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裡,旭日東升,到晌午九點多了,天氣忽然就陰沉了下來,烏雲密布,悶雷聲滾滾,閃電如遊蛇般在烏雲中竄來竄去,老天爺似乎隨時都會降下瓢潑大雨。
一陣疾風吹來,刮起漫天的塵土,行人紛紛閉嘴眯眼低頭。
許正陽騎著自行車熟門熟路的進了坐北朝南的花鄉派出所院內。
花鄉派出所院內中間是一個圓形的花池,裡面栽滿了四季青,中間砌了一道矮牆,抹的灰白,上面寫著那行公安部門院內都會有的一句話:“為人民服務。”院內東側停著幾輛警車,進門右側是門衛室,左側門朝南的是戶籍辦公室,南邊正對著院門的是一排辦公室。
許正陽把自行車靠在了西牆根兒下,正要去鍾山的辦公室呢,門衛室的門開了,民警王躍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邊兒招呼著:“哎哎,幹什麽的?”
“喲,王哥,我許正陽啊!”許正陽一臉憨厚的微笑著從兜裡摸出煙來迎了過去。
王躍一看是許正陽,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才不會被許正陽臉上的憨厚給迷惑住。接過煙一邊兒點著一邊兒玩笑道:“又犯啥事兒了?來自首的吧?嗯嗯,給你個寬大處理……”
“咦,身為人民警察,可不能隨便誣陷好人啊!”
“可不,但是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王躍哈哈一笑,拍著許正陽的肩膀道:“我記得你每次來這兒,都是被我們帶過來的,今天怎麽自己就上門兒了?”
許正陽苦笑,心想這話說的,好像我經常被你們抓似的,上次趙老光的事兒我都沒追究你們的責任呢。許正陽說道:“我找鍾叔有點事兒。”
“哦,那你等會兒。”王躍臉色稍稍有些沉了下,繼而好心的低聲說道:“滏頭鎮派出所的人在裡面呢,哎,你要沒什麽大事兒,改天再來,所長今天心情不好……”
“怎麽了?”許正陽問道。
“還不是你們那夥人……”王躍忽而皺眉瞪著許正陽說道:“你要是因為和張浩的事來的,我勸你別去觸那個霉頭,趕緊走吧。”
許正陽還沒回話呢,就看見鍾山一臉寒霜的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辦公室內隨即跟出來兩名警察,其中一人皺著眉頭說道:“老鍾,你看你犯得著生這麽大氣麽?我這不是已經來跟你說了嘛,咱們工作上要互相配合……”
鍾山扭頭吼道:“別,你們滏頭鎮派出所那是親娘養的,市裡的啊!我們派出所是他娘縣裡的後娘養的,不如你們家底靠山硬,要抓人你們去抓啊,還用得著讓我們配合?得,高攀不起!老子不乾!”
“老鍾!你這話怎麽說的,我們都是人民警察……”
“我就這麽說了,你去告我啊!”鍾山脾氣上來就像頭牛,瞪著眼吼道。
那邊兒似乎也讓鍾山的話給激的來了脾氣,冷哼道:“行啊老鍾,我們派出所去抓人,回頭別說沒跟你打招呼啊!”
“隨便!”鍾山甩手就往東牆根兒下的警車旁走去,眼角余光瞥到了許正陽,隨即一愣神兒,扭頭看了看許正陽,瞪著眼蹭蹭蹭走到了許正陽跟前兒,劈頭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許正陽頭上,“長出息了啊,跑啊,你倒是跑啊!”
許正陽被打的莫名其妙,揉著腦袋滿臉委屈的說道:“叔,你打俺做啥?”
“做啥你小子心裡有數!王躍,把他給我銬起來!娘的!”鍾山大手一揮,滿臉怒氣。
“得得,
進屋,進屋去!”王躍也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兒,趕緊拉扯著許正陽往門衛室走去。 鍾山也沒攔著,扭頭又衝著在辦公室門口站著的兩名警察喊道:“哎,這個就是許正陽,你們抓吧!”
“什麽?”
兩名警察顯然沒有想到,他們要花鄉派出所配合傳喚的人,就這麽巧合的出現在了花鄉派出所……問題是,現在就帶走?還是留在花鄉派出所?
若是平時,要抓的人出現了,在當地派出所的配合下,自然是要帶走的。
可今天花鄉派出所的所長鍾山脾氣很不好啊!原因就是因為滏頭鎮派出所去雙河村抓走了和張浩,卻壓根兒沒有和他鍾山打招呼…….唔,畢竟許多時候辦案抓人,因為擔心被泄漏行動計劃導致行動失敗等等,都不會通知當地的派出所,鍾山可以理解這一點。
但是你滏頭鎮派出所把人給抓走一天多,而且都送到滏河市滏新區公安分局了,到現在才讓花鄉派出所知道……好吧好吧,這也可以理解!最讓鍾山受不了的是,這件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委實不算什麽大案,犯得上如此保密不讓我花鄉派出所知道嗎?那乾脆把我們派出所撤了算了!
昨天和張浩的父母還來找過鍾山,希望他能給幫幫忙,並且道出了自家孩子那天晚上就去北地釣鱔魚去了,不可能去盜竊搶劫。
從心理上講,鍾山是偏向於信任和張浩的。
滏頭鎮派出所所長沈群和海剛建築公司郭海剛的關系,鍾山太清楚不過了,而且他們倆乾過什麽勾當,鍾山也是早有耳聞。
這麽一件案子,不到一天的事件就定了案有了結果,把人都給弄到公安分局去,之前甚至上面都不知道這裡發生了盜竊搶劫案件!
這是你沈群有能耐呢?還是說你沈群和郭海剛在仗勢欺人?
娘的,敗類,蛀蟲,人渣!鍾山火氣衝頂!
王躍把許正陽給拉扯進了門衛室,倒沒有真把他銬起來,說讓他先坐會兒,然後出去問問情況。出門的時候,王躍多了個心眼兒,把門給關死,從外面鎖上了。
“我這算不算自己送上了門兒啊?”許正陽坐在屋裡哭笑不得。屋內無人,他索性招出本土錄,看看到底是發生了啥事兒,讓鍾山把火氣撒到了自己頭上。
原來如此啊……
許正陽聳了聳肩,掏出煙來點上一支,剛抽了兩口,門就被從外面打開,鍾山板著張臉和那兩名滏頭鎮的警察走了進來。
“站起來,誰讓你坐下的?”鍾山呵斥道。
“叔……”許正陽趕緊起身。
“別叫我叔!兔崽子!”鍾山上前劈頭一巴掌,指著牆角吼道:“蹲那兒去!”
一名警察冷著臉說道:“鍾所長,換個屋子問吧。”
“就在這兒,還怕他跑了啊?”鍾山滿臉寒霜,好像屋子裡每個人都是他的仇人一樣,剛才說話的是滏頭鎮派出所的副所長吳峰,倒是一個耿直的人,據說在所裡和沈群不大對付,可公事公辦,他還是很認真的。
既然鍾山這麽決定了,吳峰也不好再反對,畢竟他心裡明白,沈群在這件案子上做的有點兒不地道,惹得鍾山不樂意了,而且這個案件起初吳峰並不知情,後來知道的時候嫌疑人張浩已經承認了。吳峰今天來花鄉派出所,倒不是真的就為了傳喚或者去抓了許正陽,因為他聽說了許正陽可能已經畏罪潛逃,一時半會兒哪兒抓去?今天來只是借著這件事兒,來和鍾山打個招呼,緩和下關系,畢竟兩個派出所距離不遠,平時有許多相互配合的工作要做。
吳峰坐下後,平靜的注視著許正陽,問道:“昨天早晨,你去哪裡了?”
“京城。”許正陽站在牆角很從容的回答道,臉上沒有一絲的畏懼之色,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和張浩被陷害那是有原因沒證人,而且有作案的動機,起初和郭海剛有過衝突,自己可是毫無瓜葛的……
“去京城做什麽?回來的很快啊!”
“接俺妹子。”
“你妹妹是做什麽的?”
“大學生,放假後在京城做家教…..”
……
一問一答,簡單的對述後,吳峰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來的同事,互相點了點頭,說道:“和張浩,是你的朋友,對吧?”
“嗯,關系一直很好。”許正陽毫不避諱。
“前天晚上,海剛建築公司財物被盜,看門的王大爺被毆打捆綁,和張浩是嫌疑人……”吳峰盯視著許正陽,“你知道這件事麽?”
“知道,剛回來就聽說了。”許正陽點點頭,冷笑道:“我今天來派出所,就是想跟我鍾叔說說他們倆是被陷害的……”
吳峰眉頭一挑,說道:“什麽陷害?”
“你們心裡明白!”許正陽扭頭看向一邊兒。
“許正陽,你說話注意點兒!”吳峰旁邊的警察呵斥道。
許正陽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雖然心頭惱火,可他知道,和警察對著乾,沒有好果子吃。當然,他現在可不知道這位滏頭鎮派出所的副所長壓根兒不清楚整件案子的始末,而且吳峰和沈群不一樣。
“正陽,你都知道啥?”鍾山皺眉問道。
“叔,我想單獨跟您說……”許正陽瞥著吳峰二人對鍾山說道,臉上的神色很明顯,我可不信任滏頭鎮派出所的警察,他們就是陷害冤枉和張浩的。
鍾山揮了揮手,沉著臉說道:“說吧,吳所長是個正直的人。”
“嗯?”許正陽愣了一愣,轉念一想也無所謂,便說道:“叔,我還知道為啥滏頭鎮派出所的警察要抓我……”
“少廢話!”鍾山呵斥道。
“哦,是這樣的,今早上我接柔月回到家後,聽說剛川和張浩出事兒了,就去他們家問問怎回事兒,您猜怎麽著?”許正陽故意頓了一頓, 見鍾山又要發火,便趕緊說道:“從剛川家裡出來,去張浩家的時候,我在前街路口那兒尿急,想上個廁所,結果聽到了廁所裡有人打電話……本來我也不怎麽在意,可我卻聽到了這個人提到了我,還有剛川和張浩的事兒,好像在和人商量著把我也抓進派出所,反正和張浩倆人都能弄進去,不差多這麽一個人……”
鍾山當然聽得出來許正陽話裡的意思,皺著眉頭問道:“打電話的是誰?”
“韓二瘸子!”
“他給誰打電話呢?”
“我聽著他叫對方什麽郭天……”
“正陽,你要知道,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鍾山嚴肅的說道。
“叔,您要是不信,咱就去韓大山家問問他那個瘸兒子唄!”許正陽很認真的說道,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說的是假話,其實,他說的就是假話,當然,韓浮生和郭天倆人聯手想陷害他,這倒是實事兒。
鍾山扭頭看向吳峰。
吳峰皺眉想了想,說道:“那咱們去一趟你們村?”他當然知道郭天是誰,仗著家裡有錢,舅舅又是所長,整天和所裡幾個聯防隊員打的火熱,舉報許正陽在案發第二天清晨就出逃的人,也是聯防隊的一個,如果真的是郭天有意要陷害許正陽的話,那還真不是什麽難事兒。
況且,郭天和這個許正陽,確實有舊怨,都有案底的。
“走吧!”鍾山站了起來。
“老鍾,不生氣了?”吳峰忽而打趣道。
“扯淡!”鍾山罵罵咧咧的當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