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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身大汗的陳少華猛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立刻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脖子,那些涔涔而下的汗水瞬間濕潤了他的整個右手,他低頭看了眼,發現不是血,他才松了口氣,急促的心跳開始放緩,可那夢魘般的一刀也還久久的停留在腦海中不肯離去。
過了好一會,陳少華終於徹底的清醒過來,想起了剛才那極其屈辱的一幕。他的面目不由自主的開始抽搐,想到雅典娜那冰冷的警告,陳少華在咬牙切齒中握緊了拳頭,狠狠的錘了兩下床,繼而撿起床頭櫃上的煙灰缸朝著立在牆邊的一百寸液晶電視砸了過去,“砰”的一聲巨響過後,液晶電視的屏幕裂開了蛛網似的紋路。
門外傳來的保鏢的聲音,“長官?”
陳少華怒吼道:“別管我。”
他挪動斷掉的雙腿坐在了床沿,將兩隻立在床邊的機械腿套好,束好束帶。這樣的動作並沒有能讓他平靜下來,越想胸腔裡越是有股壓抑不住的怒火想要找到一個出口。他緊攥著箍在腰間的金屬束帶,呼吸愈發的粗重,風箱般拉扯的喘息聲重新在靜謐的房間裡回蕩了起來,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猛獸。
閉了下眼睛,陳少華立刻就回想起雅典娜那雙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瞳,沒有輕蔑也沒有驕傲,俯瞰著他,純粹就像是俯瞰著一隻無足輕重的獵物。
“啊~~~~~~!”
想到在周圍圍觀的同事,想到就在一旁的白秀秀,想到坐在欄杆上的成默那聲喊.......而他就像條死狗一樣被雅典娜踩在腳下。強烈的羞恥感短暫的吞沒了他的理智,陳少華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狠狠的向著貼著木飾面的牆壁砸了過去,接著是裝滿茶水的玻璃杯、放紙巾的木盒子、床頭燈......他抓起一切他能夠得著的東西,當床頭櫃上不在有任何東西時,他站了起來,揮起沉重的機械腿,使勁的踢向淺棕色的實木床頭櫃,嘩啦的聲響中木屑飛濺。他瘋狂的找到一切能拿的起來的東西,酒櫃裡的沒開的各種洋酒和葡萄酒,將房間裡砸的五顏六色,酒氣彌漫。
當砸無可砸,他便揮起機械腳四處亂踢亂打,踢爛了電視櫃、打爛了衣櫃,踹倒了冰箱......
不過片刻,整個房間就一片狼藉,他也累的氣喘籲籲,直到保鏢再次過來敲門,他憤怒的的大喊道:“滾!我說了別管我......”
門那邊傳來的保鏢小聲的應答,“長官,你弟弟和郭主任他們過來了。”
陳少華雙手撐著牆壁平複了一下喘息,問道:“到哪裡了?”
“大門口。”
“讓他們在客廳等我。”陳少華說。
“好的。”
“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們心裡清楚。”陳少華低聲道。
“清楚的,長官。”
陳少華他走進了浴室,用冷水衝洗了一下滿是汗水的臉龐,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像是詛咒,又像是發誓,冷冷的說道:“成默.......我一定叫你死.......”
片刻之後,他聽到樓下傳來陳放的聲音,便整理了一下頭髮,關上水龍頭,將臉和手都擦乾淨,對著鏡子深深的呼吸了幾下,陳少華才轉身走出房間下了樓。此時除了陳放,還有一眾手下已經全都趕了過來,不過手下全都在客廳外的院子裡,只有陳放和郭衛理站在客廳。
看到陳少華,陳放急切的走了上來,問道:“哥,你沒事吧?”
陳少華笑了下說道:“能有什麽事?”
陳放見陳少華狀態還不錯,
稍稍松了口氣,怒不可遏的說道:“那個雅典娜實在是欺人太甚。今日之恥,總有一天我要十倍還回去!”陳少華拍了拍陳放的肩膀說道:“別太計較,雖然確實丟了些面子,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可.......”
陳少華完全不想聽到陳放繼續說‘雅典娜’,打斷陳放的話說:“雅典娜這種人反而好對付,更何況她畢竟是個外國人。倒是要小心成默這個小BI崽子.....”
郭衛理也點頭說道:“這成默看起來稚嫩,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實際上意志極其堅定,心思也極端成熟,下手也狠毒,在巴黎毒死那麽多人完全不帶猶豫,知道自己犯下了彌天大罪,拚了命也要潛入歐宇總部偷盜資料,傳輸回來把組織拉下水,該拋棄同伴的時候,也毫不拖泥帶水,行事完全不像個二十一歲的大四學生,比我們這些成年人還果決,確實不能小覷。”
陳放陰沉著臉說道:“我知道,我從來沒有小瞧過他。只是實在沒想到這個狗雜種竟又傍上了雅典娜,也不知道這雅典娜是不是瞎了眼,擱著好好的拿破侖神將不要,竟跟著這狗雜種回來了。”
郭衛理意味深長的說道:“這成默對女人有一套的。”
陳少華想到成默和白秀秀,越是心中被什麽尖銳的東西撓的鮮血淋漓,他強壓下徹骨的疼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移話題:“後來發生了什麽?”
陳放第一時間不在主席台的區域,轉頭看向了郭衛理。
郭衛理沉吟了一下,詳細的將後來陳康神將和雅典娜、成默的對話,以及西園寺紅丸跳出來攪局,白秀秀最後站出來收尾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只不過在說起西園寺紅丸和陳康的對話時,他刻意忽略了西園寺紅丸說陳少華是“逃將”的事。
陳少華也沒有留意郭衛理說西園寺紅丸的時候神色有那麽一絲不自然,待郭衛理說完過程,就冷笑著說道:“看樣子......這一鬧是件好事,白秀秀不敢讓成默上‘天選者審查委員會’,這樣只能讓謝家出面保成默,說不定謝家已經出手了,要不然二伯.......院長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走掉。”
陳放憤懣的說道:“那我們就這麽看著這個狗雜種安然無事?回到太極龍惡心我們?”
陳少華冷笑:“就怕他不留在太極龍。我們先在媒體上力捧謝旻韞,再捧成默。接下來再聯系拿破侖神將,看看法蘭西神將閣下是個什麽想法。”
陳放先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隨後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
陳少華看向了郭衛理,淡淡的說道:“你組織一下,明天開會,布置人手開展整肅運動,除了嚴查所有太極龍成員濫用‘烏洛波洛斯’的問題。”他嚴肅的說,“最關鍵的是還得嚴查私人擁有‘烏洛波洛斯’的問題,查一起,抓一起,絕不姑息......”
“可查私人擁有‘烏洛波洛斯’是亢龍......是天選者管理部的任務,我們用什麽借口插手?”
陳少華思考了一下說道:“我會讓院長下命令,讓吳志琛帶領他的稽查委和我們監察部組成一個聯合工作組,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郭衛理知道吳志琛是陳少華的老部下,也是陳少華埋在亢龍組的釘子,於是點頭應了聲“是”。
陳少華冷笑道:“這下......我倒是要看看你謝繼禮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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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非凡和金子菡在酒店電梯間追上了付遠卓、關博君以及慕容予思、葉筱薇一行人。這時好幾個太極龍的微信群都已經炸開了鍋,幾秒鍾就是百來條信息刷過,看都看不過來。
“艸!”氣喘籲籲的顧非凡第一句話就直接問道,“怎麽回事?”
一群正在電梯的太極龍學員全都轉頭看了眼顧非凡,然後閉上了嘴巴看向了別的方向,然而每個人卻都不動聲色的豎起了耳朵。
關博君看到顧非凡和金子菡眼睛亮了一下,隨即看似不在意的說道:“什麽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關博君攤了下手,“成默把鳶尾花的執掌者,玫瑰十字會的會長,法蘭西皇帝,歐羅巴神將,拿破侖七世給綠了唄!”
金子菡捂住了嘴,“真的是真的?”
關博君看向了一側那幅巨大的雅典娜海報,歎息道:“八九不離十,那群雅典娜和拿破侖七世的CP粉已經快瘋了.....說要代替拿破侖七世誅殺成默此獠......可惜太極演武場裡面沒辦法使用手機,要不然現在網上都已經炸了吧!”
顧非凡看向了付遠卓,問道:“成默和雅典娜怎麽認識的?”
付遠卓搖了搖頭,“不知道,要不是雅典娜突破了護盾,一刀把陳.....陳放他哥給砍了,我們都不知道雅典娜是成默的女朋友。”
“女朋友?雅典娜不是說成默是她丈夫嗎?”金子菡急聲問。
“還沒有來得及領結婚證,他們這次回來就是領證的。”葉筱薇一副和成默很熟悉的口吻,“成默學長還說會請我們。”
葉筱薇故意忽略“喜糖”兩個字,周圍一群不淡定的太極龍學員們頓時按捺不住發出了“哇”的驚呼。
關博君衝顧非凡翻了個白眼,嗤笑道:“你不是跟成默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你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嗎?”
顧非凡沒好氣的說道:“要不是雅典娜,誰關心他?”
關博君注視著顧非凡徑直走進電梯,翻了個白眼,低喃道:“還說不關心,成默沒回國的時候,就你喝醉酒了喜歡提成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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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在夕陽中沿著西五環前進,很快就過了黃綠斑駁的奧林匹克公園,蕭瑟的枯枝在風中搖晃,遠遠瞧著便覺得心生冷意。接著在高架林立的五元橋下了環線,進入了市區,接踵摩肩的高樓大廈遮蔽了正在隱沒的夕陽,隔著玻璃窗只能看見從樓宇縫隙中傾瀉出來的幾線浮雲。接近下班的時候,車流逐漸擁擠了起來,五顏六色的鐵盒子在水泥叢林狹窄的管道中緩慢流動,城市的燈火在不朽的夜晚即將降落之時,漸漸點亮,像是一層層被染紅的果嶺。
這種視覺體驗很奇妙,灰色的水泥森林像是從冬季跨入了春天,那些五顏六色的霓虹,是在夜之春濃情綻放的花朵。
在夜之春還沒有徹底覆蓋整個世界之前,車隊進入了成默熟悉的街區,他的記性向來很好,此時能夠將大多數明顯的標志性建築和印象裡重合起來。那些高大巍峨的建築都沒有變,不過那些懸掛著的廣告畫卻已經變了。
成默清楚的記得他踩著自行車帶著謝旻韞在夜裡經過這條長街,去往機場的方向,那時高樓大廈間懸掛著的大多是地產廣告,懸掛著的是在這座城市裡奮鬥著的人們的最終夢想。但眼下更多的“汽車、保險、理財”.......
他還記得沿街還有不少便利店,他曾經停下自行車,和謝旻韞在其中一家買了農夫山泉有點甜的礦泉水,如今那些便利店已然銷聲匿跡,有些換成了7-11,有些換成了其他的店鋪。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變化呢?
好像也沒有什麽變化了,也就那個坐在自行車後座的女孩已經不在了。
成默看到了遠處幾棟朝陽公園旁邊佇立著的高檔住宅樓,玻璃幕牆在殘陽中熠熠生輝,像是聚光燈照耀下的鑽石眼淚。他記得那天夜裡謝旻韞曾經指給他看過,說在那裡她有套房子,是她爺爺送給她的嫁妝,他心中有所明悟,低聲問道:“是去‘和生霄雲’嗎?”
白秀秀點了點頭,“你去過?”
成默搖頭,他眺望著那棟水晶般的樓宇,在漫漶的夕陽反照中無意義的低語:“沒來得及。”
白秀秀不再說話,很快車隊就到了小區門口,整個小區外已經被封鎖,白秀秀出示了證件才得以進入,進了小區戒備更是森嚴,幾乎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車子進入地下停車場前,遇到了等在入口的薑軍,在薑軍的引導下車子下到了站滿了黑超特警的停車場,停在了右側裡面的電梯口。
“上去吧。”白秀秀說,“我處理一下宴會的事情。看情況得延期了......”
成默“嗯”了一聲,站在車旁的薑軍已經為他打開了車門。這個曾經跟過他一段時間的保鏢,還是一如從前的不苟言笑,就像秦始皇陵遺跡之地裡面的陶俑戰士。成默本想跟薑軍寒暄兩句,可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一言不發的跟著他上了電梯,去了頂層十七樓。
一梯一戶的電梯間裡隻站著一男一女兩個神態警惕的警衛,毫無疑問他們是載體。
“不好意思,麻煩你把手抬起來.....”男警衛說。
成默舉起了雙手,他看到了門口放著的磨砂黑的鞋櫃,鞋櫃簇新的,上面掛著一幅保羅·高更的《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什麽?我們到哪裡去?》,射燈下那幅油畫下面色彩絢麗,雖是贗品卻臨摹的很逼真,成默不由的會心一笑,心中那一點緊張感消弭的無影無蹤。
“好了,可以了。”男警衛說。
成默點了點頭,走到了門口,薑軍再次給他打開了防盜門,橡木灰的魚骨拚接地板上擺著一雙藍色的機器貓脫鞋。房間裡有清晰的炒菜聲,成默坐在換鞋凳上換好脫鞋,就聽見有人說道:“來了啊!小成.....”
成默抬頭,就看到這個在電視上曾經看見過的濃眉大眼笑容醇厚的男子,他和謝廣令有幾分像,但卻沒有謝廣令那麽冷硬,如同是垮著臉的大理石雕塑。他的面容很有色彩感,更像是油畫。成默立刻起身,他第一次感覺到局促,張了張嘴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麽合適。
謝繼禮將鍋鏟換到左手,把右手在粉色的卡通圍裙上擦了擦了,走到了成默面前,伸出了手溫和的說道:“叫我叔叔、伯伯都行,要是不嫌棄的話,叫我爸爸,那是更好的。”
成默感覺自己伸出去的手都在顫抖,也不敢去看謝繼禮那雙帶著暖意的眼睛,即便謝繼禮和藹可親毫無架子,即便他自己也久經風霜見過了不少的大人物,可還是不可避免的緊張,他握著謝繼禮的手,猶豫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謝伯父好。”
謝繼禮這才松開了手,笑著說道:“在自己家裡別拘束,先隨便坐坐,隨便看看,我馬上就把菜弄好......”說完謝繼禮就轉身走向了廚房,很隨意的說道,“稍微等一下。”
“我來幫您。”成默說。
謝繼禮回頭看了成默一眼,搖晃了一下鍋鏟說:“千萬不要,好不容易逮著了一個機會,可以享受一下下廚的樂趣,小成你可別打擾了我的好事。”
成默還想再客氣一下,謝繼禮又道:“你可以看看房間裡的畫,好些都是小進自己畫的。菜馬上就弄好.......”
成默不再多言,隨意的在客廳裡打量了起來,房間裡乾淨異常,完全不像是沒有人住的樣子。裝修是謝旻韞喜歡的現代簡約,沒有太多的繁複的裝飾,追求簡單明快的線條,色彩也以深灰、淺棕、白色為主,乾淨清透,也不容易疲倦。電視牆的位置沒有電視,只有一整牆書,上面擺著成套的精裝本又或者古舊的書籍,落地窗外能夠看到故宮,紅牆金瓦在即將湮沒的晚照中壯麗異常。
在盡管宏偉的落地窗前擺著畫架,上面放置著一副未完成的畫,是兩個差不多高的少男少女,穿著長雅的校服手牽著手,坐在天台上仰望星空的畫.......
成默站在窗邊凝視著這幅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玻璃門口的聲音,他才轉身看向了餐廳,深灰色的大理石餐桌上擺著一盤蝦仁炒蛋,一盤清蒸多寶魚,一盤香煎牛肉......不過最醒目的不是謝繼禮親手做的菜,而是餐桌旁的島台上擺著一座眼熟的古董咖啡機。他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伸手摩挲。
端著一盤素炒三絲的謝繼禮說道:“這是我幫你從義大利的咖啡廳弄回來的,還有你和小進在院子後面種的兩株義大利柏樹,我也移了回來,開始還擔心天台不允許種樹,後來找人問了問,是可以的,才想了辦法幫你們種在了天台上......”
成默立刻回想起了和謝旻韞在羅馬度過的那段輕松愜意的日子,他的心陡然間顫抖了好幾下,才用乾澀的聲音回答道:“真是麻煩您了。”
謝繼禮將那盤素炒三絲放在桌子上,搖著頭說:“真是慚愧,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成默沉默。
謝繼禮取下身上的圍裙,露出了裡面整潔的白襯衫,他拉開椅子說道:“來坐。”他打開電飯煲先給成默盛了一碗,“我好久沒有做菜了,剛才臨時決定露一手的,你可別嫌棄味道不好。”
“我不挑食。”成默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謝繼禮“哈哈”笑了一下,將餐桌上的那瓶紅星二鍋頭拿了起來,“能喝酒嗎?”
成默點頭,“能喝一點。”
謝繼禮又在島台拿了兩個骨瓷杯子,遞了一個給成默,“那就陪我喝一點。”
成默自然無法拒絕,兩個人便像是父子般開始吃飯小酌,謝繼禮的菜說實話弄的很一般,但勝在食材很好。酒自然也算不上好酒,不過二鍋頭好下口,易上頭,於是陌生感很快就在酒精和謝繼禮的溫厚的言語中揮發。
謝繼禮講了很多謝旻韞小時候的事情,沒有提他的遺憾,又問了不少成默和謝旻韞的事情,聽的興趣盎然,神情並無太多悲苦。
酒喝的差不多,菜也吃的差不多之後,謝繼禮才說道:“你在巴黎失蹤之後,我也想了很多辦法尋找你的蹤跡,也親自去過歐羅巴,一是為了去道歉,二是為了你,但歐宇確實沒有找到你。我也擔心了很久,如今你平安回來,我就安心了。”
“謝謝伯父的關心,真對不起,我沒有......我沒有能保護好小進.....”成默自顧自的喝了一滿杯。
“不怪你。怎麽能怪你。”謝繼禮正色道,“雖然我並不認同你的做法,但你做的足夠好了。至於小進......”他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滿杯酒,“只能說她生在謝家,這是她無法逃避的責任吧。”
成默第一次在謝繼禮臉上看到悲傷與無奈,他握緊了杯子,壓低了聲音說:“您知道她怎麽......”
“我知道。”謝繼禮閉上了眼睛,“我都知道,可我沒有辦法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剛才還溫情的氣氛陡然降到了冰點,成默也知道謝繼禮的無奈,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越是位高權重越是束手束腳,面對公事他是一個不能有私情的人。成默心中歎息,端起酒瓶又給謝繼禮倒了杯酒。
隔了好一會,謝繼禮才重新睜開眼睛,“現在你能安全回來就好,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擔心,你好好想看看,你想要做什麽。小進希望你去做研究,你也不太在乎她的想法,還是得看你自己......”
“我想做點什麽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事情。”
“有志氣。”謝繼禮很是欣慰的說。
“有什麽要求和想法,盡管跟我說。最關鍵的是好好生活,快點找個......”謝繼禮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白部長說,你現在的女朋友是雅典娜?就是拿破侖七世的......”
成默心想果然謝廣令犧牲以後,謝家在太極龍沒了耳目,他點頭說道:“逃出西臘的時候遇到的,她脾氣有點爆,剛才在太極演武場把陳少華給劈了。”
謝繼禮拍了下桌子,開心的說道:“乾的漂亮!”
成默撓了下頭。
“這咱爺倆必須得走一個。”謝繼禮舉起杯子,衝著成默眨了眨眼睛,“可不是為了雅典娜劈了陳少華,而是為了......”
成默秒懂,很是窘迫的笑了笑,“我也不是刻意的,都是因緣巧合。”
謝繼禮“哈哈”一笑說道:“我知道的,巧合都是概率問題......”
成默只能什麽也不說,將杯子裡的酒一口喝乾。
謝繼禮主動去拿酒瓶,卻發現酒瓶已經空了,他歎息了一聲,起身走到客廳的茶幾邊,從那裡拿起一隻牛皮紙文件袋,然後走了回來,放在成默面前,“這裡面有小進留給你的一些東西,還有一些話,我抄了下來。”
這是隻款式非常老的文件袋,現在市面上很難找到的那種米黃色牛皮紙文件袋,上面還寫著紅色的“機密”,封口的方式也很古舊,還是用白線纏在了白色的圓形硬殼紙片上。
成默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喉嚨也乾澀異常,像是有什麽東西壘在胸膛上,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小心翼翼的打開文件袋,從裡面倒出了幾把鑰匙,一本房產證,一張銀行卡,一個日記本。
“最後寫給成小默,羅馬咖啡廳的租約我夾在日記本裡,尚有二十年才到期。如果你願意經營,可以找個人經營,如果你不願意經營,記得將我的古董咖啡機和院子後面的兩棵樹帶回家。還有我在eBay上訂購了做射電望遠鏡的所有零件,但留的是我的電話號碼,萬一我不在,你拿我的帳號登陸,查看一下訂單。時鍾信號一月份會到,寬頻合成器同樣也是一月份,不過混頻器和無線收發器會遲點,過年期間京城無人,你可以過年再去接收。至於其他的,也沒有什麽好叮囑你的,你比我還要自律,只是希望你能過的快樂一點,最好不要再當打打殺殺的天選者,去院裡寫寫論文搞點研究更適合你。不過一切都隨你心意,反正我也看不住你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我不能陪你更久,甚為遺憾,不過也滿足啦!期待你早日把信號發到宇宙中與我聽見。再見了!成小默。會一直喜歡你的謝小進。”
看到謝旻韞如涓涓細流般平常的交代,成默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像是她還未曾離去。
“鑰匙和房產證都是這套房子的。我今天交給你了。還有卡裡有些錢,不算多,都是小進自己的錢,和我們給她準備的一些嫁妝......”謝繼禮松了口氣,“終於不用每周都抽時間過來給你打掃衛生了......”
成默楞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這裡的衛生還是謝繼禮親自來做的,“真是辛苦您了。”
謝繼禮笑道:“也不是每次都是我來,她媽媽來的比我多。有時候我們兩個都沒有空的時候,就是她姨姨過來的。”
成默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收....”
“反正我也只是轉交而已,以後你要怎麽處理都隨便你了,與我和她媽媽都沒有什麽關系。”謝繼禮起身開始收拾碗筷,“還有,她最喜歡的那隻熊貓布偶放在臥室的床上,她和你定的射電望遠鏡零件我全都給你放到天台了。其他的事情,也沒什麽好交代的了.....”
成默也站了起來,跟著謝繼禮一起收拾碗筷,謝繼禮非不讓成默做,將他按在了椅子上。顯然謝繼禮並不常做家務,動作算不上麻利,幸好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廚房裡有洗碗機,直接把碗放進去,然後清理一下廚房和餐桌就行。
等整理完一切,謝繼禮松了口氣說道:“那我就把該交給你的,都交給你了。”
“辛苦你了伯父。”
謝繼禮拍了拍成默的肩膀,“我的電話也留給你了,有什麽事情盡管給我打電話,至於其他的你不用擔心,帶著雅典娜好好到處玩玩,也認真想看看究竟自己想要做什麽, 繼續讀書,或者想做點什麽都可以,我相信你能為自己做好規劃。等年後我們在好好聊聊.....”
“嗯。”成默點頭。
謝繼禮轉頭慢慢掃了眼房間,視線最後落在了還放在餐桌上的那本日記上,“本來還想著等你同意,讓我也能看看小進的日記......”
“那我拿過來。”
“算了。”謝繼禮搖頭,“省得她說我不尊重她的隱私。”
謝繼禮也沒有等成默回話,就拿起鞋架上的那雙久布鞋,隨意的穿好,摘了掛在衣架上的灰色中山裝,走出了門口,他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成默說:“別送了。如果你要回星城的話,記得去看看外公,陪外公下下棋。他最疼小進,覺得你們最般配的也是外公了.....”
“好的。”成默應道,他目送謝繼禮在警衛的陪同下進了電梯。
在電梯關閉前,謝繼禮說道:“下次可得你提著酒來找老頭子我了,別嫌麻煩,也別嫌嘮叨.....”
“旁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我怎麽會嫌棄。”成默說。
“你可不是旁人。”謝繼禮揮了下手,又認真叮囑道,“有什麽狀況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成默點頭,電梯門也緩緩關閉。等顯示屏上的數字開始跳動,成默才將門關上,他佇立在門口看向了落地窗邊的那幅未完成的油畫。
樓影重重疊疊,月光將夜色暈染開來,燈火明亮,夜幕綺麗,他仿佛看見了自己正牽著謝旻韞的手坐在天台上的那兩株義大利柏樹下,凝視著漂浮在藍色宇宙中那些遙遠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