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燈泡狀的培養皿,這些“燈泡”像是蠶蛹一樣吊在白色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不過因為體積不小的緣故,距離地面也只有很短的半米。燈泡狀的培養皿裡灌滿了半透明的液體,散發著微光。仔細看,就能看見“燈泡”裡像是鎢絲般被架起了的人,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件一件銀色的連體衣,連體衣的外部鏈接著好幾根黑色的管線。這些管線在頭部匯集,通過一個罩在頭部的頭盔,鏈接著頭頂那根最粗的黑色管線,穿過培養皿上方的蓋子,直通向泛著白光的天花板。
培養皿的黑蓋子外面還有一圈銀色的熒光圈,像是套在腦袋上天使光環,成默看不出來是什麽材質製成的,他猜測也許是某種過濾裝置。
整個房間面具很大,也很乾淨,培養皿至少有上百個,乍看上去像是無塵無菌的現代化廠房,這讓成默心感安慰,起碼“冬宮”收了錢,服務還是很到位的。
廠房的四周和中央還安裝的有攝像頭,從數量和角度上看,肯定不能細致入微的兼顧到偌大廠房中的每個培養皿,至於想要監視到全身被浸泡在半透明液體中的人,那就完全不可能了,但判斷廠房安全性肯定是綽綽有余。
成默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卻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通過其他方式監控到自己的手段,於是也沒有冒險,隻敢小心翼翼的活動。他先是試著偏了下頭,能夠活動,但是頭盔帶來的阻尼感很明顯。如果不強行運動的話,能夠偏轉的幅度不會很大,想要看到側面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接著他稍稍垂下眼簾,看到自己戴著呼吸面罩,整個人也穿著銀色的連體衣浮在半透明的液體中,連體衣的表面並不平整,像是埋著粗大的血管的肌膚。
大致了解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成默便開始觀察這個面積巨大的廠房,幸虧他有能量和蜥蜴人血脈的雙重加持,讓他完全能夠無視半透明的液體,看到比較遠的位置。但能夠收集到的信息也很有限,只能看到左右都有門,門上掛著的是電子鎖,門側的牆壁上還有一塊電子顯示屏,電子屏上顯示的有時間和檢查記錄。
在第一排培養皿前面的走廊上停著幾輛懸掛著紅色警示燈的黃色的樓梯車,樓梯車的黑色橡膠輪胎上有些許濺起的白點,輪胎凸起的花紋磨損並不嚴重。
牆壁是白色的,成默凝目看出了很明顯的顆粒感,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混凝土牆壁,像是合金,地面是鏤空的白色格柵地板,縫隙之下是亮著微光的格柵,像是不停的有空氣從下面噴出來。白色天花板上除了燈泡狀的培養皿,還有格子般的黑色軌道,軌道上掛著不少刷著黃漆的吊臂,上面還有數不清的纜線,以及沒有懸掛培養皿的黑色底座。看樣子都是能夠移動的。
其他就只剩下兩側一排刷著白漆的白色置物櫃,以及刷著白漆寫著俄文的各種各樣的合金管線。
從各個細節看下來,這個巨大的空間更像是宇航器的內部,而不是無菌廠房。盡管對方在極力掩飾,整個風格也透著明顯的粗獷複雜的構成主義,給人一股前蘇聯機械暴力美學味道。
雖然能夠觀察到的東西不算多,成默卻收集到了不少的訊息。
比如門是需要密碼和指紋才能解除的電子鎖;人工巡視的時間是每一個小時一次;這間廠房才翻新不久,根據油漆的分布和輪胎磨損程度來看,應該是半年以前,一年之內;無論是樓梯車還是機械吊臂上,印刷著的都是俄文,而不是英文,這說明廠房很可能是前蘇聯修建的,又或者說這個廠房就在恩諾思。加上“冬宮”這個名字和冬宮的主人保羅十四世就是恩諾思皇室的後裔,成默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小。
除此之外,出風口安裝在地板上,說明整個空間是懸空的,格柵上能看到隱約的水漬,大概是因為內外溫差比較大的緣故........
另外,他處在比較偏後的位置,雖說看不見後面的情況,成默卻可以通過他左邊沒有人,是空著的。判斷出他的後面大概率也是空著的。至於右手邊的人,成默並不能看清楚長相,只能大致從體型上判斷是個比較瘦的女人。
這叫成默有些失望,因為如果右手邊的人是顏複寧的話,那麽成默就基本可以斷定整個培養皿的排列順序是按照進入時間來算的。
成默有些好奇旁邊的女人是誰,卻已經沒有時間研究了。他一直在心中默數著時間,而此時距離六點已經只有二十分鍾了。從船長室回到BUG船員室快的話也都需要十分鍾,也就是說他現在必須得離開。
顏複寧告訴他只要啟動外部的裝置就行,成默稍稍低頭左右查看了半天,卻沒有在任何自己能夠碰的到地方找到什麽開關和外部裝置。
成默一個頭兩個大,他必須先找到開關的位置,毫無疑問這個外部裝置不可能在培養皿的裡面。在外面的話,依靠他本人,他真不知道自己怎麽能夠在不破壞培養皿,還不被監控發現的情況下,碰到外面的開關。
“不管怎麽說,先得找到開關的位置才行。”成默大腦開始急速運轉,“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電纜是相連的,也許我可以試看看先把‘七罪宗’沿著電纜線弄出去......”
成默閉上了眼睛,將“七罪宗”從指間分泌出來,控制著它像是絲線般朝著頭部蔓延,如果有人能夠近距離觀察的話,也許能夠看到無數條發著微光的線像是蠶絲一樣將成默整個的頭部都包裹了起來。
隨著“七罪宗”全面接觸到頭部,成默腦海裡勾勒出了頭盔的形狀,它是一個半個緊貼在頭部的橢圓形,因為頭髮的緣故,它和頭部的貼合算不上毫無縫隙,但這一切並不影響已經植入腦後的電極片以及遍布在頭部的電極片的工作。
成默控制幾絲“七罪宗”沿著頭頂的電纜向外延伸,很快就碰到了束在電纜上的橡膠松緊口,確定這玩意密封的並不算嚴謹,能夠在不破壞培養皿的情況下將“七罪宗”從電纜探出去的時候,成默稍稍松了口氣。
“現在就要找到開關的位置。”
他的視線落在了正對面的培養皿上,只要將玻璃的另一側變成深色,就可以把它變成鏡子。成默立刻讓“七罪宗”像觸須般順著頭頂的纜線攀爬,直接從培養皿頂蓋和電纜的松緊口進入了對方的培養皿中,他將“七罪宗”變成薄片無聲無息的覆在弧形的玻璃上,然後改變“七罪宗”的密度,前面的玻璃就有一小塊變成了一面鏡子。
鏡子雖然不大,他和他身處的培養皿卻一目了然。第一眼成默就看見了培養皿右下角的顯示屏,顯示屏上亮著各種數據還有俄文說明,顯示屏的下方有個紅色的“重新啟動”按鈕,這叫成默完全松了口氣。這樣他就可以在不驚動工作人員的情況下,自己重新進入“冬宮”了。
成默準備將“七罪宗”收回來,按動按鈕,想起都已經做了鏡子,也就不耽誤看看另一側究竟看不看的到顏複寧,於是他稍稍挪動“七罪宗”組成的薄片,讓鏡子從正面轉移到側面。
剛剛凝目,想要看清楚弧形鏡面上映照出來的右數第三個人的相貌,卻看到他身旁的培養皿中像是飄著一縷粉色的頭髮。成默愣了一下,先是定睛看明白了第三個人的面部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一半全是坑坑窪窪的,但確實是顏複寧。
這說明培養皿的安放順序的確是按進入順序來擺放的。接著他再次移動“七罪宗”,將角度對準了右側第二個培養皿。他滾動喉頭,凝神看向弧形玻璃上那面小小的鏡子,銀色的鏡面倒映著一張他熟悉無比的可人面容,她閉著眼睛,在半透明的液體中,像是陷入了沉睡。
成默頭皮發麻,覺得自己面對的狀況複雜詭異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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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瞬間吞噬了成默,倒數的聲音在耳邊像是窗外的細細的風聲,成默猛吸了幾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從噩夢中驚醒,重新回到了世界一般。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出睜開眼睛這個動作,但他確實感受到了睜開眼睛,重新讓視覺回歸大腦控制的感覺。
自己正坐在紅色的天鵝絨沙發上,旁邊是束著金色馬尾的丈母娘。這場景不能更加熟悉。
“只有四分鍾了!”成默警告自己,他先是晃了眼酒吧的出口,馬上跳了起來,像是沉在水中一樣向著吊著無數激光燈的天花板遊了上去,像條靈活的遊魚迅速的鑽出了甲板,大致判斷了一下位置,成默就瘋狂的穿過牆壁,衝著船長室的位置狂奔。
一路上穿過了雜物間,廚房,還有穿過了正在和章魚人配對的男子的床,成默有幸目睹無數男人的終極享受,卻沒有耽誤一秒,準確的找到了船長室。
在穿過牆壁的瞬間,成默看到了那面鏡子正如同瀑布般倒流著綠色的數字,正中央還有紅色的啟動計時倒數。
“7!”
“6!”
成默來不及罵髒話,他感覺到房間裡的空氣似乎在凝固,而他的行動變的遲緩了起來。他背著雙筒獵槍拚命的向著鏡子的方向跑,先是一腳踩在鐵鉤船長的腿上,接著一腳蹬在鐵鉤船長的死人臉上,如猛虎出籠般竄向了那面全是數字的鏡子。
他能看見鐵鉤船長那醜陋的面容毫無變化,就連胡須都像是鋼針,還能看見紅色的“4”在眼前閃過,以及“4”變成“3”的血色余暉和蕩漾起的數字波紋。
在不知未來的情況下,成默還有閑暇心想:“不知道六點之前沒有過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美人魚座鍾的歌聲響了起來,接著是“鐺、鐺、鐺”的聲音,成默覺得自己這才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般,而剛才在備份中的一切經歷,包括在培養皿中看到的一切才是個噩夢。
他沉沉的摔在了地上,正想要感慨幸好有個肉墊,就聽見身下的人嚎叫了起來,“是誰?是誰?趕快起來!”
成默這才記起自己應該砸在了鐵鉤船長身上,他翻滾了一下,在鐵鉤船長身旁站了起來,低頭看向了臉已經腫了起來的鐵鉤船長說了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鐵鉤船長搖了搖腦袋,憤怒的大喊道:“你是誰?你怎麽在我的房間的?”
“我只是不小心走錯了屋子。”成默說。
“不小心?”鐵鉤船長狐疑的說,他撐著摔倒在一旁的椅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隨後揮舞著鐵鉤敲了敲太陽穴的位置,抬頭的時候,他就看到了自己亂七八糟的衣櫃,還有打開的箱子,以及一地的銀幣,他抬起了鐵鉤指向了成默,齜牙咧嘴的說,“呵呵?不小心?”
成默將手中的雙筒獵槍舉了起來,對準鐵鉤船長的眉心,用求饒的口吻說道:“真是不小心!相信我,船長大人,如果您少了任何東西,我都願意賠償.......”
鐵鉤船長注視著黑洞洞的槍口,舔了舔嘴唇,才咧嘴笑著低聲說:“賠償的話......那可不是個小數字。”他都沒有去看散落在地板上的東西,就笑著說,“我最珍愛的金斧子不見了,肯定是你這個該死的小偷給拿走了。”
“金斧子?”成默並不想惹出太多意外,此時他也分不清這個鐵鉤船長是NPC還是真人,只能繼續試探。
“對金斧子,”鐵鉤船長舉起了右手閃閃發亮的鐵鉤,“也許是金酒壺!能夠跳出一個能夠許願的神的金水壺.......”
“好吧!只要錢能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成默說,“您要多少錢?”
“三十枚金幣!”鐵鉤船長豎起了三根手指,笑的像個狡猾奸商,“只要三十枚金幣。”
成默回答道:“抱歉,我的徽章在我的同伴那裡,也許得請船長去樓下的酒吧,和我一起去找她......”
鐵鉤船長再次舔了舔嘴唇,惡狠狠的冷笑道:“小子,沒有人能騙鐵鉤船長,欺騙是會付出代價的。”
成默放下了手中的雙筒獵槍,淡淡的說道:“我絕對是個誠懇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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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和鐵鉤船長來到樓下的酒吧, 裡面惡魔的狂歡還在繼續,震耳欲聾的死亡金屬如同雷聲般轟隆隆的響著。找到了丈母娘,成默想要自己的徽章兌換能在黑夢使用的三十枚金幣,卻發現自己不夠資格,幸虧丈母娘在,幫成默解決了這個麻煩。用理想國積分和六千萬美金幫忙兌換了三十枚金幣。
拿到金幣,鐵鉤船長心滿意足的離去。
克洛伊·德洛姆對成默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起向著酒吧出口走去。在走出酒吧時,成默又一次碰到了戴著鐵面具的強壯男子。三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黑夢”,成默看到熊一樣的男子跳上了一輛自行車,將自行車踩的飛起,向著南方狂飆,轉瞬就消失在視野之中。
成默則去了丈母娘的實驗室,在湖底的觀魚室把大致的經過跟丈母娘說了一遍。對於“冬宮”究竟在什麽地方,丈母娘著實也沒有頭緒,只是肯定的告訴成默,“冬宮”絕對不在恩諾思境內。
晚上,成默又一次去了“黑夢”,在船艙的船員BUG等著顏複寧到來。
八點的時候,顏複寧準時從上面跳了下來,成默一把揪住顏複寧的衣領,冷冷的問道:“你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