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一下大先生的這位姓陸的長輩名諱是——”陸逐虎開口道。

　“先生諱一個‘鍊’字，”莫大先生露出崇敬的神情，微笑道:“是我祖父安淮公的的至交。”

　這下不會認錯了，眼前的莫家大先生確實就是汐兒的太爺——陸逐虎還怕是有重名的假老外呢！

　“這可不巧了嘛！鍊公就是我——”陸逐虎盤算了一下自己太爺到陸鍊老祖的關系:“這是在下的祖父啊！”——這麽算太爺跟莫大先生算平輩的咯?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盜用太爺的身份了——反正太爺只是一個種地的黃埔輟學生，身份又不金貴。

　“啊！陸兄弟竟然是他老人家的後人！”莫大先生又驚又喜，站起身來徑直朝他走過來，仔細端詳陸逐虎的相貌:“像！確實長得像！”看樣子像是見過的，陸逐虎自己自然不知道老祖宗長什麽樣子，反正他自己覺得自己長得既不像老爸，也不像爺爺，估計根本沒遺傳一說吧！

　“沒記錯你應該是‘躍’字輩吧。”大先生對他家確實很熟悉。

　“是，族譜上的名字是‘躍民’。”

　莫大先生卻很是激動:“——哎呀，兩家原來親如一家的，等鍊公去世，家人回到老家，已經斷了很多年的聯系啦！家裡長輩都好嗎?你有沒有聽說，你父親和我父還是義結金蘭的兄弟，當年一起來歐洲留的學……”

　嗯?還有這回事?那我是不知道了。不過要說留學估計就認錯了人了，如果高祖留過學，應該眼界沒那麽淺，非要太爺回去當一個普通農民了。

　“大先生搞錯了——您說的可能是我……大伯，他是留歐的，我父親是祖父的小兒子，也不怕笑話，他是沒讀過多少書的。”

　莫大先生看到陸逐虎有股莫名的親切，直接就拉著他在他身邊坐下:“我小時候也不喜歡讀書，被父親訓斥過不知多少次——是鍊公的後人，那可就別說見外的話了，都是一家人，為兄癡長幾歲，叫世兄一聲‘賢弟’了，原本祖父他們是商量要結成兒女親家的，結果祖父生了兩個兒子，鍊公四個兒子——現在想想也是有趣了……只能讓兒輩們結為兄弟了……”

　以前陸逐虎覺得祖上有點交情也沒當回事，誰還沒幾個朋友，可是大先生這麽看重好幾十年的關系，讓他很是意外了。

　這想著呢，大先生又問:“賢弟成家了嗎?”

　“不曾。”陸逐虎有點汗顏，不會是當年沒結成親，現在想兌現在他身上吧?忙道:“不過已經有對象了。”寧菇涼可一直在家呢，不能辜負她。

　大先生笑起來:“賢弟不用緊張，我只有一個妹妹，已經嫁出去很多年了，年齡怕是也大了十歲不止……”說得陸逐虎都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過，當時要是知道老陸家人丁興旺，按理該從你們陸氏兄弟中找，才最符合老人家的心願啊！”

　陸逐虎:“……”

　老哥你不早說！當時你要是力哥遺囑，莫家的菇涼們擇偶優先從姓陸的當中選，汐兒就不必被逼著不許再回國了。想到此陸逐虎又有些悲桑了。

　“不礙事，不礙事。以後要是兩家還有合適的，也可以嘛。大先生剛剛得了第一個孫子——”陸逐虎覺得可以往這話題上引一下。不過大先生卻愣了一下:“陸兄弟說——我剛得了第一個孫子?”

　“這你是從哪裡得知的呢?”

　陸逐虎也蒙了一下，才想起來之前還有莫家托他發電報這麽一回事，又是慚愧，又是好笑，把他那天在舒安山被當成發電報的，還吃了頓酒還拿了“賞錢”的烏龍事件說了一遍，讓莫大先生也哭笑不得。原來孩子早產，出來的時間早了一個多月，要不然大先生怎麽也要等兒媳婦生了才會走的，結果算著日子應該快生了，國內卻遲遲不發電報過來，還以為一直沒生了，近幾日覺得不對勁，發電報回去問，家裡還沒給回信。

　這下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家裡以為電報已經發到了。現在可好，“發電報”的自己走了一趟歐洲，把大先生第一個孫子的情況詳詳細細一說，可比電報能講的東西多太多了，大先生自然是喜出望外——雖然兒子不爭氣，但是孫子該怎麽喜歡還是要怎麽喜歡呀！連忙讓人給國內回電報，說消息已經收到，家裡缺什麽的東西，小孩子需要什麽，都要備齊全了……

　陸逐虎想把人家偷偷塞給他的銀元還回去——雖然國民政府廢兩改元兩三年了，不過民間對法幣還是模棱兩可的態度，覺得還是白花花的銀子靠譜，民間交易也一直還有用大洋的。陸逐虎自然不可能備一堆錢在身上，歐洲貨幣還是有的。大先生堅決不收，說陸兄弟親自跑歐洲一趟，給我帶來好消息——按老風俗都該包個大紅包的，何況這點錢連路費都抵不了呢……

　家有喜事，在場諸人自然都向大先生連連舉杯祝賀，喝得大先生消瘦的面頰都泛起了紅意。又要向陸逐虎介紹家中的“小輩”，不爭氣的長子留在國內，二兒子振邦十幾歲在英國讀中學，幼子振藩他是一直帶在身邊的，才六歲，喊出來跟陸逐虎見見面。

　啊，這就是汐兒的爺爺啊。

　看著這時候才六歲，還留著“桃子頭”的小家夥，陸逐虎心中不由得愛屋及烏，覺得親切，想摸摸他的小腦瓜，又覺得不尊敬。

　“錦華呢?怎麽一晚上沒見到她?”大先生眉頭一皺，覺得有點不對勁。

　莫錦華還一直躲著呢，已經被發現了，只能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來，大先生笑呵呵道:“這是小女錦華。”只有這一個女兒，所以視為掌上明珠。

　她漫不經心地跟陸逐虎問了聲好。

　陸逐虎看到她都楞了——

　這不就是！

　山寨汐兒！

　在倫敦巴士上遇到的那位！

　這一見想明白了，分明是中國人，裝著聽不懂中國話，還故意用德語來搪塞他。

　雖然陸逐虎對於自己那天一時犯癡有些臉紅，不過他更生氣別人故意戲耍自己。

　大先生見女兒不情不願的樣子，有些不高興，呵斥道:“見到長輩應該是你這種態度嗎?——這可是你陸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