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養足精神,因為二十多個巡邏隊員正在執行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
韓朝陽不放心,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一起來就開110警車返回朝陽社區居委會,同蘇主任、老金及一樣不太放心的顧爺爺一起坐在一樓會議室裡,通過手機甚至手機視頻了解迎親車隊的動向。
唯恐天下不亂的鄭欣宜把筆記本電腦搬來了,接上投影儀,一會兒播放接親車隊行進的路線,一會兒跟帶隊的許宏亮“現場連線”,還興高采烈地講解,把會議室搞得像作戰指揮部。
車隊剛從新娘家出發,距第一“關”還有兩公裡左右,按照當地風俗只要遇到橋就要停下來放鞭炮,而當地的大橋小橋又比較多,車隊快不起來,這會兒又停下來了,小夥子們正叼著香煙燃放鞭炮,忙得不亦樂乎。
剛從理大教師宿舍趕過來給韓朝陽送禮服的黃瑩,禁不住笑道:“8輛寶馬去接親,中午在禦庭酒店訂了三十多桌,這個婚禮辦下來要花多少錢!”
“梁老師就這麽一個孫子,他和他老伴退休工資那麽高,他兒子和兒媳婦工資也不低,買婚房他們家又沒出多少錢,婚禮花十幾二十萬對他們家來說問題不大。”蘇嫻捧著杯子微笑著解釋道。
“這倒是,他們家多少人賺錢。”黃瑩不無羨慕的歎了一句,又好奇地問:“欣宜,從新娘家出來有沒有人攔,新娘家那個村的村民是不是比較好說話?”
“怎麽可能不攔,哪有那麽好說話,只是鄉裡鄉親的,女方家覺得多少要給點,那些村民也不好意搞得太過分。我剛才問過宏亮,從新娘家出來給了四次,一共給了一千六,如果把喜糖和香煙算上,大概有兩千多。”
“太貪心了,哪有這樣的!”
“形成了風俗,沒辦法。”
顧爺爺最看不慣這種近乎攔路搶劫的事,嘀咕道:“明知道前面有人會攔,還沒完沒了的放炮,這不是提醒前面的村民接親車隊馬上到嗎?”
“這也沒辦法,這也是風俗。”
正說著,燃放完鞭炮的小夥子們紛紛扔掉煙頭上車。
只見投影銀幕上,二班副班長孫俊脫掉外衣,換上一件花花綠綠的短袖,隨著晃動的鏡頭,又見他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根粗鏈子往脖子裡套。
“一號車一號車,聽到請回答。”
“一號車收到,一號車收到,請講。”
“開慢點開慢點,請跟車人員抓緊時候換裝。”
……
許宏亮放下對講機,也跟眾人一樣換起衣服,脫白襯衫的一刹那,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出現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見他又戴上一副墨鏡,黃瑩撲哧一聲笑了。
蘇嫻和鄭欣宜同樣笑得前仰後合,韓朝陽卻有那麽點緊張,禁不住拿起手機撥通許宏亮的電話。
“宏亮,我朝陽,演戲歸演戲,千萬別入戲太深,不管遇到什麽情況絕不能真動手。”
“放心吧,沒事的。”
從來沒執行過如此有意思的任務,許宏亮正在興頭上,放下手機再次拿起對講機:“各車注意,各車注意,馬上進入危險區,請匯報準備情況。”
“一號車準備完畢。”
“二號車準備完畢!”
“三號車準備完畢!”
……
“二號車二號車,請把對講機交給新郎新娘。”
“二號車收到,二號車收到。”
“新郎官,新娘子,我許宏亮,請你們不要緊張,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請你們都不要下車。”
“許隊長,麻煩你了。”
“自己人,不客氣。”
正說著,一個大約有三百多戶的村莊出現在眼前。
剛才生怕人家不知道,燃放了那麽多鞭炮。
現在好了,村裡人全湧到了村口,前面黑壓壓的全是人!
意料之中的事,許宏亮一點不緊張,拍拍司機肩膀:“王哥,麻煩您開快點,我們超到前面去。”
“沒問題。”司機既覺得好笑又有那麽點緊張,忍不住提醒道:“兄弟,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最好悠著點,千萬別假戲真做,我明天還得上班呢,我可不想跟你們一起進公安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沒事。”
說話間,三號車已超到車隊最前面,剛超上來不到兩分鍾,又不得不放緩車速,緩緩停在擠得水泄不通的村口。
“幹什麽幹什麽,讓開讓開,全特麽給勞資讓開!”
不等許宏亮下命令,四班保安蔡世傑和六班保安張宇辰就推門下車,板著臉,瞪大眼睛,指著攔住車前的村民罵罵咧咧地問。
兩個身材魁梧的大光頭!
脖子裡掛著金鏈子,手上戴著手串,上身是一件黑色唐裝,上面的幾個扣子沒扣上,能清楚地看到裡面的紋身,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也有紋身,凶巴巴的,看上去很嚇人。
擠在最前面的村民從來沒見過這麽來接親的,一時間竟愣住了,幾個膽小的想後退,結果後面的人太多,只能悄悄往邊上閃。
“給勞資讓開,聽見沒有,你是聾子!”蔡世傑厲吼一聲,嚇了最前面的一個矮矮瘦瘦的村民一跳。
“麻痹的,知不知道我們是誰,是不是想找事?”
“讓開,全特麽給勞資讓開!”
“你……你這人怎麽不講理,我們……我們就是恭喜恭喜,要點喜糖喜煙,沾沾喜氣。”
“要喜糖,早說。”蔡世傑臉色一下子緩和了,回頭喊道:“大哥,他們是要喜糖的。”
“老四,老五,,喜糖不是有好多嗎,去給老鄉們發喜糖。”
“好咧。”
許宏亮探頭看了一眼,又關上車窗像黑老大一樣繼續坐在車裡。
兩個身材同樣魁梧,樣子同樣嚇人的隊員推門下車,打開行李箱取出一大塑料袋喜糖,跑到村民們面前喊道:“這一袋全給你們,自己拿去分吧,香煙沒有,想抽自己去買。”
“哪有這樣的,大哥,結婚是喜事,發糖發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
“是啊,誰家結婚不發糖發煙!”
“大哥,你們沒帶煙沒關系,給點錢,我們自己去買,我去幫你們買,我幫你們發。”
幾個膽大村民發現他們看上去挺嚇人,其實蠻好說話的,竟嬉笑著要起錢。
小夥子們怎麽可能會給他們錢,蔡世傑臉色頓時又變了,緊盯著最不要臉的那個,聲色俱厲地問:“你剛才說什麽,你特麽再說一遍!”
“大哥,我……我是想幫忙。”槍打出頭鳥,矮矮瘦瘦的村民追悔莫及,嚇得急忙往後退。
“六哥,他剛才管我們要錢呢!”
“要錢?打劫?特麽的,敢問勞資要錢,你是不是活膩了?”蔡世傑衝上去一把揪住矮個子村民,咆哮道:“還有誰想要錢,有種的給勞資站出來!”
“你怎麽動手,你怎麽打人?”
“你特麽攔路搶劫,勞資是正當防衛!”蔡世傑揪住矮個子村民不放,回頭喊道:“大哥,大哥,有人找事,他奶奶的,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敢管我們要錢,我特麽要弄死他!”
想不動手過關是不可能的,但動手有動手的分寸。
正在發生的一切,幾個行車記錄儀和執法記錄儀全在拍攝,許宏亮早做好等會兒讓新郎新娘先走,自己留下善後的準備,立馬敲敲車窗,一個隊員急忙跑過去拉開車門。
他站在車邊看了一眼,冷冷地說:“老四,讓弟兄們下車。”
“好咧!”
“弟兄們,全下車,乾活了!”
“五哥,要不要抄家夥?”
“抄什麽家夥,收拾他們要抄家夥嗎?”
這也太可怕了,原來中國真有黑社會。
一下子下來幾十個,一看就知道全不是好人,只見他們摩拳擦掌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誰也不會傻到跟一幫黑社會乾架,就算乾也不一定能乾過,前面的村民紛紛往邊上躲,後面的村民搞清楚情況也不敢當出頭鳥,路就這麽被讓開了。
“大哥,要不你和二哥他們先走,我倒要看看誰特麽敢找事。”
“行,這裡交給你們。”
許宏亮強忍著笑鑽進轎車,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司機很默契地點著引擎,駕駛三號車第一個進入村子,後面的車一輛接著一輛跟上,隊員們在車隊兩側步行護衛,一個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身上還有紋身,邊走邊指指點點,罵罵咧咧,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之勢。
這陣勢別說膽小怕事的村民,就算在市區也是誰見誰怕,誰見誰躲。
沒人敢攔在前面要錢買喜糖買喜煙了,不僅不敢攔車,反而拉住各自家的孩子,生怕衝撞這幫心狠手辣的瘟神。
人剛才全聚集在村口,越往裡走人越少。
見沒人敢追上來,隊員們紛紛開門上車,司機們很默契地猛踩油門,快速通過。
第一關有驚無險的過去了,這幫臭小子演得真特麽像,韓朝陽終於松下口氣,起身笑道:“師傅,接下來的幾個村子應該也沒什麽問題,要不您再盯會兒,我去換衣服。”
“去吧。”顧爺爺怎麽都笑不出來,拍著桌子歎道:“不怕好人怕壞人,這算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