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香軒店前兩排花籃靜靜的站在冷風中。空地上還散落著鞭炮的落紅碎屑,一些花花綠綠的紙屑,夾在落紅之間,像是鋪上了一層花瓣般,鮮豔,美麗,繽紛。
店內大廳裡側,歐陽穎、許柔月二人圍坐在一張圓幾旁,喝著噴香濃鬱的咖啡,閑聊著一些話;正對著門的櫃台角處,陳朝江依然冷冰冰的坐在那裡搞著他的雕刻,對旁的什麽毫不關心;他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刁一世坐在那兒正專心致志的模樣,看著陳朝江左手中的那柄小匕首在右手中的紅木上剔著,刻著,刁一世覺得這應該是一種武學的境界吧?
金長發戴著副眼睛坐在櫃台的後面,拿著支鋼筆正在帳簿上勾勾畫畫,時不時的抬眼看看遠處貨架上空了地方,然後若有所思的想想,再提筆劃上幾道,他的臉上。滿是喜悅的神采。
王嘉宇和金啟明二人拿著笤帚,在店內從櫃台裡到大廳,一點點認真的清掃著。
在這之前,店裡很忙,忙得每個人都有些頭暈,頭大。
二樓姚出順的辦公室裡,許正陽坐在沙發上愣神兒看著長條茶幾上一堆的鈔票和支票,他的臉上已經樂得擠成了一朵花兒。
他記得今年夏天的時候,自己每天還得蹬著自行車辛辛勞勞,汗珠子摔八瓣的去換小米,每天回來時賺上三十塊錢,就美的不行不行的要給自己買一瓶冰鎮啤酒犒勞一下。現在……桌子上擺著的這些紙,是三百多萬元。
一天時間,不,確切的說幾個小時而已。
看看禮單上一個個名字後面的數字:6000,6666,8000,8888,15678,16666,18888……
總計八十多萬元禮金。
另一個帳目上,略有些潦草的記著今天每一位賓客買走的古玩古董以及價格。
好一會兒,許正陽才回過神兒來,咧著嘴嘿嘿樂著說道:“姚老板,咱,咱開始瓜分吧?”
正坐在辦公桌後面滿臉喜色洋洋自得,一手捧著茶壺一手端著煙鬥的姚出順乍一聽許正陽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一口茶吸在嘴裡沒咽下,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噴的辦公桌上都是水點,忍不住笑罵道:“你爹個蛋的,咱們是正經生意,你當這些錢是搶來的啊?”
“失態,失態了。”許正陽訕笑著,這倒是大實話,剛才看著這麽一大堆錢,他著實感慨了一番,以前就算是掙錢,也沒有這種實打實放在眼前親眼看著親手摸著來的實在,來的震撼。許正陽伸手將桌子上的鈔票和支票整理著,一邊說道:“人老成精這話說的果然一點兒都不假,我算是明白您這位大名鼎鼎的古爺,幹嘛非得破費搞這麽一場新店開張典禮了,感情是專門請這些有錢人來吃貴飯喝貴酒的。”
“呸!他們買走的那些古玩哪個不是給他們打了折的?”姚出順三角眼一瞪,三角形越發的逼真,棱角分明。看似說的有模有樣,實際上許正陽心裡再清楚不過了,你古爺所謂的打折。天知道是貴了還是賤了,古玩這東西您古爺那張嘴就是半個物價局。
“那這些禮金也不少啊。”許正陽樂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那得入了店裡的帳,有來有回的東西,算不得數。”姚出順擺手說道:“你小子別打那些錢的主意。”
許正陽不屑的說道:“這種事兒還回個屁啊,誰沒事兒一輩子吃飽撐的天天開新店?”
“我說你小子怎麽就是個狗屁衙門,能進不能出的主兒?”姚出順大怒,三角眼中寒芒爆射,“懂不懂禮尚往來?誰家添個孩子娶個媳婦兒,不都得隨份子錢嗎?”
許正陽愣了愣,仔細一想也是,繼而怒道:“要這麽算咱們還賠了,操,以後誰有什麽事兒,咱們倆得隨雙份兒的錢!”
“傻啊?以古香軒的名義唄,幹嘛非得用咱倆的名字?”姚出順三角眼一眯,狡詐的說道。
“有理有理!”許正陽深以為然。
姚出順得意洋洋,繼而臉色一變,啐了口罵道:“爹了個蛋的,我怎麽覺得咱倆很無恥?”
“嗯,提醒下,是您自己,而不是咱倆。”許正陽樂呵呵的拿起那疊支票,走到保險櫃前蹲下,然後塞入早已經打開的保險櫃內,又返身回來拿現金。
“你小子也是,整天裝的人模狗樣,一看著錢就原形畢露。”姚出順笑罵道。
許正陽正色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才是正常人嘛!”
“你小子壓根兒就不是正常人。”
“唔。是有點兒不正常了。”許正陽撓撓頭,將現金一摞摞的塞到保險櫃裡後,關上保險櫃又覺得不保險,說道:“咱們是不是去趟銀行,把錢存起來?在這兒放著不安全。”
“誰讓你瞎忙活的?”
“我操,你早說啊!”許正陽哭笑不得。
不知道這二人的對話讓今天的高朋貴賓們聽到後,會做何感想?
姚出順扭過頭去不再理會許正陽,叼著煙鬥望著窗外。
下午四點多鍾,太陽已經變得通紅,有了日薄西山的景象,照射的整個人世間都紅彤彤一片,別有一番讓人心動的美感。
>
許正陽點了顆煙坐在沙發上,臉上浮著笑意,心頭卻有些暈乎。常言道人生在世不稱意之事十有,不曾想這做了神仙之後,也是如此。本想著低調做神,平心做人,不去出風頭,可是金光閃閃的帽子偏偏就一頂接著一頂的往頭上扣;呼啦啦的大風就把自己給吹得飄搖之上百十米,站到了上面,不想讓人看見都不行。
這要是摔下來,不摔個粉身碎骨才怪呢。
剛才刻意的去裝出一副暴發戶的樣子來,無非就是想化解開姚出順心頭的那一絲敬畏之心而已。沒辦法。李老爺子的出現,太震撼人心了,震撼的姚出順在雲萊酒店時半天都沒緩過神兒來,倒不是他心態承受力不行,而是許正陽這小子越來越看不透,甚至都懷疑許正陽一家子人全都在扮豬吃老虎,過膩歪了世家生活到農村鄉下過貧苦日子憶苦思甜去了。還有那個李冰潔,是李老爺子的孫女,最近就天天待在古香軒裡……
古爺受不了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怎麽什麽稀奇古怪到不可理喻難以置信的人和事都讓他給撞上了?
好在是隨後的忙碌及財源滾滾,讓古爺稍稍的緩過些精神頭來。
現在看情況。似乎古爺已經對許正陽恢復了心態和看法,許正陽心下裡稍安。雖然說嘴上沒人說什麽,可許正陽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經失去了很多珍貴的東西,比如以前真摯純淨的友誼哥們兒義氣,幾個夥伴的心中對他早已沒有了以往的那種平等的看法,看似表面上還熱絡著,實則心裡無形中已經將他們與許正陽之間的距離,拉的很遠很遠了。
這種感覺很不好,尤其讓許正陽擔心的是,可別再這麽下去回頭爹娘都對他有了畏懼之心,那就賠大發了。他寧願不做這個神仙,也不願意失去固有的親情。
“哥,回家不?天快黑了。”
許柔月的聲音在門外的樓道內響起。
許正陽起身拉開門,許柔月和歐陽穎已經站在了門口,歐陽穎吐了吐舌頭俏皮的說道:“正陽哥哥,你可是真正的大老板啦……”
“暴發戶,暴發戶,嘿嘿。”許正陽撓了撓頭,露出一臉的憨笑:“走走,咱們回家去,哦對了,還得拿錢和支票去銀行……”說著話,許正陽回身過去打開保險櫃,拿著一疊支票就往外走。
“等等。”姚出順喚了一聲,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皮包扔到辦公桌上,“拿著。”
許正陽笑了笑,自己還確實粗心。
將支票裝好,許正陽走到門口又抬手刮了下柔月的鼻子,這才哼著小調走了出去。
許柔月在背後不滿的哼了一聲,撅了撅嘴,隨即和歐陽穎二人挽著胳膊下了樓。
刁一世開著的依然是那輛jeep牧馬人,歐陽穎坐前面副駕駛位,許正陽和許柔月則是坐在後面。
陳朝江駕著摩托車跟隨在牧馬人後。
從各家銀行轉了一圈後,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一行人不再耽擱時間,直接往雙河村駛去。
這一路上。刁一世不斷的隔著反光鏡看後面戴著頭盔駕著摩托車的陳朝江,羨慕的說道:“等我回去,也買輛摩托車開著,真酷!”
歐陽穎斥道:“小心舅舅打斷你的腿,還開摩托車……”
“你能不能不告狀?親姐姐哎。”
“不能。”歐陽穎斬釘截鐵。
刁一世無奈,對許正陽說道:“陽哥,回頭你跟朝江大哥好好說說行不,讓他教教我練武吧,我實在是太佩服他,太想學武了,真的。”
“很苦的。”許正陽笑道。
“我不怕吃苦。”刁一世很有信心。
“哦,明天早起,你跟我去看看陳朝江怎麽練武再決定吧。”
“好,好,太好了。”刁一世高興的拍著方向盤,激動萬分。
許正陽撇嘴,心想等你小子看到陳朝江怎麽練武,恐怕就會徹底斷了跟他習武的念頭咯。
“明天還得早點兒回京城啊!”歐陽穎提醒道。
“不要緊的。”許正陽笑眯眯的說了句。
歐陽穎扭頭詫異的和許柔月對視一眼,二人都沒有說什麽。
刁一世壓根兒沒想著許正陽這句話裡有別的意思,還在興奮著許正陽大哥終於肯幫我說話了啊,並且憧憬著自己即將成為武林高手的未來。
第二日清晨。
雙河村北地中間,渠邊一根廢棄的電線杆旁。
許正陽跟著陳朝江繞著北地已經跑完了兩大圈,現在許正陽休息,而陳朝江則是在繼續練習他的拳打腳踢。
跑步的初時,刁一世還興奮加好奇的跟著二人跑了一段路,並且極度崇拜陳朝江腿上綁著的沙袋和背上裝滿磚頭的背包。結果沒一會兒他就跟不上二人的速度,氣喘籲籲再也不跑,溜達著順遠路返回,按照許正陽所說到那根電線杆子底下等著了。
清晨的寒風很冷,薄薄的霧氣彌漫在田野間,田裡的麥苗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
現在的刁一世已經忘卻了寒意,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極其崇拜且
且一直想要拜為師父的武林高手陳朝江:他,他這是練武嗎?這,這純粹就是自虐啊!
只見陳朝江正如同瘋魔一般,在許正陽強製要求下綁了層層麻袋的電線杆上發泄著使不完的狂暴戾氣,直拳,擺拳,胳膊砸,肘擊,肩撞,腳踢,腳踹,腿掃,膝撞……砰砰砰的聲響中,麻袋的碎片在淡淡的霧氣中飛舞著。
陳朝江的臉頰上漸漸的滲出了汗珠,卻依舊沒有停下他如同瘋魔一般的攻擊。
刁一世使勁兒的搓了搓雙手,又在臉上搓了兩把,繼而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
“小刁,你這次把她們送回京城後,跟家裡人說說,如果你爸爸媽媽同意,你就來吧,我保證讓陳朝江教你習武,他不教的話我逼著他教給你。”許正陽很認真的說道。
“啊?”刁一世愣了愣,繼而連忙搖頭說道:“算了算了,我也就是說著玩玩,真要來習武的話,我爸和我媽肯定不讓來,還得上學啊,唉,若不是怕耽誤課程,畢業拿不到畢業證……”
許正陽笑了笑,倒也沒去揭穿刁一世的心思。
刁一世似乎明白許正陽知曉他的心思,越發的尷尬,訕笑著說道:“陽哥,這個,說實話啊,朝江大哥他,他這是練武嗎?一點兒武術的套路都沒有。”
“哦,武術套路他也會, 只不過現在他就這樣了。”許正陽表情平靜的說道,心裡也著實納悶兒,陳朝江這家夥天天跑完步就這麽一通瘋狂的毫無章法的亂打亂踢,是好還是壞?按理說這樣是不行的。可陳朝江之前對許正陽的解釋是:速度快了,你看不出來,其實都在按照套路打的。
許正陽對此解釋很不屑,俗話說旁觀者清,我再沒你速度快,看還能看不到?
陳朝江並沒有理會他的質疑,依然我行我素。
“陽哥,朝江大哥啥時候打完啊?咱回去吧,太,太冷。”穿著羽絨服的刁一世往手上哈著熱氣,跺著腳說道。
“嗯,咱們先回去,他還得打一會兒。”許正陽笑了笑,掏出煙來甩給刁一世一顆,自己也點了一支,扭頭往村裡走去。
刁一世猶豫了一會兒,急忙小跑著跟上。
“陽哥,要不,我還跟你學特異功能吧?”
“你學不來。”
“我可以努力啊!”
“努力個屁,你努力讓自己頭上長出朵玫瑰花,要是長出來了我就教你。”
“哦。”刁一世意識到這大概是天賦異稟才可以吧?八成,八成陳朝江那種變態的習武,也是天賦異稟的事兒。唉,嗲娘怎就沒把自己造的有點兒異稟呢?刁一世心頭很是懊喪的感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