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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聲音如利刃劃破了歌手柔情似水的吟唱,熱烈而和諧的氣氛被一掃而空。成默看到坐在斜對面的慕容予思精致的臉龐變得煞白,而她身邊的付遠卓一直洋溢著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不見。
成默回頭,發現說話的竟然是陳放,他穿著一套黑色的定製西裝,卻遮掩不住一身發達的腱子肉,像一頭強壯的公牛般氣勢洶洶的朝著他們的卡座壓了過來。他這才想起下午在大廳的時候,好像聽見葉筱薇還是哪個女生,有說過陳放是慕容予思的青梅竹馬,還和校草打了一架。
當時他沒有在意,現在才知道,原來清華的校草現在是付遠卓。
成默大致捋清了一下劇情,心想如果付遠卓真要對慕容予思有意思的話,確實是件麻煩事情,付遠卓家裡不過是湘南地頭蛇企業,只是有點錢而已,遠不能和陳放這種京城世家子比。更何況陳家可不是什麽小門小戶,而是在京城八大家族中都能排到前三的大家族。
近些年,世家子的行事遠不如以前跋扈,究其原因,有網絡資訊過於發達讓掩蓋事實的成本升高的緣故,但更重要的以謝家為代表的改良派明顯偏左,這讓一眾葆煌派的世家子們不得不低調。
加上如今世家子們更多的把目光轉向撈錢在裡世界消費,這就給了普通人一種錯覺,這個階層是不存在的。
但實際上,這個看不見的階層才是真正的世界掌控者。
而那些福布斯排行榜上掛名的富豪,不過是冰山故意製造出來的一角,他們不過是被資本選中的傳教士,而不是站在塔尖制定規則的話事人。
陳放就屬於看不見的階層。
眼見陳放已經走到了卡座進口,幾個女生都露出了頭疼的表情,而關博君則乾脆事不關己的縮到了沙發角,假裝喝醉了。
“你TM的把老子的警告當耳旁風嗎?”陳放的冷厲的聲音蓋過了音樂聲,引得周遭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唐沐璿推了下不知所措的慕容予思,低聲說道:“趕快攔住陳瘋子,別又讓付遠卓被打了.....”
在唐沐璿的提醒下,慕容予思如夢初醒,起身飛快的跨到了卡座入口,攔住了馬上就要走進來的陳放,她伸手推在陳放的胸膛上,滿臉慌張的說:“陳放,你要幹什麽?”
陳放根本不理會慕容予思,抬手指著付遠卓說道:“你完了,付遠卓。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好使.....”
成默見冷著臉的付遠卓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緊了牙關壓抑著憤怒和屈辱,立刻出聲,淡淡的說道:“陳放,看來你還是沒有從西臘的經歷中吸取教訓啊!”
陳放低頭看向了坐在側面的成默,只是虛了下眼睛,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成默觀察到了這些細節,心想:“他早就知道我在,說不定就是衝著我來的。”
“喲!我當是誰呢?”陳放冷笑著說,“原來是退役戰神啊!怎麽?你想代替你的好兄弟教訓一下我?”他搖了搖頭說,假做憐憫的說,“抱歉,抱歉,忘記你連烏洛波洛斯都沒有了,已經廢了.......”
陳放的話讓一群人都很震驚,尤其是付遠卓,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似乎馬上就想要開口詢問成默怎麽回事。
成默注視著陳放寫滿嘲諷的臉,像是完全不介意陳放的無理和囂張,慢條斯理的說道:“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坐下來敘敘舊。”
陳放推開慕容予思,對成默身邊的葉筱薇使了個眼色,噤若寒蟬的葉筱薇非常自覺的讓開,
坐到對面的唐沐璿身邊。其他幾個人也都不自覺縮到了一邊,將整條沙發留給了成默一個人。
陳放一屁股坐在了成默的身邊,穿著筆挺黑西裝的高層社會精英和穿著睡衣的底層居家宅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強烈的對撞,叫人產生了莫名的滑稽感。
陳放俯身把桌子上的酒全部掃到了成默面前,“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但謝家贅婿的面子可不能不給.....”他抬手撫了下額頭,把臉皺成了苦瓜,“抱歉,瞧我這記性,你好像連贅婿都做不成了,還真是叫人惋惜啊.....”
成默像是完全沒有和陳放在一個頻道,他用回憶的語氣說道:“我記得一起去西臘的時候,你還沒有這麽壯,看來最近肌肉練的很勤快啊。”
陳放挑了挑眉毛說道:“沒必要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可不是小醜西斯,不吃你這套。想求饒,你把桌子上的酒全部都喝了,我考慮給你一個面子。”他撇了下頭說,“我是不是比小醜西斯好說話多了?”
成默笑了笑,“小醜西斯可不會被人用日式繩藝綁成女優,還哭著喊‘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他看向了周圍一些默默吃瓜的女生,“當年陳放在西臘被九頭蛇的女人勾引,落入了圈套,被天選者家園與自由陣線的人給抓了,聽說遭遇了挺多慘無人道的虐待。”
陳放被成默一句話就給刺激的渾身顫抖,大概是觸及了他心靈深處的傷痛記憶,臉都變綠了,整個人也繃成了一根弦。
成默察覺到了陳放的異樣,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唏噓的說道:“哎!那次死了四個同學......”他看向了付遠卓,“叫什麽名字來著?”
付遠卓低聲歎息道:“劉嘉元、韓皆驥、黃何,還有賈曉傑。”
成默點了點頭,抬手拍了拍了陳放的肩膀,“陳放,你能活下來,還得多虧了我,要不是我夠聰明,你應該活不到今天,對我大放厥詞......”他歎了口氣很是苦惱的說,“你說,我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啊!”
陳放臉已經完全扭曲,太陽穴暴起的青筋幾乎快要突了出來,他抬手想要將成默攬在他肩膀上的手打下來,可莫名其妙的成默的手仿佛重若千鈞,壓的他動彈不得,汗水一顆一顆的從他的臉上滑了下來,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褲子上。
“當時你那個草包哥哥還懷疑我,真是差點就耽誤了你的性命。後面還懷疑是我潛入了別墅殺死了弗洛蘭,聽說就是弗洛蘭那個胖子把你用紅繩子捆住手腳,一節一節的綁成女優的吧?不知道他還對你做了什麽......”成默打量了一下陳放渾身上下那鼓鼓囊囊的肌肉,憐憫的說道,“你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察覺都其他人異樣的眼神,陳放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猛的站來起來想要衝破成默的束縛,卻沒料到這次並沒有遇到一絲阻力,身體失去了平衡,雙手不得不撐在桌子上,他順手抄起一瓶還沒有開的羅曼尼康帝,狠狠的朝著成默的頭上砸了過去。
成默靠在沙發上紋絲不動,完全沒有躲避,泰然自若的從桌子上拿起了一杯紅酒,就在瓶子即將落在他頭上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陳放的手腕。
馮露晚說道:“陳放,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陳放喘著粗氣說道:“松開。”
馮露晚冷冰冰的說道:“你還要這樣放肆,我會向白部長申請取消你明天參與實戰教學資格。”
陳放像發瘋的野獸緊盯著成默咬牙切齒的說:“我說......松開......”
馮露晚知道陳放已經失去了理智,立刻轉頭看向了陳放身後的保鏢,“還不把他給帶走?難道要我給陳少華打電話讓他親自來?”
兩個保鏢連忙抱住了陳放,顧不得他拚命的掙扎強行將他從卡座裡拖了出去,架著他向酒吧門口走去。
成默回頭看向了還滿眼怨毒的陳放,搖晃了一下杯子裡猩紅的酒液,向著他舉杯,微笑著說道:“為了死去的弗洛蘭,乾杯!”
陳放拚命的想要掙脫,卻怎麽也不可能逃離兩個載體的鉗製,只能睜圓了眼睛,呲著白花花的牙齒,用大拇指對成默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成默從容的喝幹了杯中的酒,再次向陳放舉了下空杯。
等陳放被拖出了酒吧門口,成默轉身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幾個女生瞠目結舌的望著他,似乎想要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成默也沒有繼續坐下去的欲望,他看了看付遠卓,又看了看黯然神傷的慕容予思,淡淡的說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他站了起來,拿起羽絨外套,“我先走了。”
一群人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直到成默和馮露晚快走到門口時,付遠卓才回過神來,急忙的說道:“我也走啦!”
付遠卓急不可耐的穿上短款的呢子衣,快步走出了卡座。
慕容予思說道:“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付遠卓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慕容予思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出去。
唐沐璿環顧了一圈問:“我們呢?還喝嗎?”
葉筱薇有氣無力的說道:“算了吧!人都走完了還喝什麽?”
關博君從沙發角落跳了起來,“誰說的走完了?我不是還這裡?”
唐沐璿翻了白眼,“切”了一聲說道:“關關學長,你剛才也太慫了吧?”
關博君嘟噥道:“喂,陳放是什麽角色,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在學校裡誰敢惹他啊?顧非凡都要繞著走......”
“成默學長敢啊!”
關博君搖了搖手說:“成默那種非正常人類不算。小醜西斯他都不虛,陳放對他來說算個屁。”
“你們別說,我就覺得成默學長實在酷斃了!”張馨元撫著發燙的臉頰說,“老實說開始看到成默學長還有點失望,還覺得小醜西斯也許就不過如此,可剛才我才知道什麽....叫酷.....實在是太酷了.....我的心現在都還跳的好厲害.....”
“喂!小太妹,你可別和我搶!我開始就說了,我喜歡成默學長這一掛的!”薑宇楨沒好氣的說道。
張馨元嚴肅的說:“我認真的啊!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們兩個還在這裡爭......”唐沐璿說,“聰明的那個已經追出去要微信號去了!”
張馨元和薑宇楨同時罵道:“葉筱薇這個狐狸精!”
兩個人抓起外套和包,不甘示弱的互相推推攮攮著向門口走去。
唐沐璿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這群瘋婆子.....”說完她也起身,瀟灑的向關博君揮了揮手,“關關學長,走了!。”
忽然之間就只剩下關博君一個人,他很是迷茫,掃了眼桌子才喝了一半的酒,大聲說道:“酒還沒有喝完啊!還有這麽多吃的?不是浪費了嗎?”
唐沐璿停了下腳步回頭說道:“你可以打包啊!”
關博君數了下剩下的白金黑桃A,和那瓶還沒有開的羅曼尼康帝,眼睛亮了起來,低喃道:“發了!發了!”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對一旁的服務生意氣風發的喊道,“服務生,幫我把酒都裝起來。”
服務生低頭看了眼桌子上滿滿當當的酒瓶,微笑著說道:“先生,我們這裡有寄存服務的,這麽多酒你也不方便提,可以寄存在我們這裡下次喝。”
關博君將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了!不了!你們這裡消費這麽高,我下次打死也不來了!”
服務生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那好的.....我現在就跟你裝起來!”
“對了!還有這些菜.....這個大螃蟹也都還沒有動,這個牛肉也才吃了一點.....”關博君開始對著服務生碎碎念,“哎呀,實在是太可惜了啊!這群女生真是暴殄天物,真是,吃不完就不要點這麽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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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月色在樹影間蕩漾,星光掛滿枝頭,像是搖搖欲墜的金色花朵。在彌漫清涼意味的山風吹拂中,付遠卓追上了成默,他抓住了成默的肩膀,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靠!走這麽快幹什麽?”
“也沒有特別的想要走很快,大概是因為下山的路,會比較輕松吧。”成默回頭看了眼滿頭大汗的付遠卓說。
“剛才人多,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你說呢!”付遠卓喘息著說。
馮露晚笑了下說:“我先下去,你們慢慢聊。”
成默點頭,馮露晚就裹著西裝快步朝著半山腰的別墅區的走去,轉瞬就消失在曲折的小徑中。
“我們是找個地方在喝一杯,還是......”付遠卓問。
“就去我房間裡坐坐吧。要喝酒的話,房間裡也有。”
“行。”
兩個人並肩沿著馮露晚走過的小徑繼續前進,付遠卓問:“你怎麽從巴黎逃出來的?”
“這個一言難盡,有些事情,我暫時還不能說,等有機會再告訴你。”
“倒是你,聽說你和杜冷、關博君、顧非凡還是什麽水木四傑?”
付遠卓“哈哈”一笑說道:“都是托你的福氣,白教官給了我們四個不少資源,還獎了好多改裝件、技能和經驗值.....對了.....”
“怎麽?”
“白姐還給了你弟弟成浩陽一個清華的保送名額,如今他也在清華讀書。還借你在歐羅巴失蹤的由頭,給了你叔叔嬸嬸一千萬補償.....”
成默腦海裡又閃過白秀秀那張宜嗔宜喜的面容,輕聲說:“是嘛?”
“嗯!後來你叔叔、嬸嬸考慮到就近好照顧成浩陽的緣故,在京城買了套房子,還開了家米粉店,白教官知道了這件事,把你堂姐也調到了京城工作,現在他們一家都在京城......”
成默淡淡的說:“那挺好的,成浩陽向來就喜歡大城市的生活。”
“顏亦童已經拍了三部電影啦,部部都是大火,現在可是流量最大的新生代偶像。微博粉絲都超過三千萬了.....”
成默笑了笑,“她挺適合當明星的。”
“我剛回來的時候,其實挺想不通的,很長椅段時間都不敢去見她,後來是她跑到找到宋希哲,和宋希哲一起在學校堵我,我才被她抓著一起吃了頓飯。當時她也沒有提有關你的事情,這才讓我安心了不少,後來有一次喝多了,我才把你的事情告訴她。那時我才知道,其實最了解你的人是她.......”
“是嘛。”
“她跟我說,成默最擅長的就是做題,選擇題都又怎麽可能做錯呢?更不可能選一個最錯誤的答案呢?所以錯的一定是你。”
成默搖了搖頭說:“其實,我也沒有能做的很好......要不然......不說這件事了,都已經過去了......”他轉頭看向了付遠卓,“你知道沈老師現在在做什麽嗎?”
“沈老師?”付遠卓回憶了須臾,“我記得我們畢業的時候,沈老師就退群了呀!她的微信號也沒有用了,後來也沒有人和沈老師有聯系過.....”
“是嗎?”成默有些失望的說。
“不過有一次暑假回星城,我碰到孫大勇,提起過沈老師。”
成默抬頭看向了付遠卓,不動聲色的問:“他怎麽說?”
“他說沈老師已經結婚了,有一次在國金街看見過沈老師抱著她的女兒,在嬰幼兒商店買東西......”
成默腦子一炸,付遠卓的話語聲漸漸變的遙不可及,他滿腦子都是沈幼乙拿著菜譜在家做菜的模樣,她戴著圍裙在廚房裡切網購的德江春筍,煤火爐裡熬著乳白的排骨湯,盤子裡碼放著肥瘦均勻的南風肉,咄咄咄的切菜聲還在耳畔回蕩。
他站在廚房門口目不轉睛的盯著沈老師的側臉,她柔聲對自己說:“吉田兼好的《徒然草》裡有一段是極好的:人所不得不營求者,一食,二衣,三住居。人生大事不過此三者。不饑,不寒,不為風雨所侵,閑靜度日,即為安樂。但人皆不免有病,如為疾病所犯,其苦痛殊不易忍,故醫藥亦不可忽。三者之上,加藥成四。凡不能得此四事者為貧,四事無缺者為富,四事之外更有所營求者為貪。如四事節儉,無論何人當更無不足之慮也...”
成默抬頭望向了天空,他知道鬥轉星移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改變,花開花落人事變遷也不能事事盡隨心意。
可他還是覺得......
山風實在太冷,滿月實在太遠。
他低頭看了看石板路邊的黃綠相間的草芽,過了這個冬天,它們就能編織出一副大自然的畫,還有那些埋藏在其中的種子,也會盛放出漫山遍野的花,那將是一整年最迷人的景色。
景物的美好可以年複一年,可惜時光的美好卻只能留存於記憶中,僅僅借以憑吊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