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莫名其妙的出來,無可奈何的受著,不知所以的掛掉,受了委屈,人會變得多愁善感,張武也不例外。
看著左右兩旁枕著自己胳膊熟睡的二女,張武卻沒有睡意,即使大被同眠,面對著雪白如玉、使人噴鼻血的嬌軀,他也沒有做出格的事情。
不是不好色,而是打鬥消耗過度,身體實在不堪折騰,怕把自己搞散架。
韓小蕾很體量他,所以三人隻開一間房。
就在張武被名聲所累,心中憋悶的時候。
西州,南式武館。
南凡生來回踱步,手拿煙杆“讀讀讀”抽個沒完,咽氣彌漫,臉色不平。
他眼前站著鋒芒盡去的李鶴。
自把秀娥接回來之後,李鶴金盆洗手,不再參與江湖事,老老實實過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脫離南式武館,去大學裡應聘成為體育老師,秀娥則成為學校圖書館的管理員。
夫妻二人相敬如賓,生活美滿,最近正打算要個孩子,畢竟李鶴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雖是孤兒,但還有一個亦師亦父的師父,南凡生無兒無女,張武和李鶴就是他的孩子。
兩年時間過去,李鶴形象大變,以前瘦如枯脊、似牛筋纏身的苦行僧模樣盡去,身上的肌肉飽滿起來,變得體態適中,雖然依舊顯單薄。
臉龐紅潤,皮膚細嫩,不見毛孔,清清秀秀,沒有胡須,髮型精乾細致,身穿白色T恤,斯斯文文戴著眼睛,教書育人的模樣,半點不顯內家高手的氣質。
這兩年,李鶴每天和學生們相處,魔鬼訓練的冷酷心理盡去,殺人氣收斂,性格更是變得和和氣氣,講話慢條斯理,遇事不與人爭,能讓則讓,剛猛盡收,銳氣內斂,不見風煙,如果不主動講,沒人知道他練過武。
看著眼前愁眉不展的南凡生,李鶴默然不語。
他已經很少來武館了,只有逢年過節才上門看師傅,兩年時間眨眼即過,一旦踏入江湖哪有那麽容易退出,人情冷暖,師兄情誼,真遇上事情,難道你能見死不救,不管不顧?
“師傅,我去夏州走一趟!”李鶴明白南凡生的心思。
張武遭劫被人踩,惡了名聲卻又反抗不得,女朋友在人家地盤上,事情鬧大,吃虧的絕對是你。
既然師弟受製於人,那就由我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你夏州不是喜歡欺負人麽,我就去“竄東西”,明目張膽上門挑戰,誰欺負我師弟的,來來來,和我論個理,下拜帖也好,當場就比也好,我讓你知道夏州無人!
給張武去電話,雖說是安慰他,不過通電話時張武一言不發,南凡生就曉得他心裡不好受。
嘴裡說著讓張武自己決斷,那只是安慰徒弟的場面話,不是南凡生的態度。
徒弟被打了,被人群毆了,不是同輩之間較量,被輩分比他高的人欺負了,我身為他師傅,要是不找一個說法,你當我徒弟身後沒人?
你當我南凡生是泥捏的?
“不要殃及無辜,誰對小武出手,留他半條命即可!”南凡生語氣沉重,下了決斷。
走一看三,他已料到所有後事,下面人打生打死,最後得有人做主,會成為他和夏東升之間的博弈。
“也罷,夏東升,多年不見,就讓我看看你這個曾經的夏氏皇族,還有沒有當年的威風!”眺望夏州,南凡生腰杆筆直,舍光藏暉,堅質浩氣,風度無雙。
李鶴退下,並不通知張武,
連夜買了去往夏州的飛機票,一路上閉目養神。 兩年不動手,修身養氣,李鶴也不明白自己的功夫到了哪一步。
平時只是站站樁,上體育課時和孩子們一起跑跑跳跳,感覺上來瞎胡比劃兩下,還不敢比得認真了,怕陶醉下去迷進去,一下子壓不住自己神形大變,被學生們看成巨人,那就糟了。
兩年下來,李鶴心裡也沒數,畢竟沒法驗證嘛,武功是對抗出來的,不和人動手,誰知道你有幾斤幾兩。
……
今天的夏州罕見下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一片,陽光被遮住,陰雲不散,空氣潮濕,讓人懶洋洋沒精神,隻想躺在床上悶頭就睡。
張武和二女沒有出門,躺在一起看電視,享受難得的美好時光,述說著未來的打算,皮肉緊貼,左擁右抱,濕吻這個,撩撥那個,好不痛快。
而李鶴下飛機之後,隨意尋個茶樓坐了坐,靜靜聽一段評書。
說書人聽風就是雨,講張武如何被虐,被人踩在身上收利息,要砍他的胳膊,為救女朋友給人磕頭求饒,添油加醋講得面目全非,小人、窩囊、不懂江湖規矩,各種貶低,結尾還說到南凡生一世英名,卻收徒無方,名聲被徒弟葬送,可悲可歎!
即使這樣李鶴不動氣,只是斯斯文文坐在那裡嗑瓜子,與尋常人無異,遇上小廝上來倒茶,報以微笑,修養不凡。
坐一上午,把踩張武的人都聽清楚了,迎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李鶴撐起油紙傘,心平氣和出門而去。
夏市府井大街,古老的庭院林立,宅高牆厚,凝重蒼古,局促嚴謹,每一座老宅都有幾百年歷史。
循著路徑來到烏府前,聽那說書人講,烏家曾經追隨夏氏皇族,門庭顯赫,但那已是千年前的事情,連夏家都淹沒在歷史長河中,龜縮於一州之地,安安分分當自己的土皇帝,更逞論烏家。
李鶴面帶微笑,輕叩大門,彬彬有禮,絲毫沒有上門問罪的意思。
“有事?”院內有下人問話,並將大門打開一個縫隙,探腦出來,顯得小心翼翼,怕驚擾了主家。
“在下李鶴,聽聞六部劍神異至極,名傳夏州,特來拜訪!”李鶴收了傘,行抱拳禮,小雨淋在他身上沒有濕入衣衫內,而是順著衣角滑落,就像穿著雨衣一般。
下人看呆了,瞅著眼前這位教書老師模樣的家夥,曉得絕對是高人,不敢疏忽,趕忙回道:“您稍等!”
而在後堂中,房門緊閉,烏祿似老道施法,燒香著臘,恭恭敬敬給劍磕頭,拜劍請劍,把劍拔出來閉目觀想,然後將劍探到空中慢慢比劃,過了一會兒,劍上仿佛出現光芒,在劍身流轉。
下人剛剛靠近後堂,劍光立馬有感應,微微一跳,如脈搏般,烏祿不理,隻專心練劍。
這下人懂規矩,只是站在門外,並不開口呼喊,怕擾了烏祿修行,不然動靜搞大,驚了劍光,一下出去,你就死了!
身懷恭敬心把劍插回劍鞘,掛在牆上自然傾斜,然後行禮,收斂氣息,烏祿才開口:“什麽事?”
“老爺,外面有人拜訪,樣貌像教書先生,很邪門,雨水滴在他身上浸不入衣衫內,順著衣角就滑走了,站在雨地裡喆喆溜溜,全身不濕,怪得很!”下人如實稟報。
烏祿不是普通武人,祖上能傳下六部劍,見聞當然也不少,雨水不濕身,一是此人氣功極度強大,練出來的“氣”似江海蒸騰,雲蒸霞蔚,散出體外,可以在身外騰起一層內膜,打鬥起來如披鐵衣,拳未到氣已至,破壞力驚人。
再就是練到化境頂峰,周身無處不丹田,敏感到極致就如雀不飛一般,麻雀起飛要從你手上借力,在這瞬間把手的肌肉塌下去,沒有蹬勁兒,鳥自然飛不起來。
雨水不濕和這個原理一樣,首先你得汗毛褪盡,全身毛孔關閉,周身敏感到超出常理,雨水滴在身上就如鳥兒踩你手面,給你一個刺激,身內立即針鋒相對,一激雨滴,自然飛落,水珠根本落不到你身上。
前一種氣功強大還好,後一種可就恐怖了,神行機圓,周身圓滿,將入丹勁,放到比較差勁的州,那就是武林盟主!
“準備酒菜,我去迎接!”烏祿不敢大意,不知來者善惡,只能做兩手準備。
先回堂內請六部劍背負於身後,這才有了些底氣,再吩咐下人準備招待人家,萬一真是上門拜訪的呢,禮數不能丟。
大門敞開,烏祿嗓門洪亮,先歡愉大笑一聲,喊道:“恭迎貴客,您能光臨寒舍真是烏某之幸,裡邊請!”
對於上門拜訪的客人,不能用江湖那套東西,人家是來拜訪的,見面就盤道兒實在失禮,真客人也得被搞得惡了興致。
李鶴和煦一笑,行抱拳禮,打量烏祿一眼,更多是觀察他身後的六部劍。
這劍有神,被他一看竟然有感應,微微一顫,很有意思,足夠唬人的!
“感謝烏前輩盛情款待,進去就不用了,李某聞六部劍來,茶樓酒肆都在講您用此劍打敗外州人的事情,您既然帶劍出來,李某想一試!”李鶴很客氣,把打架鬥毆講得高雅,不愧是老師。
聽到這話,烏祿臉色顯難堪,明白李鶴是外州人,再就是那些說書人編得過分了,抬高自己貶低別人也得有個度。
夏州人怎麽怎麽牛掰,外州人怎麽怎麽弱雞,看不起外面人,麻煩就上門了,你烏祿是主角,首當其衝!
“你想如何比?”既然到這份兒上,烏祿不能再讓了,人家擺明前來尋你晦氣,唯有打出個威風才行。
“出劍吧!”李鶴不說怎麽比,隻說出劍,那就是沒規矩,相當於踢場子,生死自負。
話罷,兩人在街道上開始走門子,彼此對視繞圈走轉。
李鶴平淡如常, 不見緊張。
烏祿卻手持劍柄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拔劍,他在感應上下四維,感應空氣流動,感應李鶴的心跳,於走轉之間尋破綻。
結果兩圈下來,李鶴就如烏龜殼一般,讓你無處下手,更不對你露鋒芒,讓烏祿一籌莫展,心中開始焦急。
六部劍的使法就如驚尾椎子,玩敏感,受到危機身上自有反應,只要有任何一點端倪,給身理一個刺激,一劍就出去了,自有神威。
哪知李鶴根本不顯鋒芒,就如普通人擱那走兩步,人家又沒惹你,怎麽能拔劍殺人?
六部劍脫胎於形意拳,練拳先練德,先練“理”,沒有德操,長輩不敢教,自己學不好,總是想歪處,功夫自然深不了,白練!
兩圈下來,李鶴微微一笑,使人如沐春風,看穿六部劍的一些竅門,也就不再耽擱。
只見一左一右兩道人影竄出,齊頭並進,栩栩如生,各個都真實,瞬間把烏祿搞崩潰了,刺哪個?
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
跟著感覺出了一劍,刺在空氣中,烏祿隻覺胸口有涼風一線穿過,頓覺陰風透骨,渾身麻木不仁,被釘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摸摸胸口,沒有傷痕,卻讓烏祿汗如雨下,渾身如同泄了氣,精神有些萎靡。
李鶴早已遠去。
而在往後的日子,烏祿變得病怏怏,玩不起劍了,舞不動,一練就傷,精神永遠飽滿不了,後來實在無法,去找夏東升才解了暗疾,但功夫卻是廢了,烏家傳承千年的六部劍,於這一代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