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陽光正好。
度過了漫長的寒冬,當暖春來臨的時候,大漠終於是感覺到了溫暖。
戰場也如同過冬完畢的動物一樣,開始蘇醒。
西域的聯軍在蠢蠢欲動,祿東讚忍得住,但是其他人,實在有些忍受不住了。
這樣的戰場,實在是不痛快。尤其是阿史那賀魯,他還年輕,他寧願好好的打一仗,贏了,是好,就是輸了,要逃,那也得一個乾脆!
當然,這個冬天,他不是沒有得到什麽,祿東讚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他阿史那賀魯想要請教的,祿東讚都教。
到後來,阿史那賀魯想通了,祿東讚是想他活下來,然後給予大唐一些麻煩。在大唐衰弱的時候,給予大唐一些打擊。
阿史那賀魯有些想笑,祿東讚聰明一輩子,為什麽沒有想到,按照大唐如今的趨勢,百年之內,誰能抗衡?中原有一個以強而亡的漢朝,難道再來一個巔峰強盛敗完的唐朝?
他實在覺得不可能,所以,若是他逃了,那他就絕對不會輕易的回頭,突厥人是彎刀,也是利箭,你何時見過利箭射出去了,還能回頭的?
阿史那賀魯撇了一下嘴角,然後,他突然楞了一下。
他看見了什麽?如此詭異的戰場,他都已經習慣了,還有什麽讓他可以發楞的?
那是因為他見到了一個非常詭異的現象。
這個季節是春季,而且是暮春的時節,若是在中原,或者是在生命湖旁邊,看見綠色,自然是自然的。
但是在這戰場之上,兩軍對壘之前,就算有點綠色,也早被兩軍的戰馬給踏沒了。
這樣的情況之下,怎麽會有綠色?
而且是嫩綠!
他害怕自己看錯了,特意上前了一點。
他確定了,那的確是嫩綠色的植物,而且,那些是菜!那些菜就在駱駝的背上,兩邊一個框子,框子裡面有泥土,那裡面就種植著菜。
阿史那賀魯狠狠的嘶了一口涼氣,他知道,祿東讚錯了,這個聰明睿智的家夥,算計錯了。
他以為大唐的軍隊,軍糧吃完了,就再也沒有吃的了,尤其是駱駝和戰馬,那些東西越多,需要的糧草就越多,但是這一刻,阿史那賀魯終於知道,為什麽大唐人經歷了嚴寒的冬季,還是沒有感覺到一絲不對,人家在他們的鐵殼子裡面生活得舒服著呢!
這樣下去,首先崩潰的,隻可能是自己這些人,絕對不是大唐的軍衛!
他狠狠的跺腳,甚至想咒罵。
守衛在陣前的兵卒們也開始了騷動起來,自己忍饑挨餓,大唐人居然還有嫩綠的蔬菜吃?這樣下去,誰給他們自信來戰勝大唐人?既然看不到希望,他們的內心如何穩定下來?
阿史那賀魯也算是果斷的人,他直接去了帥帳。
這時候,祿東讚和穆大將軍也已經守在了帥帳之中,軍衛的騷動,已經有人給他們報告了,祿東讚那本就深得厲害的眉頭,此刻皺得更深了。
他好像才從冬眠裡醒過來的動物一樣無力,已經是暖春了,他還是穿得很厚。
他劇烈的咳嗽著,只因為他也發現了自己的錯誤。
大家的確都是在拚耐性,但是,顯然,劉旭完全可以忍耐得更久,因為他有糧食。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大唐人的油鹽比西域聯軍的足啊,糧食匱乏的春夏之交,本以為是大唐的末日,如今,好像成了自己這些人的末日了。
大唐人少,消耗的糧食也就少,自己這邊人一百二十來萬人,那一天消耗下去的糧食,就是一個天大的數字,怎麽耐得起?
“大相,碎葉城有信來報。
”還未說話,又一個士卒進了帥帳,祿東讚又是一愣,招了招手。
“大相,碎葉城裡的沙盜越來越亂,以前,每年這個時節,都是去劫掠商隊,如今,兩軍交戰,商路斷絕,糧食又少,前方戰事又遲遲不動,民心動蕩得厲害,城主已經壓製不住。”
祿東讚又是一怔。
“可有發生動亂?”
那士卒頓了一頓。
“回大相,動亂還沒有明顯的動亂。但是暗地裡的摩擦不斷,刺殺,偷盜不斷,城主府都被關顧過,城主說,這樣的情況,估計壓製不了多久。”
祿東讚狠狠的拍了一掌在案幾,他呼吸更加粗重了。
他隱隱感覺有什麽不對,但是具體的不對,他又有些想象不到。
劉旭暗中買通了自己的後方?他如何去的?
祿東讚再想,也沒想到,老徐這些人,到今天,都已經十年左右了。
祿東讚記得,兩年前,自己到達碎葉城的時候,那時候也發生過一場動亂,不過,那事情後來被壓製了下去。
那時候,軍衛在,自己這些人,也都在,可是如今,自己這些人遠在弓月城。
但是碎葉城說遠,又不是很遠。
若是碎葉城亂了,那弓月城?
祿東讚越想,心裡就越驚得慌,他手指都幾乎要顫抖了。
但是他在努力控制,他不能亂啊!
“劉旭,你好狠呐!”
他站了起來,眼睛在阿史那賀魯還有穆拉希德定了一定。
“兩位,此次是老夫的過錯,好在,錯不錯著!人,只有在這種半饑不飽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拚命之時。咱們是狼,是鷹,咱們是缺食物,但是前面有!劉旭他要亂咱們軍心,但是,他卻也是錯了,他忘了,這裡是西域,這裡是沙盜的天堂,這裡,是勇士的故鄉,咱們的所有,都是咱們親手去拚搏的結果!既然咱們少糧草,哈哈,劉旭那裡不是有嘛,想要,去奪,去拿!”
阿史那賀魯微笑,穆拉希德也微笑。
“大相,很好,這話,我會告訴我的將士們。”
“大相,您又給我上了一課。”
.....
戰鼓終於是在大漠當中響了起來。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天氣裡,響了起來。
鼓聲驚奇一片禿鷲烏鴉,他們在嘎嘎的歡叫。
它們好像知道,戰爭要開始了。他們喜歡死亡的味道。
劉旭不喜歡,若是在平常,他甚至想一箭將空中的這些東西給射下來。
但是現在肯定不能浪費,他伸了伸懶腰,站起來的時候,已經精神抖擻。
戰場講究的是一個勢。
所以,當劉旭這邊鼓聲點起來的時候,下面的兵士已經哢擦哢擦的將所有的準備都做好,前進一部,即使踏在隔壁之上,仍然砰砰的響。
“風!”
“吼!”
“風!”
“吼!”
這就是勢,整齊劃一,刀光寒朔!
弩車再次卡擦卡擦的響了起來,簡直是天地間最美妙的音符。
長槍撞擊在盾牌上面的聲音,讓人的血液都開始燃燒。
大唐軍衛不需要準備,或者說,他們隨時都做著最好的準備。
“來,戰一場!”
“來,戰一場!”
“可有膽來,戰一場!”
“哈哈!”
劉旭微笑著點頭,恩,效果實在是不錯。
看看,這就是氣勢嘛。
戰場,靠氣勢,靠勇氣。
先聲奪人,嚇不死你!
祿東讚卻是被嚇住了,嚇得咬牙切齒。
誰都有衝動的時候,尤其是他這個年紀,尤其是他這樣的人。
所以,咬牙切齒之後,就是一片殺聲。
戰馬揚蹄,沙場揚灰,西域聯軍是矛,鋒利的矛,那劉旭那邊就是盾,堅固的盾。
矛若足夠鋒利,就能破盾,盾若足夠結實,就能斷矛!
當忍無可忍,也不能再忍的時候,矛與盾,終於廝殺在了一起。
戰車哢擦一聲豎立起來,前面是尖銳鋒利的鐵尖。
戰車後面,就是弩車,高高的昂起,望遠鏡裡,一步一步的計算著敵人前進的速度。當射程一到的時候,旗幟狠狠揮下。
突然,砰砰砰的聲音連續想起,鋪天蓋地的弩槍,如同陣雨一樣,狠狠的射了出去。尾巴在嗚嗚的作響。
突厥軍衛的反應不能說是不迅速,手裡的盾牌直接架了起來。
但是有用麽?
論鋼鐵的質量,論工匠的技藝,西域這樣的地方,都差了大唐太多太多。
只聽見哢擦聲響,然後,天地間就是一片慘叫。
沒射著的是運氣好,射著了的,最少,都是射穿了盾牌,擊穿了手臂。嚴重的,自然是直接被一弩槍射死。
一排排的弩槍,還有一排排的屍體,成了天然的拒馬,突厥的鐵騎跑不起來速度了,那對外面的戰車的衝擊力,就小了太多。
再加上如同馬其頓方陣一樣的結構,整整半個時辰過去,能奔到陣前的人,幾乎可以用零星來形容了。
“吼吼吼!”
大唐的軍衛又再吼了,祿東讚等人眼珠子都氣得冒血,幾乎炸裂。嘶聲怒吼,他們只有嘶聲怒吼,來壯大自己的膽量,殺,只有以這個殺字,來穩定不安的軍心!
第二次的衝擊又開始了,這次是步卒開頭,一排排盾牌接的幾乎沒有縫隙,劉旭做方陣,他們也做方陣。
方陣對方陣,你劉旭還能如何!
劉旭自然看出來了,他沒有辦法,只有退。
邊打邊退。
這麽早就硬碰硬,怎麽可能,那就失去了大唐先進器械的優勢。
弩槍再次射了一輪之後,戰車就後退了一步,還是整齊劃一。陣型沒有一點的變化,如同一個大圓,外面是張開的如同刺蝟一樣的防守戰車。
方陣進行是不能速度過快的,要不然,相互踩踏,都能踩死不少。
祿東讚眼看著劉旭打一步,退一步,就是不直接與自己短兵相接,而是死死的縮在那鐵殼子裡面,祿東讚就幾乎要氣瘋了,他什麽惡毒的話語都罵出來了,可是沒用,別說劉旭聽不著,就是聽得見,也絕對不會理會。
西域的方陣還在前進,他們走得很小心,隨時防備著從天而落的弩槍。劉旭看著那群人,嘿嘿的笑了,等到劉旭幾乎撤離了一開始呆的地方的時候,瞭望台上的令旗已經換了旗語,戰車又被駐扎了下來,而且,每一個將士,都在動手塞著棉花,神機營的將士們笑得很是邪惡,弩槍架起來了,這次的弩槍,前面燃燒著烈火。地上開始滋滋作響,等到白煙開始在兩軍之間升起的時候,祿東讚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好像想起來了什麽,他還沒來得及喊一句小心腳下,那迅速前進的白煙,還有天空飛射而來的火弩槍,已經如同死亡的宣判一樣。
轟!
一聲震天的巨響,這是火藥。
哢擦,又是一聲。這是猛火油。
西域的聯軍,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炸上了天空。
劉旭發現,這大漠裡面,埋火藥和猛火油幾乎是太容易了,不需要怎麽使勁挖,就完全可以達到想要的深度。
而且,還不需要進行特別的防潮措施。
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必須將對面的人引誘過來,祿東讚是謹慎的人,平常絕對不會莽撞,但是現在不同,他們必須狠狠的來打劉旭他們,他們需要一場勝利,至少,他們需要一次對大唐的打擊。
所以,以前埋在大唐軍衛前半部分腳下的火藥,此刻終於是發揮了作用。
劉旭也在擔心啊, 那下面全是火藥,萬一走火,別說殺人,那絕對是自殺。
若是那樣來一次,自己幾乎就不用與他們打,那就是輸了。
但是為了勝利,他只能賭一把。
祿東讚其實一開始的策略是對的,他們圍而不攻,只要他們後方不亂,只要糧草足夠,他們絕對是勝利者!劉旭這邊的確是能種植一些吃的,但是能種多少?這裡又不是大棚蔬菜,氣候的原因,讓紅薯在這裡存活的機率實在是小。而且,就算長大了,能得多大的東西?
劉旭擺出去的東西,不過是精心挑選的一些生長旺盛的,但是好在,祿東讚上當了。西域聯軍上當了。再加上碎葉城的內亂,劉旭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激動來形容。
大部分的火藥全部埋了下去啊,還加上猛火油,這一炸,幾乎形成了沙塵暴!
駱駝終於派上了用場,這時候,根本不需要考慮對面的西域聯軍了,若是這樣,他們還能悍不畏死的打過來,劉旭是真正的佩服他們!
風沙,慘叫,爆炸,怒吼,悲鳴。
望遠鏡都看不穿對面到底發生了什麽,這裡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劉旭的鼻子上帶著一個絲綢的口罩,他伸手出去,就能接住一捧黃沙,投石機還在不斷的朝著爆炸的裡面扔猛火油,他們希望將戰果擴大一些,但是這都是白費,天知道這一炸一燒,裡面能撿起來多少隻耳朵來供他們去領取軍功?
“該殺的還是要殺啊,準備拔營,咱們需要去看一看祿東讚的臉色了,欸,蘇將軍,你可看見那紅毛鬼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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