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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車車廂尾部的火勢剛剛燃起。火勢並不大,所以司機用滅火器很快撲滅。
然而在撲滅後他才發現車尾的黑暗中站著一個人,正在仰著臉詫異的看著他,手裡還拎著一把鋒利的寒光閃閃的尖刀。司機豁然想到,剛才苫布被自己大力下輕松的揭開,原來是已經被人劃破,而那人正是爬上護欄劃開苫布後,引燃了車內的貨物。
想到這裡,司機惱怒非常,大罵一聲“狗日的”,然後揮起滅火器砸了下去。
這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大叔級司機小時候肯定經常在村裡和夥伴們用土坷垃開仗,故而準頭十足,又是佔據了製高點,所以滅火器硬生生砸在了仰著臉還在納悶兒愣神的家夥腦門兒上。砰的一聲後就聽著慘叫聲響起,司機順著欄杆迅速的爬下兩步然後一躍而下,毫不顧忌對方手中有尖刀,上前將那捂著腦門兒的家夥一腳踹翻在了地上,然後撿起滾落在地的滅火器劈頭蓋臉的又是一通很砸。
那年輕人手中尖刀早已經失落在地,哪兒經得住這般暴揍,連連痛呼著罵著爬著躲避,卻不小心雙手一空。竟是一頭栽了下去,翻滾而下,滾落到距離路面下有三米多深的麥田當中。不顧疼痛翻身而起,奔向漆黑的遠方,心裡還在咒罵著自己那幫人都是飯桶,怎麽就沒把車上的人給解決掉啊?
司機師傅拎著滅火器又往車頭前跑去,心裡狠勁兒十足,非得把這夥人的腿給他奶奶的打斷咯!
也怪不得這位司機師傅火氣大膽子大戾氣足,要知道,好不容易找到這麽一份兒工資高又不累人,還可以三天兩頭回家裡看看的好工作,這要是拉一車貨讓人半路上給燒了,別說自己承擔責任是否需要作出一定的賠償,單是這份工作就鐵定是乾不成了。這還他了得?這是斷老子的財路啊!
沒曾想當戾氣衝天的司機師傅跑到車前的時候,前面的打鬥已經結束。
那個整天跟在董事長身邊,冷冰冰很少說話的瘦削年輕人,左手五指翻轉著一把鋒寒刃利的匕首,正站在駕駛室旁側的玻璃窗前,衝駕駛室內的另一名司機說道:“什麽都不用想,做好你們的工作,把貨按時送到。”說完這句話,他也看到了拎著滅火器的司機師傅從後面匆匆趕來,然後愕然的站在了車前,愣神兒看著車前的情景,陳朝江冷冰冰的提醒道:“走吧,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啊?”司機師傅回過神兒來,點點頭。繼而拉開車門上去,一邊說道:“走,到高速上之後,後面的苫布還得從新綁下,娘的,劃開了一條大口子,等回到滏河市得好好補補,這幫狗雜碎。”
罵罵咧咧著,司機師傅打著車,掛擋,向後倒了幾米之後,車子左轉向,繞過兩輛白色麵包車,徑直駛向了京房環島那一端的高速路入口處。
雖然是後半夜路上車輛極其稀少,但是偶爾還是會有一兩輛車駛過。
然而路過的車輛卻沒有在看到路旁的這一幕情景後會停下看看怎麽回事兒,甚至車速都沒有稍稍減緩一些,反而越發加速從旁邊繞過去,遠遠的避開這塊兒是非之地。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出門在外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兩輛麵包車一輛靠近些路中間右車道,一輛靠路邊,之間那片空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五個二十多歲三十來歲的年輕人,旁邊還扔著砍刀鐵棍和鋼管。五個人都不同程度的蜷縮著,呻吟著,抽搐著……陳朝江看也未再看他們一眼,冷冰冰的翻轉著手裡的匕首,走到路對面,沿著路邊緩步往回走著。
一輛小型廂式貨車由京房環島處拐彎向這邊兒駛來,車燈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在行至陳朝江身旁的時候稍稍停了下,繼而加速駛離。
漆黑的道路上,除卻偶爾閃過的燈光光束之外,哪兒還有什麽人影?
過了好一會兒,一輛黑色的現代從東面急速的駛來,車燈撕破了漆黑的夜幕,照耀著路邊上或趟或蹲或倚著麵包車站立的人。現代車停下,三個年輕人從車上下來,急匆匆上前攙扶起幾個不住呻吟的人進入麵包車,然後由他們開著車急速駛離了現場。
張天順黑著臉咬著牙駕著現代車跟在兩輛麵包車後面,一邊撥通了霍振東的電話:
“東哥,小四他們幾個折在這兒了,讓人打廢了!”
“什麽?”
“小四他們說,他們攔下車後,景輝物流的大貨車上下來一個年輕人,二話不說就開打,那年輕人身手相當了得,隻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就把小四他們幾個全都挑翻了!”
“對方提前得知消息了……”霍振東陰沉著聲音說道,倒也沒去想那個身手了得的年輕人,他不是沒見識過這種人。他身邊也有。只是這提前把消息泄漏出去的人,絕對是他們速必達物流公司的人。
內奸,無論是在好人堆裡還是壞人堆裡,都是不可饒恕的存在。
張天順咬牙道:“知道這事兒的沒幾個人,小四他們全都折了啊!”
“你那個侄子可靠嗎?”
“東哥,世紅這小子我了解。”
“是嗎?”霍振東的語氣有些冷。
張天順心神一凜,說道:“東哥,世紅要做的事兒,只有你我還有他三個人知道,您要是信不過他,看明天上午他的表現吧。”
“好!”
“今晚這事……”
“先回來再說,也可能是景輝物流一直都小心著,所以安排了能打的人跟車。”霍振東冷冰冰的說了一句,然後掛斷了電話。
別墅二樓的臥室內,霍振東厭惡的將懷中性感妖嬈的赤裸女子推開。他翻身坐起,赤著身子坐在床邊,拿起煙來點上一顆,深深的吸了一口。心頭卻在極其惱火的想著,不是猛龍不過江,景輝物流還真有些來頭啊!這年頭雇得起這種能打能殺手下的人不算少數,但是能讓一個這樣的人,單槍匹馬就敢去挑翻幾個打手的人,而且天天跟著輛貨運車押貨……就有點兒殺雞用牛刀了吧?
只是。這裡是京城,你就真是條龍,來了也得給我盤著當蛇!
霍振東又深深的吸了幾口煙,將煙狠狠的按滅在了煙灰缸裡,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大鵬,來我這兒住幾天吧,有個硬茬子。”
乾多了陰損勾當的人,多半都會擔心別人也用同樣的法子來對付他。
這算不算是對於那些自以為虎威十足,膽色豪氣衝天的大佬們一種諷刺?
唔,小心駛得萬年船。
……
景輝物流公司不遠處的一家普通旅館內。
三樓的套間裡,許正陽坐在床邊上。左手捧城卷微笑看著,意念裡聽著鬼差的匯報。他心想感情霍振東這位大拿,也是個正常人,也怕挨打挨刀子。想到這裡,許正陽掏出手機給霍振東發了條短信:霍振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回來了,你可得保護好自己的小命,給我留著。
手機號自然是鬼差告知的,只是霍振東卻不知道許正陽的手機號。
收到這條短信的霍振東腦子裡嗡的一聲,原本稍稍平息了一些的心情又亂了套。他穿上睡衣,下樓走到客廳裡,又覺得不安全,又匆匆走回到二樓的臥室裡,坐在床邊點上顆煙。是誰?十年前還是幾年前的仇人回來了?
猶豫了下,他回了條短信:你是誰?
自然是沒有回復,撥打過去,無人接聽,再撥打,關機。
有多大的仇恨?他是誰?霍振東結下的仇人多了去了,一時半會兒哪兒能猜想到是誰?
當情婦再次依偎過來的時候,正在沉思著的霍振東猛的打了個冷顫,繼而發現不是殺手而是情婦時,便惱怒的一腳將情婦踹開,罵道:“滾出去!今晚不許進臥室!”
情婦嚇得不敢吱聲,急忙小心翼翼的出了臥室。
這邊兒許正陽聽著鬼差蘇鵬的報告,樂得嘴都攏不住了,看來這人啊,做多了虧心事就是睡不踏實……至於那個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回來要取霍振東小命的大仇人,自然是許正陽杜撰出來的人物,目的嘛,閑得沒事兒逗弄逗弄霍振東行不?
唔,這家夥今晚睡不著了,他那個叫大鵬的保鏢不知道啥時候到?難道比朝江還能打嗎?許正陽翻身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懶洋洋的說道:“明兒再說吧。今晚咱都踏踏實實睡個好覺,霍振東不是說要慢慢熬咱們的嗎?嘿嘿……”
“你說要迅速解決的。”陳朝江坐在沙發上,冷冰冰的說道。
“咱們這麽一動手,霍振東肯定急了,咱們還慌什麽?”許正陽擺擺手,笑道:“對了,霍振東聽說了你江哥的威風之後,嚇得趕緊打電話,叫一個什麽大鵬的來保護他,也可能是想針對你。”
陳朝江咧咧嘴,說道:“我是個打手,你是老板,也是最主要的目標。”
“我好害怕啊!”許正陽無恥的仰著臉笑道。
“別怕,有我在。”陳朝江很認真的說道,冰冷的語氣裡竟然帶著一絲關切和戲虐的安慰。
“呸!朝江,我發現你小子從去年開始學會貧了,冷不丁來這麽一兩句,很嚇人的。”嘮叨完,許正陽側身看著陳朝江,好奇的問道:“哎,說正經的,今天下午在世界公園裡,你跑回去管那位姑娘要手機號,到底要到了沒?”
陳朝江默然。
許正陽幸災樂禍的嘿嘿笑道:“唉,真不該提起這很打擊人很傷面子的事情呀!沒事兒,咱不難過啊,回頭我給你找個好媳婦兒。”
“我沒要到手機號。”陳朝江忽然說道。
“早猜到了,要得到才見鬼。”許正陽撇了撇嘴:“勸你多少次了,改改這性子。”
“我把手機號給她了。”陳朝江低頭,似有些不好意思,輕聲的說道:“沒有帶紙和筆,我買了個泥人,用刀在上面刻了我的手機號,送給她了。”
“她收下了?”
“嗯。”
許正陽一怔,滿臉的不可思議,繼而豎起大拇指,欽佩的說道:“朝江,真勇士也!佩服佩服,換我絕對做不到。”
“不敢當啊。”
“以後我得向你多多請教,學習學習。”
“客氣客氣。”
“操……”許正陽瞪眼,“說你胖就喘,怎這麽貧了?”
陳朝江抬頭咧嘴,燦爛一笑,“我真看上她了。”
“哎喲。”許正陽打了個哆嗦,翻身背對著陳朝江,嘟噥道:“真肉麻,滾滾!睡覺去!”
陳朝江也不再說話,冷酷的臉上掛著一絲的微笑,起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說是要踏踏實實睡覺了,可許正陽又哪裡能睡得著覺?倒不是心頭壓力大,有什麽擔憂,而是他不困。自從成為城隍以後,他發現自己的精神頭越來越大,一天睡上三個多鍾頭,就不會有絲毫的困意。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等自己以後再升職,就不需要睡覺了?
也對,神嘛,整天日理萬機,工作繁忙,還要睡覺休息的話,豈不是太耽誤事兒了嗎?話說鬼差蘇鵬和王勇敢就不需要睡覺。看來這肉身,還是有牽絆的。
點了顆煙,想想剛才陳朝江說的話和表現,許正陽就忍不住再次露出了笑容,心想難不成這愛情的力量果然那麽大?只是可惜了,朝江這小子好不容易真就來了次很讓人震驚的一見鍾情,只怕不會有結果的,唉。
想起這茬事兒,許正陽不免又想起了李冰潔, 回頭忙完了京城的事兒,該治治李冰潔的病了。
治好了李冰潔的病,咱也好好談一次戀愛?
不行,沒時間啊!地府那邊兒還有一大攤子事兒有待解決。
還需要抽出一段時間來,不被人疑惑,還得安全,讓家裡人放心,然後去幽冥地界之中,好好的轉悠轉悠,找找那些閻羅殿在哪兒,就算是閻羅王判官鬼差都死絕了,可閻羅殿應該還留著,輪回潭那裡不是還有許多辦公室留著的嘛。
意念間,許正陽的神識飛至滏河市的夜空中。
低頭俯瞰全市地界,偶有星星點點的燈火;抬頭仰視繁星密布的夜空,蒼穹深邃……
一片安詳太平的景象!
也許,這個世界應該更美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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