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歷史車輪滾滾向前,雖然不乏不肖子孫,但以人類社會文明整體發展來講,後人總是勝過前人的,然而很多時候,我們常常不得不震撼與敬佩於古人的智慧。
詩經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到明清時已經演變為市井百姓也可品評流傳的,從文明傳播角度來講這無疑是很重大的進步,文字、文學不再隻屬於達官顯貴、文人騷客,從上層蔓延往下,已覆蓋了社會各個層級。
全民普及總要強過少數人專屬,不論是在內容、傳播亦或者廣度和深度,封建社會後作品都已經大大地超過先秦時代。
然而華夏文化延時間長河不斷往前流淌,光華璀璨,越來越開闊,越來越壯麗,上下五千年,《詩經》卻依舊是其中最為明亮耀眼的明珠之一。
林軒在很多時候會為那些樸實文字字所表達出來純摯情感而感到深深的震撼與動容,尤其是這個年齡的戀愛中響起這篇《王風?采葛》,更能體會這簡單隻換了三個字的疊句所蘊藏的感情。
這也是他兩世記憶,第一次真正明白這種感受。
加入sky後雖然分開,卻終究都是在一個城市,哪怕不見面時,也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就在另外一個角落。然而LDL全國賽期間,空間的距離將這種微妙而脆弱的感覺隔斷,雖然沒有斷過聯系,可心中那種感覺卻是全然不同的。
否則在明知小妮子在軍訓的情況下,他完全沒有必要一大早就離開基地回來。
歸來重聚沒有什麽蕩氣回腸的事情,也就中午沾了些便宜而已,算不上什麽福利,如果他願意,不論什麽時候,他都可以親她,小妮子心中的障礙在他面前其實算不上太大阻力。
女性先天的思維方式就注定了一旦她們的心淪陷,其他方面的進攻難度都會幾何級降低,在他看來甚至可以說是一片坦途。
當然,林軒覺得自己其實也不在意這些。
他想要的不是快餐式戀情,那樣對薑淺予是一種褻瀆,人生不足百年,相較於日月山河天地宇宙來講太短暫渺小,但如果不那樣扯淡裝逼,其實已經很長,足夠了讓一個人懂得珍惜的幸福很久很久。
他很期待那樣的幸福。
也有足夠的耐性。
所以明明察覺到了小妮子心中波動的一些端倪,林軒卻沒有問什麽,他是找女人而不是女兒,沒有必要去兼任心理輔導老師,如果真的有什麽比較大的事情,小妮子自然會說——到那種程度不說他也會問。
她本就是很聰明的女孩,林軒對此很有信心,並沒有為此擔心,看了會書後,就上床睡覺。
心情很好。
睡的很香甜。
人在睡覺中會有很多夢,這些夢大多都會很快遺忘,林軒有段時間就曾想過這些夢會不會可能是對醒來後發生一切,或者可以稱之為未來的一些預演,因為泄露天機而必須被遺忘
——這就可以很好地解釋為什麽我們在許多時候會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似乎在過去某一刻經歷過明明第一次經歷的事情。
這當然只是一些荒誕離奇的念頭而已,林軒自然不會當真。
不過因為不久後的驚醒,他的大腦海馬區留下了這個夢的一些殘余烙印。
夢中的場景來源於不久前的所見,那是他與薑淺予一同去陳慕雨家中拜訪時看到的場景,環境絕佳的獨院別墅外,蘇洛雨一襲白衣勝雪,在看著一雙子女畫畫,而陳慕雨那時正在家中會客。
當時的林軒就很有些觸動,而此刻,副場景出現在了他的夢中,夢中的女人自然就是薑淺予,她容顏未改,氣質卻已褪去了些許稚嫩,如同一輪皎潔明月,瑩澈絢麗,隻穿了一襲黑色長裙,將她襯托的愈發美麗動人。
至於旁邊的兒女,林軒其實蠻好奇的,不過事後回憶並無任何具體印象,隻記得有稚嫩好聽的童音喊小妮子媽媽——聽著就讓他心都化了般的感覺。
他從家中走出來,她在林間回頭望來,被樹木枝葉分割成為一束束的陽光灑落在她美麗如玉的臉頰、柔順飄動的長發、自然垂落的裙裾、周圍清新的空氣等等這些之上,將心中的美好定格成為永恆的畫面。
林軒感覺自己被一股奇異而美妙的情緒裹住。
那一刻地老天荒。
下一刻天翻地覆。
場景的切換與變動沒有任何的預兆,兩人幾乎同時出現在家中,滿室狼藉,耳邊回蕩著老爸憤怒的咆哮,以及後媽悲傷失望的哭訴。
她坐在沙發上無聲沉默,淚痕宛然。
突如其來的壓抑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林軒想要說些什麽,卻是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徒勞想要伸手,面前的場景卻忽地又是一變。
長街茫茫,雪落無聲。
她的身影在月光中逐漸清晰。
那一刻的畫面讓他想起不知哪裡讀過的詞句來,如此清晰而生動:新雪初霽,滿月當空,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流轉著亮銀,而你帶笑地向我走來,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佳人踏月來,哀傷的淚眼卻比腦海中的詩詞更加清晰。
她踏月而來踏雪而去,身影逐漸在茫茫長街的背景中淡去。
林軒霍然驚醒坐起,拉上了窗簾的房間籠罩在一片黑暗中,並沒有什麽長街初雪,更沒有什麽月光,薑淺予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從床頭拿起杯子來將裡面已經冷涼的開水咕嘟咕嘟灌下去,沒好氣地罵了自己一聲,重新躺下繼續睡。
大概是剛剛的夢留下了些陰影,心緒翻騰難平,這次入睡有些艱難,輾轉許久後意識才漸漸迷糊起來。
閉上眼睛後,其他的感知就會或多或少變得敏銳起來,意識雖然迷糊,但隱約間卻能夠察覺到一些很微妙的異常。
就像是一隻野獸,還沒見到入侵者,卻已經本能地產生到了對方到來的直覺。
這微妙的異樣感出現的毫無預兆,同樣悄無聲息、微不可查,已經逐漸睡去的林軒自然不會在意,直到隱約感覺到身旁似乎是有人,一縷淡淡的清香縈繞鼻端,很熟悉很好聞的味道,像是可以直透心靈,撫平他因方才驚夢而翻騰的心緒,睡得愈發平穩。
有什麽靠近過來。
那香氣愈發清晰。
像是什麽東西拂在臉頰,有些癢癢的感覺。
“喂……”
一聲輕輕的、柔柔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剛剛睡去的林軒無疑是地搖晃了一下腦袋,隨手拂去臉上的發梢。
“喂!”
依舊是那個嗓音,卻大了些,短促了些,余音很短,可聽著卻似是在心中回蕩般,余音不絕,透出些許小小的,讓人覺得委屈、幽怨的情緒來。
這個喊終於讓林軒有了些動靜
——他翻了個身。
習慣了有人陪著睡後,其實獨自睡一張床也會讓人有解說、自由的感覺,好似從青山綠水精巧秀氣的江南來到大漠草原,有種天大地大任我馳騁的豪情。
對於林軒來講,他現在無疑已經習慣了床上沒有人陪的睡眠,所以翻身的時候也很大氣,手臂和腿自由舒展,
“啊……”
一聲壓低的、有些羞惱的、還能聽得出些許反抗味道的嬌柔嗓音。
本已經喚醒了些許潛意識的林軒很快反應過來了些許不對勁——這床不老實。
它在動!
不過這反饋回來的感覺好像也不對啊……
細致、柔軟、滑嫩……
這感覺……
膝蓋碰到的是腰腹,小腿碰到的是大腿,還是倆大腿,那自己大腿碰到的就是……呃,怎麽又是這種夢?
總是做這種夢身體也扛不住啊!
因為吃驚而短暫清醒的意識很快在這個念頭掠過後放松下來,警報解除,意識還有些迷糊的林軒吐出一口氣,用大腿蹭了蹭,夢到就夢到了,也不用每次都要做什麽嘛,自己不是那種人,要矜持,要hold住,總不能每次做夢都是自己強迫似的,就算是夢裡,這麽多次也該調教好了才對,也不知道小妮子這次會不會主動點,不過既然是自己的夢就是受自己潛意識控制的,男人嘛,在有些時候有些地方還是比較希望女孩子可以稍微主……
紛亂而荒誕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然後被一聲有些羞惱的、氣鼓鼓的、咬牙切齒的嗓音給驚破。
一雙纖柔細嫩的手掌將他的大腿給掀開了!
與此同時,鼻端縈繞的清香,身旁黑暗的呼吸,都在同一個時間裡面飛快地變得清晰起來。
他有些驚怖地睜開眼。
黑暗中看到了一個柔美的身影輪廓,剛剛跪坐著直起柔軟纖細的腰肢來,柔順秀發披散,應該是面向他的,雖然看不清面容,可憑借著彼此間的熟悉,他立即意識到了那是誰!
一聲“臥槽”脫口而出,林軒飛快地拉過被子擋在身前坐了起來,在黑暗中瞪著前方柔美身影輪廓,“你跑我床上幹嘛?”
完全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開場的小妮子又羞又氣,下意識地抓住被子另外一角,自然也明白這樣的做法有多大膽與不該,於是只要用嬌蠻來掩飾心虛,“要你管呀!”
如果不是因為剛剛誤以為是夢,或者說曾經出現過一些這樣的夢,林軒是不至於被嚇到的——開心還來不及,然而剛剛由春夢變成現實的瞬間變故確實讓他嚇了一跳,聽到她說話,這次驚魂稍定,先讓自己意識清醒了一下,確認這不是在夢中,然後才又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這是我床……不是,你拽我被子幹嘛?”
“我……”
緊張時候下意識抓起些東西的小妮子有些窘,飛快把捏在手裡的被子一角丟過去,自然沒能丟出多遠,卻把林軒給嚇了一跳,所幸窗簾拉著也沒有開燈,哪怕人的眼睛有自動適應周圍環境光線的能力,房間裡面可見度極低,倒不擔心被她看出什麽。
林軒定了定神,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關切問道:“怎麽了?”
薑淺予依舊跪坐在那,相隔不到一米的距離,在他的床上隔著黑暗望著他。
林軒下意識地想要靠近過去,卻又莫名停住,隨後伸手去抓她的手,薑淺予也不反抗,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掌,才望著他低聲道:“我睡不著。”
嗓音聽著有些委屈。
林軒的意識與思維終於徹底回歸,失笑道:“所以就跑來找我?那一起睡好了。”
薑淺予跪坐在那,用另外一隻手打了他一下,隔著薄薄的一層被子,也沒有感覺到什麽力道,雖說暗示孤男寡女,林軒卻很少有的沒有任何褻瀆的想法,否則肯定會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不用再脫一遍衣服,哪裡會頭疼怎麽掩飾自己睡覺沒穿衣服的事情。
沉默了兩秒,薑淺予忽地貼近過來,隔著被子趴在他腿上,抬臉望著他,看不清表情,只聽得她嗓音柔柔的幽幽的說道:“我跟你說會話,好不好?”
“呃……”
林軒早已經察覺到她有些心事,此時聽她這樣講,自然就知道她半夜跑來找自己的原因,如果是其他時候自然歡迎,可此時身無寸縷——要是小妮子是來投懷送抱的無疑很方便,但如果是來說心事的,就……
就很有可能變成投懷送抱。
“當然好,你說,我聽著呢。”心思電閃並沒有影響到林軒的反應,很快把話接了下去。
薑淺予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看著他,黑暗中隱約可見那雙眸子晶晶閃亮,像是一汪清泉,直達心底最深處的角落,她看了林軒有兩三秒鍾,然後重新偏著腦袋伏在被子上。
薄薄的一層被林軒坐起後盤著的膝蓋頂起,兩人的被褥都是一同買的,質量手感都不錯,柔順光滑,臉頰貼上總會往下在重力作用下滑落,小妮子顯然也明白滑下去是哪裡,繃著纖腰就趴在膝蓋旁,就是不說話。
林軒柔聲問:“怎麽不說話。”
薑淺予幽幽道:“不知道說什麽。”
林軒:“……”
他有點懷疑小妮子就是來投懷送抱的了!
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小妮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在他旁邊躺了下來,見林軒還在那坐著,忽閃忽閃地眨了眨眼,有些不滿地道:“你還坐著幹嘛?”
林軒“呃”了一聲,“不然呢?”
薑淺予白了他一眼,也不管他在黑暗中能不能看到,自己扭了扭身,略微調整了些姿勢,讓自己躺的舒服點,然後就扯過被子來。
被子被林軒緊緊地抓著。
她微嗔道:“你幹嘛呀,把被子給我,空調有點低……”
林軒:“……你可以把空調調高點。”
薑淺予坐了起來,有些狐疑地盯著他,然後柔柔地嗔了一聲:“討厭……”
纖腰軟軟地一彎,上身微微前傾,又將臉頰貼在他膝上,輕輕吸了吸鼻子,“你這幾天不在,我想了好多事情。”
“是嗎?那你比我厲害, 我只顧著想你呢。”
“討厭。”
小妮子有些羞地又嗔了一聲,嗓音嬌柔,哪裡有半天討厭的樣子,她自己多半也知道,於是伸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以此證明自己確實很討厭,隔著被自己沒能掐住,於是改掐為抓,自然也是舍不得用力。
林軒乾笑一聲,隨後就見小妮子摩挲了一下光潔如玉的手臂,伸手將被子那邊掀起來,蓋住了自己半個身子,這才又道:“你還記得……”
話說一半,忽地頓住,有些奇怪地看著裹緊被子往後退的林軒,像是愣了一下,然後奇怪問:“你在幹嘛?”
林軒立即停住動作,狀若無事地道:“沒事啊。”
薑淺予又不說話了,有些狐疑地盯著他,然後伸手扯了扯被子,沒能扯動,於是盯著他的目光就愈發狐疑起來,“你站起來給我看看。”
嗓音清澈悅耳依舊,卻不再如方才那般嬌柔,顯出了些堅持與自主的味道來,
林軒咳嗽一聲,道:“好好的站起來幹嘛?你不怕我沒穿衣服啊。”
小妮子“嘁”了一聲,“不站起來,那你就把燈打開。”
“不是,開燈幹嘛?這群家夥連票都不投,還想讓開燈……”
“你不開我自己開啦?”
“不是,你……”
林軒還沒說完,就覺得一股力道陡然自身上薄被上傳遞過來,手中一空,身上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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