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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漢亂》第38章 初次勸降陳公台
  這回張瑜不會聽錯了,一字一句,比天上的烈日還火辣,讓他的心燥熱起來。

  “你,真的是陳宮?”

  “怎麽,小娃娃認得我?”

  雖是這樣說,那人自己也是自嘲地搖搖頭,一個小孩子而已,怎會知曉吾之名號,一群黃巾賤民而已,又怎會認得自己?

  可是,張瑜又怎會沒有聽過陳宮的名號,他可是三國數一數二的謀士,陳宮之謀,可比荀攸李儒,運籌帷幄,往往一針見血,可惜跟了呂布,敗者在歷史上往往沒有什麽好的名聲,和郭嘉孔明比起來,總要被動地矮上半截。

  也不知這陳宮是怎麽死心塌地地追隨呂布的,慷慨忠義,寧死不降,呂布那個破脾氣一根筋,他是怎麽忍下的。

  不曾想,陳宮與呂布在這錯亂的歷史裡,竟然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見了面,不知道兩人是否對得上眼。

  不過看這情形,貌似有些難了,自稱陳宮那人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張瑜,絲毫不在意一旁的高大將軍,呂布倒好,閑來無事,幫著赤兔清理身上的雜物,對於這剩下的百余俘虜,連看都不看一眼。

  不再想下去,開口答曰,

  “先生之名,小子久仰。”

  張瑜的話反倒讓陳宮有些無所適從,難道自己真的這麽出名?

  “哦?不知小子從何聞陳宮之名?”

  張瑜眼神輕佻,滿肚子的壞心思,破我城池,殺我黃巾,怎麽也要讓你付出代價,故作神秘,道曰,

  “吾通陰陽,乃從陰間呂伯奢一家亡魂處聽先生名字,不知曹公近來安好否?”

  此話如同冷箭,擊中陳宮心裡最為脆弱的靶心。

  此事本就是陳宮心中陰影,那夜曹操錯殺恩人,卻不思悔過,還斬草除根,殺盡呂伯奢全家,丟與陳宮一句: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在陳宮心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隔閡,從此心存芥蒂,雖然為曹營謀臣,只不過是於亂世謀生存罷。

  看著那不應該存在於孩童臉上的深邃眼神,陳宮感受到了背後的絲絲涼意,就好像自己被完全看透了一樣。

  眼前這孩童真的懂得妖術,溝通陰陽不成,那昨夜陰兵鬼火之術亦是真實?

  “曹公安好,不必掛念。”

  不給張瑜開口的機會,開口歎息,

  “某還以為黃巾張角,撒豆成兵,只是虛妄,卻不料,這世上真有妖術,黃巾小鬼,妖術通神,陰兵鬼火,我敗得不冤。”

  張瑜心裡有些想笑,世上怎麽會有妖術存在,不過是張瑜掌握的現代知識罷了,但是張瑜總不能和他說,那些不過是骨灰中的磷燃燒而來的磷火吧,說了也沒人會信。

  思索片刻,張瑜不顧黃巾的阻攔,靠近陳宮的身旁,故作神秘,在他的耳畔低語,

  “先生想學妖術麽?我可以教你。只要你留在洛陽,幫忙出謀劃策,黃巾定當以禮相待!”

  有那麽一刻,陳宮的臉上好似出現了欣喜的笑意,然而轉瞬即逝,依然還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死人臉,一切都沒有變過。

  “娃娃好意,陳宮可不敢受,隻盼予某一個痛快,日後多燒些兵書謀略下來,讓某在陰間不會那麽無聊便可。”

  說完這話,陳宮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端坐原地,閉目養神,思緒飄往天地。

  教你妖術都不肯投降?

  氣節比生命還要珍貴?

  我偏不信,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一流的謀士,怎麽能說放過就放過,

還是先帶回府上去,好好做做思想工作才行。  可是這赤身裸體的,就這般帶回府中,被人看到了可不好,這個人可傲著呢,為了顏面尋死也說不定。

  怎麽辦才好?

  張瑜左顧顧右盼盼,見著那喂馬的人,響指一打,有了想法。

  走到呂布跟前,踢了踢他的腳,喚兩聲將軍,一臉純真地看著轉過身來呂布,

  “小鬼,又怎麽了,可以回去了麽?”

  “將軍,能否再幫我個忙?”

  “怎麽,年紀小小,麻煩事還挺多。”

  “將軍英明神武,一定會幫我這個小小的忙吧。”

  張瑜這般奉承,可是少有的事,呂布挺直了腰杆,雙手環抱胸前,配合著做出了英明神武的樣子。

  雖然被小屁孩借走了披風,不過也無傷大雅,難掩自己的英姿颯爽。

  捧著那稍長的紅披風,再次來到陳宮身前,他還在那裡閉著眼睛等著死亡,張瑜可能明白了,為什麽呂布和陳宮會混在一起,兩個人都是一樣子,死腦筋,一根筋。

  像個成熟大人一樣搖搖小腦袋,展開了披風,整張罩在陳宮赤裸的身上。

  陳宮等了許久,等不帶一刀帶走自己的腦袋,倒是等來了一片寬大的遮羞布,護住了他最後的尊嚴。

  終於睜開了眼睛,語速不緊不慢,

  “何必多此一舉?”

  “披著吧,我可不想讓我娘親驚叫。”命令黃巾,把這裡的百余降卒扣押下去,再令幾人,將陳宮帶到府上,完全不管陳宮的感受。

  轉身,又一次踢了那意氣風發的人。

  “將軍,我們回府去。”

  陳宮看著遠去那一大一小兩個怪人,緊緊拽住身上的披風,有些粗糙,還能聞到血的味道,不過確實很厚實,把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

  他們,就這樣走了?

  在此之前,陳宮總覺得人心易知,可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看透人心。

  邁開步子,大腿坐了太久,有些麻了,他隻得慢慢挪動自己的赤裸的腳,感受著洛陽廢墟裡,塵土傳遞來的淡淡憂傷,被押往那兩人去的方向。

  “小鬼,怎麽借了我的披風,而後又這樣放過那人,不再勸降,看你的模樣,那人定有獨特之處才是,就這麽放棄了?這可不像你。”

  挑出赤兔脖子上的一根雜草,張瑜這才慢悠悠地回道,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欲擒故縱,來日方長,半年以前,我不是和將軍說過了麽,時間會改變很多,包括人心。”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這小孩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和半年前分毫不差,不愧是黃巾少主,腦瓜子就是好使。

  沒有多聊,不一會,便又回到了家門口,不得不讚,赤兔跑得就是快,下了馬,還沒進門,就看到了癱倒門外的李樂。

  又出什麽事了?!

  張瑜趕忙上前,扶起李樂,見他眼神呆滯,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

  “李將軍,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汪汪!汪汪!”

  怎麽才一個時辰不見,李樂便在這學狗叫,這人是怎麽了?腦子壞掉了?

  “將軍,將軍?!”

  “汪汪!”

  回答張瑜的,依舊只有那可惡又熟悉的犬吠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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