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東安城解放的第三天,方秀蘭醒了過來。在這之前,馮冠生已經被醫生告知:方秀蘭完全的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並且,還有可能留下一些後遺症。馮冠生可不管那些,只要他的秀蘭能活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方秀蘭醒來的時候,馮冠生正坐在她的病榻旁酣睡。方秀蘭抽出了被馮冠生緊攥著的手,憐愛的輕撫著愛人的短發。馮冠生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眼前的景象讓他欣喜若狂:“醒了!醒了!大夫!秀蘭醒了!”
許多大夫和護士聽到喊聲都湧了進來,大夥兒的臉上都掛著祝福的微笑。杜三伢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最近這兩天,他每天都來醫院探望這個美麗的“英雄姐姐”,在他們的眼裡,方秀蘭是解放東安的“第一大功臣”!方秀蘭病房裡的那束鮮花,還是杜三伢從東安城一個“大官府邸”的花房裡“繳獲”的呢!
為了給這對戀人更多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大夥兒都退出了房間。病房裡,他倆兒凝視著對方,怎麽看也看不夠。許久,馮冠生開口說道:“秀蘭,咱們的東安城解放了!”
方秀蘭羞赧的點頭應道:“我知道。”
馮冠生愣了一下,他笑著問道:“誰告訴你的?你不會是做夢看到的吧?”
方秀蘭害羞的笑著:“我不告訴你,反正我都知道!”
馮冠生上前揉摸著愛人那俊美的臉龐,那張臉上的喜悅卻突然暗淡了下來,方秀蘭囁嚅著問道:“冠生,我……我真的不能生孩子了,是嗎?”
馮冠生吃驚的看向四周,怎麽會?不可能!難道是在他剛才睡著的時候有人告訴秀蘭了嗎?不不!不會的,他和醫院的人都說好了,要暫時瞞住秀蘭的!可她為什麽會那麽問?馮冠生裝出一副輕松的笑臉:“別瞎說!好好休息!”
方秀蘭很固執的問道:“回答我,不許撒謊!”
馮冠生默默地看著方秀蘭,他無言以對。方秀蘭低著頭,淡淡的說道:“我都聽到了,雖然我睜不開眼睛,可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們說我不能生孩子了,是真的嗎?”
馮冠生親吻著愛人,動情的說著:“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方秀蘭淚流滿面,她回吻著他的冠生,委屈的問道:“那就是你還要我,是嗎?我不能生孩子了你也要我,是嗎?”
馮冠生的眼淚也決堤了,他刮著方秀蘭的小鼻子,哽咽的說道:“你怎麽那麽傻啊?你這個小傻瓜!有了你,我還要什麽孩子啊?你就是我的孩子!”……
據杜永勝在《華東戰事》裡的講述,傷愈後的方秀蘭在出院不久,就和馮冠生舉行了婚禮。當時婚禮的場面很隆重,華東野戰軍的很多首長都出席了婚宴。馮冠生和方秀蘭在婚禮上如願以償的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倆兒當時還挺遺憾,因為林仲倫沒能成為他們的入黨介紹人。直到現在,杜永勝也不知道,那個他倆兒經常掛在嘴上的“林大哥”,到底是什麽人?
東安城解放以後,華東野戰軍內部做了很大的調整,馮冠生和方秀蘭就在那時候參了軍,不過卻和杜三伢不在一個師團。他倆兒在另一個師部的宣傳科工作,據說不久之後,他們就隨大部隊渡江南下了。自此,杜三伢失去了和馮冠生、方秀蘭的聯系,但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跡卻一直鼓舞著杜三伢,直至今日……
清晨,喬佔峰早早的就起了床,這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無論多晚睡下,早上五點準時醒來,幾乎分秒不差。去衛生間一番洗漱,當他回到房間的時候,
小田也已經起身,並整理好了床鋪。喬佔峰走出房間,來到隔壁卻發現方秀蘭老人的床鋪是空著的,喬佔峰的心裡一緊:這個老太太,該不會是自己偷偷跑回家了吧?恰巧一個小護士路過向喬佔峰打招呼,喬佔峰匆忙上前問道:“小同志,這個病房裡的老人……?”
小護士回答道:“哦,喬書記,老人家在樓下散步呢。”
急三火四的趕到樓下,小花園裡,方秀蘭老人正和一個小護士說笑著,令喬佔峰感到欣慰的是,曹大元和他的秘書竟然也在。幾個人互相打過招呼,坐在花壇邊閑聊了一會兒,便有護士來喊他們:該吃早餐了。
回到小樓的一樓,喬佔峰這才知道,原來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小餐廳。
早餐是自助性質的,花式和菜品都很豐盛,但是喬佔峰卻從那些盛裝食品的金屬托盤上發現了端倪:那些大托盤的銘牌上赫然有“凱越大酒店”的字樣。這個“凱越大酒店”喬佔峰是知道的,之前陪妻子文雋梅回萊縣省親的時候,他們曾經入住過。“凱越大酒店”是個三星級賓館,在萊縣也算是個高檔的所在,如今那裡餐廳的托盤竟然出現在這裡,喬佔峰在心裡一聲苦笑:這個曹大元啊!
柳德福端著一個碟子和一個小碗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並在方秀蘭老人的身邊坐定。喬佔峰往那碟子裡一看:碟子裡是被切得粉碎的火腿,小碗裡應該是很嫩的雞蛋羹。喬佔峰的心裡生出了許多的感動,其實昨天晚上他就發現了:這個耿直的漢子對方秀蘭老人的那份細心和孝心,絕對不是裝就能裝出來的。而方秀蘭老人看柳德福的那種滿意的眼神,也充分印證了這一點。
正吃著早飯,小田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匆忙接起了電話:“喂您好,請問……哦哦,是鄧司令員啊!您好您好!……喬書記他……”小田一邊說著,一邊朝喬佔峰眨著眼。
喬佔峰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他接過了小田手裡的電話,熱情的說道:“鄧司令員,您好您好,我是喬佔峰啊!您老人家最近好嗎?”
鄧司令員在電話裡說著:“哦,是小喬啊!是這樣,下午的那個座談呢,我有這麽幾點建議,想在會上說一說,當然了,提前和你打個招呼,咱們先議一議。”
喬佔峰趕忙恭敬的說道:“鄧司令員,下午您該講什麽就講什麽!您的意見我們一定會重視並妥善解決,只是我現在在外地有個會議,下午我恐怕趕不回去了,不過沒關系,會有其他的市領導……”
“嘟嘟嘟……”人家已經把電話掛斷了,喬佔峰看著已是一片忙音的話機,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鄧司令員”名叫鄧兆先,今年快八十歲了,是個老革命,也是共和國的老功臣。鄧兆先住在青陽市乾休所,是那幫離退休老幹部的“領導”,經常帶領他手下的那幫老頭子、老太太到市政府反映“情況”,每次喬佔峰遇到他都會頗感頭疼,可又著實招惹不起。眼下不用問,聽說自己無法參加“座談”,鄧老爺子又發怒了。
吃過了早餐,眾人都回了房間,護士讓方秀蘭老人上了病床,為她做例行的保健按摩按摩,喬佔峰和小田也進了她的房間,閑扯了一會兒家常,喬佔峰將話題引入了正題:“馮媽媽,您和馮冠生同志不是去南方工作了嗎?怎麽又回到了青陽,並且……”後面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麽問,他本來打算問“怎麽會被定名為‘特務’,可是他覺得那個詞匯太過惡毒,他沒有問出口。
方秀蘭微笑著長歎一口氣,說起了當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