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歷1633年1月11日,農歷癸巳年十二月二日,在登州的叛軍與屺姆島之間的“人口換糧食”的交易結束之後的第二天,第二艦隊和北上支隊突然發起了對廟島群島的兩棲進攻,一舉攻佔了大小長山島,擊斃俘獲長島守將王秉忠以下叛軍五百多人,將登州的海上門戶控制在手,第二艦隊隨即在登州海域進行巡邏,徹底斷絕了登州與渤海灣各島之間的聯絡。
在城內據守的李九成、孔有德聞聽消息之後大吃一驚,孔有德親自前來談判,鹿文淵隨即提出條件:要他們即刻放棄登州,交給屺姆島方面。作為交換,屺姆島方面準許他們帶走全部士兵、武器和輜重登船離開。
大竹山島上的烽火台上,寒風凜冽,鹿文淵一身厚厚的棉袍,頭戴棉帽,看上去就如同個土老兒一般,但是比起身邊頂盔摜甲,身披大氅的孔有德卻顯得悠然自在了許多。
孔有德大致答應了棄城的要求,但是再三提出現在是冬季,航行困難,至少要讓他們在登州待到開春。但是鹿莊主就是拒不松口,並且表示了如果他們拒絕這一建議,就要配合官軍圍攻登州。
“……將軍自然明白,官兵眼下待在萊州是因為缺糧,而不是沒兵。就算將軍能再斷一次糧道。在下既能供應孔將軍數十萬斤洋薯,難道不能提供給官兵麽?”鹿文淵緩緩說,“朱大典、孫元化可都急著要將軍的人頭在皇上面前交代呢。”
“難道莊主不想要李帥和在下的人頭在朱、孫兩位大人面前市好麽?”孔有德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沉聲說道。
“我若要將軍的人頭,何必等到今日?”鹿文淵微微一笑,從袖中抽出一條手絹,向空一揮。
停泊在海面上的第二艦隊的四艘901炮艦上的130mm主炮同時發出怒吼,炮彈飛過遼闊的海面上,射入登州城內,城內頓時響起四次巨大的爆炸聲。黑煙滾滾,轟隆之聲遠遠傳來。
孔有德面無人色――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901的真正威力。
“將軍現在不認為我此言是虛了吧。”鹿文淵笑容可掬。
孔有德沉默半響,終於說出了他一直想問的一句話:“你們是誰?!到底想幹什麽?!”
李九成等人終於屈服,答應即日獻出城池。由於叛軍控制的船只有限,能上船的只有不到二萬人,不過鹿莊主大發慈悲,表示願意借給他們若乾艘船隻用來運載余下的人。至於海運的目的地,定為廣鹿島。
廣鹿島是陳有時的駐地。陳有時率軍加入登州叛軍之後,這一島嶼依然在他的部屬控制之下,暫時借據此地,勉強度過冬季――托人口換糧食之福。他們有夠多得土豆來過冬。廣鹿島又靠近旅順,李九成、孔有德商議,趁著冬季有糧,就從廣鹿出發襲擊旅順,趕走或者殺死東江總兵黃龍,重新佔據東江舊地,整合東江各部,這樣不論是和朝廷還是對東虜,都可進退有據。
農歷癸巳年十二月十日。叛軍船隊自登州水城出海。北上支隊隨即進入登州城。敲起鑼鼓,張貼並大聲宣讀孫元化出具的安民告示,城中還遺留了未能登船或者不願從賊隱匿起來的百姓、軍人數千人紛紛從隱匿地點出來投降。朱鳴夏命令將他們全部收容後送招遠安置甄別。
城中殘余的物資,也做了清理,未能帶走的火炮、軍械除了火藥棄之不要之外全部搜羅走,糧草金銀自然更不必說。
大海茫茫,運載叛兵的一百多艘船隻首尾相顧。綿延數裡,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等主要將領分乘船隻,各自管帶一部分船隻。
冬季出海,雖然有誤入浮冰的危險,但是海面上風浪小很多,航行甚覺平穩,只是海風凌冽異常,吹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般。
孔有德回顧登州城池愈來愈遠。隻覺得心頭茫然――自從吳橋起兵,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打過勝仗,也吃過敗仗,過得是一種有生以來從未過過的“痛快淋漓”的日子,但是這種日子卻讓他始終有種茫然的感覺――前途渺渺。不知所措。
原先和李九成等人商議的種種方略,最後隻化作千裡焦土和數以十萬計的屍骸。自己和這將近二萬部眾前面的道路應該往哪裡去,他看不清。
對大明,他已經毫無感情可言,雖然他的官銜地位是大明給得,但是這也是他和父兄同鄉一起,忍饑挨餓,一刀一槍的從死人堆裡掙出來的;對東虜,那是曾經有著刻骨仇恨的敵人。
然而,他,也包括李九成等東江軍人為自己謀取一塊地盤的努力徹底的失敗了,現在,畫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當初毛帥帶著他們逃亡到的遼東沿海諸島。
這些海島十分貧瘠,糧餉無從補充,今後該怎麽辦呢,是求大明招安,還是和東虜暗通款曲?
他正在思考,忽然有人來報:
“副帥!海面上有大批船隻!正向我們靠攏!”
孔有德出艙一看,只見天際間四道黑煙直衝雲霄。他不禁一愣:這是鹿莊主的船!
看著海面上正在逼近的船隻,轉瞬之間他已經全明白了――鹿莊主把他們騙了!
不,要說騙並不準確,確切的說,鹿莊主的每一步都擺出了他們不得不這樣走的局,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沒得選擇!
孔有德的雙手緊緊的攥住了護欄,幾乎要將指尖掐入木頭中一般。
第二艦隊早在長山列島附近埋伏,一看到叛軍出海,風向合適,第二艦隊隨即全員出動,從兩翼同時開始兜捕行動。
廣鹿島上事先得到了消息的陳有時的部眾始終沒有等到登州來得叛軍船隊――叛軍船隊被第二艦隊挾持,在用火箭燒毀一艘企圖逃走的船隻之後,船隊在第二艦隊的“護送”下,航向濟州島。
朝天浦碼頭上,得到俘虜即將到來的消息的駐軍已經全部動員起來――畢竟這是二萬名士兵,還都帶著武器,濟州島上的正規軍人數有限,要有效的將二萬人解除武裝還是頗有挑戰性的。
專門為俘虜登陸建造的碼頭附近已經集中起了濟州島上大部分武裝力量:陸軍北上支隊濟州島分遣隊的二個步兵連,治安軍拔刀隊二個連;治安軍白馬隊的 二個連。另有從山東移民中選拔出來的民兵三千人――都是和叛軍有血仇的。海軍派出了若乾水兵連和“打字機”機槍班作為支援。
碼頭上已經用鐵絲網組成了圍欄和隻容許一人通過的通道。通道四周刺刀和長矛如林,大炮的炮口閃著光芒,四周的瞭望塔上,矗立著帶著狙擊步槍的射手……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只等第一批叛軍運輸船入港。
馮宗澤帶著自己的班子親自到朝天浦坐鎮指揮,他帶來的不僅有步兵和治安軍,還有炮兵和教導騎兵隊。前者的大炮裡都裝填了雙份霰彈――局勢如果變得步兵無法控制,他就準備效拿破侖故伎,直接用大炮轟擊暴動者,再讓騎兵教導隊掩殺過去。當然啦,這種可能性極小,恐怕等不及他的大炮“發言”,打字機的就足夠把這些人給鎮壓下去了。
“首長,船隊來了。”樸昌范恭恭敬敬的說道。
“我看見了。”馮宗澤舉起望遠鏡,眯縫了一會,“下令:全體進入警戒狀態!”
此時,叛軍船隊出現在地平線上,一艘接一艘的,在第二艦隊的“護送”下駛近海岸。巡邏艇和炮台上的炮手們警惕的看著這些破爛的船隻――上面擠滿了穿著肮髒破爛的棉甲和粗糙鐵甲的士兵們,他們一個個眼神彷徨,面色暗淡。
第一批船只靠上了棧橋,安裝在碼頭上的高音喇叭開始滾動廣播――廣播人是一個原先的東江士兵:
“……東江和山東士兵們!你們已經來到了大宋濟州府。 只要你們聽從指揮,遵照我們指揮行事,大宋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你們一個接一個的下船,排成隊向前走,在指定地點放下武器,脫卸鎧甲,不得有誤……”
船上的士兵們猶豫了片刻之後開始下船,一隊一隊的向著鐵絲網網欄圍成的道道走去,沿途在高音喇叭的指揮下放下隨身攜帶的武器,脫掉鎧甲,進入淨化營地等候淨化。軍官模樣的人,則被當地帶走。
整個解除武裝行動安靜、迅速。間或哪裡會響起些吵嚷聲,隨即一聲槍響便又宣告寂靜――任何此類行為都會直接以瞭望塔上的一發子彈作為結束。
被打死的人被撓鉤拖到鐵絲網下的空地裡,作為一種默默的警告。解除完武裝之後,每人得到一塊蔬菜土豆餅和一杯有安神作用的藥草熬煮的熱茶。土豆餅是白菜和土豆泥混合之後蒸熟做成的。對饑腸轆轆,很少有正經吃飯的士兵們來說,不啻於美味佳肴。至於安神作用的藥草茶,無非是要讓他們精神不振。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