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即便是正午的陽光明亮的耀眼。卻似乎也被著天寒給凍結的冰冷,沒有絲毫的熱量。
大街兩側落葉凋零的樹木上,掛著若棉絮般的積雪,偶有冷風吹來,便會撲簌簌灑下些銀白的花瓣,落在地上,卻並不會消融成水凝結成冰,而是就那麽白白的鋪在潮濕發暗的水泥磚上。
百盛商貿公司坐落在友誼大街北端與迎賓路的交叉口,大樓高五層,建築風格和外表都顯得有些陳舊,白色的瓷磚,鋁合金窗戶。大樓正門朝東,大樓的北面一層和二層,卻是租賃出去,開了一家“肥羊涮鍋店”。
此時“肥羊涮鍋”的正門前寬敞的停車位上,早已經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轎車。
一輛雅馬哈250型摩托車轟鳴著從友誼大街上行至路口處,待紅燈亮了之後,由人行道上穿插而過,徑直開到了肥羊涮鍋店門前,又向西開了一段後,找了處空。停在了兩輛摩托車之間。
這次駕駛摩托車的是許正陽,陳朝江坐後面。
陳朝江從車上下來後,摘下頭盔,抬頭冷冰冰的看了看這家涮鍋店的招牌。他心裡對於許正陽能夠準確的找到這裡,沒有一絲的疑惑。許正陽不慌不忙的下車,摘下頭盔,拎在手裡往飯店門口走去,陳朝江一聲不響的跟在他的身側。
正值中午吃飯的時間,飯店一層餐廳內各個桌前都坐滿了吃涮羊肉的客人,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火鍋香味。
一名長相清秀,臉蛋略有些嬰兒肥的女服務員迎上前略帶歉意的禮貌道:“對不起,店內已經沒有了空桌,二樓單間也都滿了,您二位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稍等片刻,一層有幾桌的客人就快要吃完了。”
“不用,二層朋友訂了房間正在等我們。”許正陽止步,微笑著說道。
“哦,對不起,請問您朋友在哪間?我帶您上去。”服務員連忙道歉。
“208,我們自己上去就行。”許正陽笑著擺了擺手,再不多說,舉步往樓梯口走去。陳朝江面色冷峻的跟在身側,不經意間卻是已經將一層的布局人員掃了一遍。
女服務員看著二人上了樓,心想後面跟著的那個人長的真酷,卻也沒多想別的什麽。
這是一家並不高檔的涮鍋店,二樓南排的單間裡因為靠著大樓內部。所以排風只能靠對著樓道這一側用排風扇換下內部的空氣,樓道兩端盡頭的窗戶上方更是各安了兩個排風扇不停的轉動著。故而走在樓道中,排風扇轉動的呼呼聲便不絕於耳。
樓道內,不斷的有服務員端著條盤步履匆匆的走過。
許正陽表情平靜,還略帶著一絲的微笑,上樓後右轉向西走了沒幾步,看了眼門牌號,然後擰門走了進去。陳朝江緊跟在身後,進門後便將門帶上,不被人察覺的將門從內反鎖上了。
“喂,你們是誰啊?進錯房間了吧?”屋內一張圓桌旁坐在靠外側的一名男子不滿的斥道。
“沒錯,就這兒。”許正陽微笑著走過去,從右側那名男子的背後走過,然後將頭盔擱置旁邊一把椅子上,又拉開張椅子毫不客氣的坐下,將手套放在桌子上,“賀斌是嗎?”
裡側坐著的那名隻穿了件白色保暖襯衣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筷子,詫異的看了看許正陽和陳朝江,問道:“你們是?”
“哦,我叫許正陽。”許正陽微笑著,扭頭看了看陳朝江。道:“他是我朋友。”
“我不認識你們。”賀斌似乎看出來者不善,沉聲說道。
許正陽依然微笑著:“我認識你就行了。”
賀斌眉頭一皺,心裡有些上火,道:“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嗯。”許正陽點點頭,繼而扭頭看了看坐在外側的兩名穿著毛衫的男子,臉上笑容斂去,表情平靜的問道:“二位,剛從市醫院回來是嗎?”
兩人早已經對不請自來的許正陽不滿了,看到賀斌確實不認識他們二人,而且看得出來這倆人來者不善,和許正陽對著的那人便瞪眼怒道:“你是什麽人?”
許正陽卻是不理會他,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雙筷子,擼去上面裹著的紙套,竟是毫不客氣的伸筷子去火鍋裡夾肉吃,一邊很隨意的輕聲說了句:“見血就不好了。”
賀斌三人一怔。
陳朝江把頭盔和手套擱置在門口的小櫃上,轉身走到桌旁。
變故陡然發生,陳朝江一拳砸在了那名剛才怒聲呵斥的男子臉上,隨即收拳,肘部向一側撞去,硬生生撞在了另一名男子的臉上。
痛呼聲幾乎同時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響中,二人從椅子上摔落在地。
賀斌剛要出聲驚叫,只見一道寒芒閃過,砰的一聲響,他面前鋪了一層白色薄膜的桌上,竟然插上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還在微微的顫抖著。賀斌立刻閉上了嘴巴,他不是個傻子,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敢於找上門來。直接在他面前用暴力威脅,那就說明二人根本不怕他叫人,而且……如果此時叫人的話,天知道這兩人會不會作出更衝動的舉措來。
在甩出匕首的同時,陳朝江已經是一邊一腳將掙扎
著怒罵著想要站起來的二人踹回到牆根兒下。出腳速度極快,落點極準,也未盡全力不至於直接將二人胸口踹的塌下下去要了命,但是也足以讓二人捂著胸口蜷縮在地,痛苦的呻吟著卻是喊不出聲音來。
陳朝江已經停手,站在中間,表情冷的比外面排風扇下垂著的冰溜子還要冷,左手中已然有多出了一把鋒寒刃利的匕首,在五指間緩緩翻動著,寒芒一閃,一閃……
“二位,不知道我賀斌哪裡對不住你們了?”賀斌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靠著椅背克制著心頭的不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
“哦,這兩個朋友剛才在醫院,跟我的父親動了手,好像……我父親吃虧了。”許正陽放下筷子,一邊說著,一邊又自顧自的倒了杯酒。喝下半杯,然後起身走到旁邊蜷縮在地的那人面前,抬腳重重的踹在了那人的臉上,卻是並沒有把腳收回來,而是踩在對方的臉上,踩得他嘴巴張開擰著,“在醫院裡,就是你動的手是吧?”
對方哼哼著卻是說不出話來,嘴角滲出了血絲。
許正陽突然抬腳,又是狠狠的踹在了對方的臉上,對方痛呼出聲。許正陽根本就不在意會不會引起外面路過的服務員聽到。又是狠狠的幾腳踹了上去,踹的對方連痛呼聲都喊不出來了,這才拎起頭盔,走到另一名男子跟前,揮起頭盔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
這一下,對方淒厲的慘叫起來。
許正陽一腳踩在那人的臉上,然後扭頭眯縫著眼睛看向賀斌。
而此時賀斌已然醒悟,想起剛才那二人跟自己講述在醫院的經過,原來這兩個年輕人不是衝自己來的,而是衝自己這兩個朋友,來報仇的。故而賀斌心神稍稍一松,說道:“這位兄弟,我的兩個朋友在醫院有些衝動了,我代他們二人向你道個歉,人你們也打了,我看……是不是就這麽算了?”
噠噠噠,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伴隨著門把手急促擰動的聲響。
“去開門,對他們說喝多了有些誤會,不要緊。”賀斌沉聲說道。
於是最先被許正陽踹的嘴角出血的男子踉蹌著爬起來,走到門口擰開門,拉開條縫。
外面的兩名神色緊張的服務員看到門縫裡露出一個嘴角掛血,臉部腫的像個豬頭的人,頓時惶恐問道:“先生,你們這,這裡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朋友喝多了,鬧了點兒誤會。 ”
“哦,那個,您要不要去醫院?”
“管那麽多閑事幹什麽?忙你們的去!”男子將心頭的火氣撒在了兩名服務員頭上。
“哦,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急忙扭頭離去,心裡面已經開始暗暗咒罵,怎麽不打死你這個混蛋,不知好歹的東西,活該!
門再次被關上,那名男子轉身扭頭。卻看到了面色蒼白,雙眸冰寒到不帶一絲煙火氣的陳朝江正在注視著他。男子頓時嚇得低下頭來,走到牆根下,不敢發出一絲言語,心裡慶幸著自己剛才沒有呼救,不然這家夥手裡那柄匕首八成已經插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許正陽返身坐到桌旁,放下頭盔,面對著賀斌,神色平靜的說道:“賀斌,回頭去一趟醫院,該賠給董文琪的醫藥費別少了,還有,額外多補償些錢,實心實意的去道個歉,讓董文琪和她的家人原諒你。”
賀斌怔了怔,心裡已經認定這兩個年輕人純粹是愣頭青傻瓜,只是因為父親被打的緣故,便仗著有點兒身手,就來用暴力報仇泄恨,又想著趁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充一把英雄好漢的模樣。
“好說,好說。”賀斌點頭說道。
“不好說啊。”許正陽伸手拿過自己剛才用了的杯子,喝下剩余的半杯酒,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