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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皖怔在了當場。眼看著丈夫身形急速的消失在了遠處的一個路口。
幾名警察大聲呵斥著追了過去。
葉皖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急忙抱著孩子就往公安局走,一邊拿著手機給陳朝江發了條短信:朝江,殺了人也不要緊的,咱們家還是能保得住你,而且,不是還有許正陽嗎?
葉皖說的沒錯,憑著葉家的背景,陳朝江當眾殺人又如何?
不就是殺了兩個搶孩子的罪犯嘛……頂多是自首,然後被判刑也不至於死刑,只要判了刑之後,人就可以從監獄裡出來繼續過日子。
說白了,有權有勢,會在意這個?
而且除了葉家之外,還有許正陽!
以許正陽的身份,他現如今說句話:我要保陳朝江!
誰會跟許正陽過不去?
可是……
葉皖她雖然心地不壞,也從不會行那仗勢欺人的惡劣行徑,但是骨子裡有種天生的豪門世家子弟固有的那種特權思想,這似乎沒有什麽不合理的。但是在許正陽這位如今的帝君大人眼中,這種特權是不允許存在的,或者說的不大中聽點兒。除了他許正陽的特權及他所允許的特權存在之外,世間的凡人,必須平等,一視同仁。
而且,在如今信息高速發達的今天,許多時候並非是有著權勢就可以決定一切的。
輿論壓力,有時候會讓人根本沒辦法也不敢去為誰開拖!
更為嚴重的,令任何人都不會想到的是,殺戒一開的陳朝江,會再次的鑽牛角尖,一根筋的認為禍已經闖下了,那就不妨多殺幾個人……是的,確實是闖禍了,陳朝江現在很清楚。因為即便是自己的孩子被人搶走,怒火之下他也應該清楚,身為神祗,他根本無須去如此瘋狂的當街殺人引起惡劣影響。
他完全可以以神力控制犯罪分子,乖乖把孩子送回來。
對方人多也不要緊,無非就是即刻調過來幾名鬼差,解決這種事情簡直太輕松了。
再退一萬步講,你陳朝江的能力,打傷對方,把孩子抱回來,也是件很輕松的事情。真不該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把人腦袋打爆,又把一人摔成了兩截……簡直太殘忍太恐怖了。
有多大怒火不能隨後再去狠狠的報復發泄?
你是神祗啊!
可是陳朝江就是這樣一個人。脾氣上來了,哪兒會去管,去顧那麽多?其實說起來,許正陽以前也是這麽一個脾性的人。只不過如今許正陽的心神已經達到了某種境界,不會輕易的如此失控,再大的火氣,他也可以表面上呈現出一副平平靜靜的樣子。
另外,許正陽可以為所欲為,因為沒人能管得了他;
而陳朝江,你卻不能,因為……你不是許正陽。
這話聽起來很不講理,很別扭,很虛偽自私自大囂張不近人情。然而事實就是這樣。很多時候,許多事情由不得他許正陽想怎麽做。因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況且,他總是要讓人心服口服的。
這一天,一個小時之內,陳朝江連殺七個人!
其中有六個人,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也就在這一天下午,西湖市郊區一個派出所門外,放置了兩個箱子。箱子中放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還有一個一歲半大的小孩子,被送到了另一個派出所中。除此之外,箱子中,以及那個一歲半大的孩子身上,都有一張紙,上面書寫了一些嬰兒被販賣到了哪裡的詳細地址以及聯系人或者中間人,有的有電話號碼,有的則沒有。
周邊幾個市這幾日裡被搶走的三個孩子就這樣蹊蹺的被找到了。
尤其是,范圍涉及到三個省十幾個市的偷搶嬰兒販賣的案件,突然間水落石出,嬰兒都找到了。
只不過,專門盜搶嬰兒的幾名犯罪嫌疑人,卻都無一例外的慘死。
……
滏河市西部京娘湖旅遊風景區。
山莊別墅的後院依山的亭子中,許正陽有些慵懶的斜倚在竹椅上,像是睡著了一般,任憑還略帶著涼意的春風吹拂著他的身體。
他的神識,正在和天條扯皮。
無非就是討價還價,試圖從遙遠的馬索裡國家的城隍府中瓜分部分利益歸為己有。
不然這虧就吃大發了。
怎麽說來著?難不成自己辛辛苦苦耗費神力人力,結果建立起城隍府來賺了神力平白無辜全都給了天條,然後讓天條積攢神力將來拾掇自己或者懲戒自己的手下?那自己豈不是成了沒事兒找抽的典型了嗎?
許正陽說:“天條,終究是天條,不過是神器一件,豈能和神祗相提並論?嗯?”
天條有約束神祗的權力,規則,即便是身為帝君,亦應當遵守天規,不可逾越權限屬地。
“那是以前……現在外邊沒人管,我總是要去暫時代理著管管的。”
所以允許蒼天庭暫代帝君許正陽,可以指使下屬與馬索裡建立城隍府機構。
“我的意思是。嗯,既然那邊兒我代理了,相應的神力,總是要歸我所有,當然了……我這個人一向大方,仗義的,該養著你的那份,還是會給你的,對吧?”
馬索裡不屬於東方蒼天庭,故而信仰力轉換為神力之後,由天條自行汲取。
“你要那麽多神力有個屁用?我現在是神祗,很需要……”
神力,用以維持天條,修複破損之處;另,外天庭神力,本就不歸於東方蒼天庭神祗;分享著除天帝、當地天庭眾神祗之外,就只有天條有資格享有。
許正陽無奈的說道:“大家見面分一半,合作愉快……”
不給。
許正陽大怒:“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那城隍府撤了,咱們一拍兩散。”
隨便……本來就不該你東方蒼天庭多管閑事兒的。
“操……”許正陽覺得這玩意兒他娘的怎麽就這麽不講理?哦,不是,是太講理了,死腦筋,一點兒都不靈活。所謂時代在進步在發展,不能循規蹈矩的過分了不是?那叫古板,封建,叫愚昧無知。
可惜天條根本不予理會。
“我真撤了啊!”許正陽惱火不已。
天條很死板。
許正陽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既然身為神祗,自然是要大愛無疆,無私奉獻的……不過,對世間凡人是一說,咱們之間另一說了。嗯,站在你的立場上,我理解你。畢竟天條嘛,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而且你也確實需要很多的神力用以修複自身……不過你也站在我的立場上為我考慮一下。”
天條曰:你有何立場?不過是凡人貪得無厭之心罷了。
“好吧,貪得無厭就貪得無厭。”許正陽也不計較,說道:“那邊兒的神力我也不要了,城隍府機構也是要擴建的,起碼搞一個州隍府出來……府衙運轉所需耗費的神力,還有那裡的鬼差,將來可能要封的神祗,都需要就由你來提供神力……這不算過分吧?”
天條疑惑:你不要?
“我倒是想要,你給嗎?操。”
天條曰:站在你的立場上,也為你考慮一下,可行。
“還有一個條件……那邊兒即便是將來有了神祗,也必須由我來欽封,另外職務及其所擁有的神力,必須嚴格控制。”
天條曰:這是自然,你是蒼天庭帝君,也許將來,就是天帝了。
許正陽歎了口氣,收回神識,不在於天條做交流,吃虧便吃虧了。
老話講吃虧是福,許正陽雖然一直都不認可這句話,但是想想自己這般做了,也算是積下了大功德,對於自己還是有好處有福分的。
沿著碎石小徑往山上緩步走去,許正陽一邊想著待神力恢復充足,在世界各地都建立了天庭府的分支州隍府機構也好……還有地府陰曹,等人世間真的穩定下來之後,自己也得去把整個地府陰曹機構全部修複,開始運轉。
聽著身後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許正陽並未回頭,而是站在了一棵剛剛吐出嫩芽的柳樹前,抬手隨意的擰著已經有了柔軟的柳枝。
他知道,是陳朝江來了。
當然,他不知道陳朝江闖了不該闖的禍事。
“正陽,大人……”
“嗯。”許正陽沒有回頭。微笑著淡淡說道:“怎麽不在江京市陪老婆孩子,回來幹什麽?”
“我,殺人了。”
許正陽稍稍怔了下,也沒在意,依然平平靜靜的說道:“哦。”
殺人嘛,沒什麽大不了的,作為神祗,尤其是監察靈官,行走在外難免會遇到一些令自己惱火不堪,不殺不足以泄憤的人。
“殺了誰啊?”許正陽很隨意的問道。
“幾個盜搶孩子販賣的人渣。”陳朝江躬著身子,語氣冰冷的說道。
“殺便殺了,還專門跑回來告訴我一聲……”許正陽笑了笑,說道:“到底怎麽回事?我感覺你有些心虛啊。”
陳朝江身子顫了顫,抬頭看著許正陽的背影,頓了頓說道:“我,當時我……他們搶走了小梓涵,所以我當時衝動了,在大街上,大庭廣眾之下,一怒殺了他們,救回了梓涵。”
“嗯?”許正陽皺著眉頭緩緩扭過頭來,眼神冷厲的看著陳朝江,道:“殺了幾個人?”
“先殺了兩個,把孩子送到葉皖身邊之後,我又去殺了五個人!”陳朝江猛然單膝跪地,低著頭語氣冰冷的說道。
許正陽雙眉緊皺,往陳朝江跟前走了兩步,右手五指使勁的在一起揉搓著,問道:“都被人看見了?很多人?”
“是。”陳朝江低著頭,“而且,我想應該有監控錄像拍攝了下來。”
許正陽身子後仰了一下,小退出半步,仰著臉緩緩扭動著脖子,雙眉緊皺,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的恍惚和惘然。
陳朝江單膝跪地,一動不動,如同石雕一般。
突然,許正陽猛的上前,抬腿一腳把陳朝江踹翻了,大怒著嘶吼道:“為什麽要當街殺人?啊?你怎麽這麽愚蠢?”
陳朝江掙扎著起身,依然是單膝跪地,低著頭,咬著牙。
“你是神祗啊!神祗!”許正陽像是瘋了一般,上前雙臂揮舞,兩手猛的在陳朝江的肩膀上,頭上,臉上劈啪啦的擊打著,憤怒的粗吼聲不斷的嘶罵著:“你簡直是太愚蠢了,愚蠢……”
陳朝江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塊塊淤青之色,嘴角和眼角都被打破了。
身體在重重的擊打著時而趔趄,卻很快恢復如初,堅硬如石般,任憑許正陽的打罵。
“你是神祗,你有多少方法可以去做到殺人於無形,無需承擔責任,無需落人口實……”大概也是打的有些累,或者是心累了吧,許正陽停下了手,卻依然滿面憤怒的在單膝跪地的陳朝江身旁來回的踱著步子,伸著手,顫抖著手指指著陳朝江底下的頭顱,“你太愚蠢了,簡直是愚蠢至極……你知不知道,我對你抱有多麽大的期望?你知道將來還要有更大的事業等著我們去做?”
越說越氣,許正陽抬起一腳重重的踹在了陳朝江的肩膀上:“你還有父母,有弟弟,有老婆孩子!天庭府有規矩,人間有法律!”
陳朝江掙扎著起身,依然低著頭單膝跪在地上。
“你知錯嗎?”許正陽俯身,低下頭,皺眉瞪眼的看著陳朝江。
“那些人,該殺!”陳朝江咬著牙冷冰冰的說道。
“我問你知錯嗎?”許正陽聲音再次提高,一腳踹在了陳朝江身上,狠狠的連踹了好幾腳:“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錯?”
陳朝江起身,臉頰肌肉繃緊,咬著牙說道:“他們該殺!”
“你還嘴硬,嘴硬!”許正陽劈啪幾個巴掌呼扇在了陳朝江的頭上,耳朵上,“我讓你嘴硬!他們該殺,你也不能如此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你是神祗,有的是方法……”
陳朝江低頭,不言語。
許正陽站直了身子,仰著臉閉上眼思忖起來,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他不是沒有想過,將來總會有一天,天庭府屬下的鬼差,甚或是神祗,也會有犯錯的時候……那時候他唯有殺一儆百,以立威!
可是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而且,這個人會是陳朝江!
現如今信息傳播速度之快,網絡媒介的發達……加上葉皖特殊的身份,這種已經近乎臭了,在民眾心目中難有出淤泥而清蓮的特權階級中,此事會更加xian起瘋狂的輿論來。即便起因不是你的錯,即便是對方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可是……這般行為,置法律與何處?
那麽多的目擊證人,而且是短短的時間裡殺死了七個人!
許正陽可以清晰的想象到以陳朝江這種人的本性及出手,那幾個該死的家夥們的死狀會殘到什麽程度。
如何向民眾作出合理的交代?
怎樣讓高層的領導們對他許正陽依然是抱著畏懼和無奈時,不會因為此事而多加一份鄙夷不屑乃至不滿。
你許正陽可是一直都掛著剛正不阿伸張正義的牌坊啊!
找個替身去死嗎?
根本不行,剛剛過去的那一年裡,天庭府與人間政府強強聯手,打擊任何徇私枉法貪汙腐敗的事情,直到如今全國各地的官員無不惶恐,無不是小心翼翼膽顫心驚草木皆兵的去做一名官員應該做的事情。
“滾,先滾的遠遠的……如果遇到警方抓捕,不許反抗。”許正陽有些痛心的冷冷斥道。
陳朝江起身,扭頭就走,在走出幾步之後,卻突然站住,扭頭說道:“大人……我錯在不應該用一個常人的方式去泄憤,我是神祗,有許多方法可以做到,也能保護住孩子的安全。可是……如果我不是一個神祗的話,我甚至連這種個人想要發泄的機會都沒有,其他丟失了孩子的父母,他們怎麽辦?”
許正陽皺眉怒視著陳朝江,卻並沒有說話。
他知道陳朝江的意思,有些話根本沒必要再去爭執。
無非就是有警察去追查,去辦案,有法律對罪犯進行懲罰……
可是連他許正陽自己都無法用這種話說服自己。
“如果每個人遭遇到犯罪分子的危害,都用同樣的暴力去解決的話,那乾脆把法律都抹去,讓人們自己用武力去爭取到這個社會的公平吧,有可能嗎?嗯?”許正陽終於還是憤怒的斥了一句。
就在這時,許正陽的手機響起,皺眉看了看來電顯示的號碼,許正陽接通:
“我是許正陽。”
“正陽,朝江,朝江他和你聯系了嗎?”葉皖顫聲說道。
“嗯。”
“不能全怪他……”
“都過去兩天了,為什麽不早告訴我?”許正陽平靜的聲音中帶著怒氣,眼神看向陳朝江。
“這,這兩天家裡面也在忙著……”
許正陽了悟,淡淡的說道:“能蓋的住嗎?”
葉皖有些沮喪的說道:“我爸他們, 正在想辦法,總之會盡力的……”
“能瞞得住,是不是就打算不告訴我了?”許正陽聲音冷厲起來,他知道,肯定是根本壓不住消息了,才會想起告訴他來。當然,也可能是這兩天確實忙碌著擔憂著緊張著,才忘了告訴他。
至於陳朝江……
這小子純粹就是來負荊請罪了。
“正陽,你幫幫他吧,我求你了。”葉皖聲音哽咽著說道。
“我想想吧。”許正陽口氣軟了下來,他又何嘗不想幫助陳朝江。
可是,這等於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刮子啊!這是失信,失威,失公正!
掛了線,許正陽想了許久之後,邁步下山,從陳朝江身旁走過的時候,他看也未看陳朝江,只是淡淡的說道:“去自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