍仰視。

從天而落的劍,李汝魚見過兩次:一次是夫子在觀漁城大河之劍天上來,但落下的不是一道劍,而是一座銀河。

一次是落鳳山,劍魔獨孤的水劍亦是從而天而落。

落下的是一道瀑布。

而這一次,是落下了一柄真正的劍,但李汝魚不覺得這柄劍比之觀漁城的大河之劍差,也不比落鳳山的獨孤水劍弱。

劍未至,李汝魚已感覺磅礴重壓。

李汝魚有些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俯視的感覺,而且他的劍道,也不擅長這種以下擊上,唯一可用的便是殺神白起的地獄葬劍和老鐵的拔刀術。

實際上李汝魚心中清楚,自己劍道最強的,還應該是夫子教的劈劍之術。

經歷過從落鳳山到劍魔城的千裡一劍,李汝魚劍道再上層樓,雖然還做不到一劍掛出一條銀河,但至少也能掛出一條大河。

可此刻從下而上,如何掛大河迎敵?

但又必須面對這個局面。

李汝魚輕籲了口氣,說了句我想活著。

因為我覺得活著很美好,尤其是再和阿牧生了那些事後,李汝魚越覺得活著的幸福——況且有小小在等自己,等著自己送她一座城。

我又怎麽舍得去死。

深呼吸一口氣。

請將軍。

請先生。

按劍。

拔劍。

出劍。

一氣呵成。

這一次李汝魚沒有絲毫保留,用劍全力的出劍。

出劍則是老鐵的拔刀術。

拔出來的卻不是劍,而是一道墨色的光柱,衝天而起——拔出的是殺神白起的地獄葬劍!

當拔刀術和地獄葬劍合二為一,究竟有多強?

李汝魚心中沒底。

黑色的光劍衝天而起,形是地獄葬劍,魂卻是山巔讀書人的墨韻,式卻是老鐵的拔刀術。

轟!

一聲巨響。

從天而落的吳漸,無所畏懼的衝撞上迎空而來而來的那一道黑色光柱。

黑色光柱一米又一米一丈又一丈的迸散。

化作漫天黑色流光四處激射,濺落如數百米外的濃霧之中,如火光飄入冰雪之中,黑色流光說過之處,濃霧彌散。

天地之間濃霧形成的海面,出現無數點瑕疵。

吳漸的劍依然在下落。

但他也不好受,握劍的手,衣衫已經寸寸而裂,旋即化作灰燼,手筆之上的肌膚,湧現出無數青筋,每一個毛孔都在沁血。

劍氣在消融。

黑色光柱在崩碎。

誰也不知道,這一劍誰勝誰負,只有最後才知道。

吳漸破不了黑色光柱,則會死在光柱裡,如瀾山之巔那些梁山好漢,連屍體都不會留下,只會化作灰燼飄散在天地之間。

若黑色光柱阻擋不了吳漸,李汝魚則會被長劍灌頂而亡。

吳漸依然在下落。

當他距離李汝魚只有區區十米的時候,喉頭一甜,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握劍手筆,肌膚開始無聲的消融。

露出血肉。

這是何等的痛楚,然而吳漸眉頭也不皺一下,相對自己親眼看見姐姐吳扇的時,那種心靈上的痛楚,遠遠勝過眼前的這點小痛。

李汝魚亦是如此,握劍向天的手上,勁起環繞,將一袖啪成粉碎,肌膚之間開始沁血。

但穩篤如泰山。

九米!

當黑色光柱只剩下九米時,吳漸和李汝魚的手上,同時傳出啪的一聲。

兩人的拇指同時骨折。

七米。

再響一聲,食指同時骨折。

五米。

又響一聲,中指又骨折。

但兩人誰也沒有放棄,生死就在這一瞬間,誰能堅持,誰就能活下來,誰若是承受不了痛楚,誰就會死在這一劍下。

三米!

啪啪兩聲,兩人剩下的無名指和尾指同時骨折。

兩人握劍的手已經看不見肌膚,只剩下鮮血淋漓的血肉,無數劍氣在兩人身上激射而出,化作漫天劍氣在四處炸裂。

一米。

吳漸和李汝魚手中的長劍之上, 驟然出現無數皸裂細紋。

兩人同時吐了一口鮮血。

但黑色光柱只剩下一米,只要吳漸破開這一米,李汝魚必死,而吳漸若是破不開這一米,他也必死,生死一劍,沒有絲毫僥幸。

兩人的目光,依然無比堅毅,都相信自己能贏。

吳漸的劍已經很慢。

但依然在一寸一寸的落下,似乎無可阻擋,但這剩下的一米,卻比先前的數十近百米更為漫長,吳漸感覺自己和李汝魚之間隔了千萬裡。

但,李汝魚揮出的那道黑色光柱,僅剩下一米不到,且形影開始潰散。

隱然有刹那盡數迸散的跡象。

現在已經不是吳漸能否破開這不到一米光柱的事情,而是李汝魚能否堅持到吳漸勢竭,一旦勢竭,哪怕只有一寸,也能殺吳漸。

時間仿佛停滯,劍落得極慢極慢。

然而吳漸笑了。

苦笑。

他已經看出,自己這一劍能破開不到一米的黑色光柱,能一劍灌入李汝魚的頭頂。

但自己也會死。

死在李汝魚那柄沒有黑色光柱的劍下。

這並不意味著李汝魚的劍道高於自己,也不能說自己的劍道高於李汝魚,只能說自己和李汝魚一開始的選擇就錯了。

錯在一擊分生死。

這一擊自己和李汝魚都沒有退路,所以那些許的差距,在兩人一往無前的劍下,已經無法分高下,更無法分生死。

只有死,沒有生。

然而劍在劍上,不得不落。

撤劍,自己死。

落劍,兩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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