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感業寺，竄出了鬼谷門，提出了佛門醜陋，也終於將長安的勢力真正重新洗牌，當劉旭迷糊著眼睛站在朝班的時候，突然醒來，因為長孫無忌微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這位病了幾月之久的司空，再次臨立朝堂之上了。

“詔，兵部尚書李績，太常卿韋挺，兵部侍郎長孫衝，兵部侍郎獨孤謀，兵部侍郎盧承慶，東海水師督造侯君集，進殿...”

吳明長長的一聲宣號，劉旭再次低下了眼皮子，這就是利益的交換，三個兵部侍郎啊，統統出來了，而沉寂了這麽久的侯君集，也再次出現在了朝堂，呵....

“今有高句麗大對盧，殺王自立，行悖逆之事....”

擱淺了一月之久的東征事宜終於被提了出來，百濟的使者在殿下“哭成了淚人”，很是感人，大唐的百官俱是義憤填膺之態，李績當先站出班列，眼含熱淚，誓殺泉蓋蘇文！

劉旭搞不懂，百濟不是大唐的兒子啊，怎麽就有那麽豐富的情感?還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啊，微微的向後縮了縮，盡量讓誰也看不見自己，上面念著各種任命，劉旭充耳不聞，直到李承乾偷偷的捅了一下自己，才發現群臣都張眼望著這個方向。

“微臣遵旨。”

不知道是什麽命令，但是劉旭還是躬身領命，他突然決定了一件事，以後的路，無論是什麽，上面命令下來了，自己接著就是，沒有命令，那自己就閑賦在家，這個世界啊，心還是收一點為好，哦，對了，今天小丫說給徐慧治療她的臉頰，自己得回去看看，再怎麽樣，她也是為了救自己才傷的，雖然，她如今已經不在乎美貌了。

“陛下，晉國公心思不定，兒臣不讚成中書提議，古人雖雲，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是，泉蓋蘇文此人心狠手辣，不能以常人比之，在其治轄的高句麗，已成鐵血之勢，當以雷霆之擊，揚我國威！兒臣請命，親率六率東征，定斬之！”

李承乾挺身而出，對於劉旭的態度，非常不滿意，許敬宗說兩國交戰，鴻臚寺卿應該提前過去宣讀吾皇聖旨，而大唐如今的鴻臚寺卿是誰，那是劉旭，聽都沒聽見，就是一個遵旨?那有多危險，這朝堂的大臣難道不清楚?

李二輕輕的頷首，然後抬頭，看向劉旭。

“朝堂之上，豈有虛言，陛下，臣領旨....”

劉旭明白了事情緣由之後，再次躬身，李二輕捏了一下手指，長長呼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退朝！”

站立起來，掃了一眼朝堂躬身的諸人，李二甩了一下衣袖，踏步而去。

相熟的人都齊齊走了過來，準備開口，劉旭卻是拜身，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多話，不過是一趟出使，沒什麽大不了的，順利得話，這還是首功呢。

自己無所謂，李承乾卻是恨不得將他一腳踹翻過去，才出了大殿，人就被他直接拽走，氣得不成，呼呼的半天，叉著個腰。

“你是真瘋了不成！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你現在有那個能力?是，我承認，你以前厲害，但是你好好想想這次是誰，你在高句麗殺了他們兩萬多人，楊萬春時刻都在遼東等著你過去，見了你，人家會拆你的骨，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泉蓋蘇文更甚，人家等著用你的腦袋飲酒，把你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李承乾嘭嘭的踢著牆壁，劉旭看著看著，就微微扯動嘴角。拿衣袖掃了掃台階，坐了下來，背靠著牆壁，招了招手。

“你別犯牛勁，無論我清醒與否，都會如此的，你坐下來，我跟你來說。”

李承乾楞了半響，

然後再踹了一腳，將衣擺狠狠後甩。“好，你別我當以前的傻蛋般哄騙，出使高句麗，有的是人，需要你一個晉國公去?你也別給我說什麽死國者榮之類的屁話，我李承乾做這個太子的一天，就不會允許你做這樣的混蛋事情！”

劉旭呵呵一笑，完全舒展下來。

“別說這些惡心的話，人家會以為你我真有龍陽之好的。”

李承乾怒了，才準備過來與他鬥一場，劉旭卻直接擺手認輸，半響，手臂抬起來，指著遠方。

“十三年前，小丫將我從水裡撈了起來，太陽就這樣血紅的掛在天上，我周圍沒有一個人，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呵呵，承前，你來，我告訴你一個除了小丫之外，沒有任何人知曉的秘密。”

李承乾微微側目，劉旭凝目看著太陽。

“你相信一個人能從天而降麽?”

李承乾點點頭。

“你在嶽州的時候不是已經表演過了?”

劉旭苦笑搖頭。

“那是可以探知的學問，不過是因為力學罷了，我說的，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就比如，一隻螞蟻，本來是站在書的這一面，可是走著走著，走到了邊緣，從這一面，到達了書的另外一面，它翻閱過了一張紙，我們知曉，但是你覺得，那隻螞蟻，它知曉麽?”

李承乾有些茫然的搖頭，劉旭唉了一聲。

“在我的家鄉，這樣的想象，我們叫穿越，或者說，叫蟲洞。”

“劉神威問我，仙國是否存在，我搖頭，因為我來的地方，那也不叫仙國，不過相比於咱們大唐啊，那裡確實如同神仙國度一樣，人們可以利用一種叫做飛機的東西在天上飛，我跟你說，天上沒有神仙，而是一望無際的白雲，人們可以利用一種叫潛水艇的東西下潛到極深的海域，那裡也沒有龍王，有的只是鯨魚，白鯊之類的，至於地底，更沒有什麽地府幽冥，只有無盡的岩漿，當然，我過來的時候，他們是這麽教我的，不過，沒有人到達真正的地心，最深，也不過鑽了兩三萬丈罷了。”

李承乾楞楞的看著劉旭，順著石壁滑了下來。

“這麽害怕做什麽?這事情啊，我思慮好久好久，以前我一直覺得，我若說出這些來，要麽，別人當我是瘋子，要麽，別人當我是傻子，要麽，我會被天下的人追殺，因為這些的東西，在他們的眼中，那就是仙國，可是事實證明，我家鄉的人，最長壽的，也就百十來歲，我們那裡的醫學很發達，那個手術，輸血，便是我家鄉最基本的東西，小娃娃都知曉，道理很簡單，火藥這些東西用途就廣咯，武器的威力很強大，可惜我不會製作，我一直慫恿青雀去將我家鄉的東西做出來，可惜啊，聰慧如他，研究了這麽久，還是不成，也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見識到銅炮和手槍這些東西，若是折騰出來了，咱們能拿著銅炮和火槍，直接打到歐洲去，哦，歐洲就是那些黃頭髮藍眼睛的家夥所居住的地方，以前來過我府上的那個馬可波羅，知道吧，就是住在那裡的，

猛火油嘛，這東西很常見，咱們不也是分離出來了嘛，煤油，汽油，柴油，煤油點燈，汽油柴油用來做汽車的燃料，哦這個汽車啊，可能在你們眼裡也是個怪物了，因為他不需要人的力量，就能嘟嘟的在地上跑，啥時候有機會了，我將蒸汽機弄出來，咱們就能實現了，那東西力氣大啊，能拉好多東西，好多人，又跑得快，洛陽到長安，你猜猜要多久，三個時辰！”

李承乾已經徹底沉入了想象當中，見劉旭停了下來，艱難的轉動腦袋，然後呢?

“旭子，我李承乾的腦袋有限，實在想象不出你所說的那些東西，可是我知道，那就是仙國啊，你既然住在那樣的地方，你為什麽會來大唐呢?”

為什麽?

劉旭哂笑了一下，原因久得連自己都忘記了，好像自己伸手去撈啊撈的，捶了捶腦袋，不再去想。

“我說我就那麽走著走著，就走進了大唐，你信麽?”

李承乾果斷的點點頭。

“信！”

劉旭嘿了一聲，將身體挪起來了一點。

“小丫將我撈起來的半年，幾乎是我最沒出息的半年，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我卻隻想自己活下去。”

“因為小丫?”

李承乾插了一句嘴，劉旭緩緩點頭。

“小丫開口說話了，我很開心，那時候窮啊，吃食這些東西，都需要與野狗搶，與叫花子爭，可是我就是想要慶祝一番，我仔細收拾了行裝，然後就踏上了芙蓉居，而這一步，我劉旭真正走進了大唐，我想活著，想好好活著，想小丫開開心心的活著，所以，我以陛下的名義，打起了蝗蟲的主義，因為，這樣能讓我得到很大的一筆錢財，能讓小丫穿一件新衣裳，有一個漂亮的房子，一座精致的閣樓。”

“我不想進宮的，真的，接觸到你這樣的混蛋，那就等於是倒霉，因為你總是衝動，總是自以為是，但是我還是進來了，娘娘對我很好，待我如同親子，都說陛下威嚴無比，可是對我，卻還是寬容之至，所以我就開始得瑟，我以為，我能憑借一己之力，讓好多事情不再發生。”

“包括兄弟相殘麽，還包括母后?”

李承乾有些遲疑，劉旭自嘲的笑笑，不點頭，也不搖頭。長長歎了口氣。

“誰知道呢，十年之間，我忘記了太多啦，久得連我有時候做夢夢見家鄉，都感覺是一種虛幻，時常抬著頭看天空問自己啊，我是算唐人?還是家鄉那邊的人?這樣的問題總能把我折磨得睡意全無，後來我起來了，看著自己身邊的妻妾，看著小丫，看著兕子，看著陛下，娘娘，還有你們這些人，我突然明白了，往事已矣，我劉旭站在這裡是唐人，誰能懷疑則個，誰能否定則個?”

李承乾笑了，劉旭也微微一笑。

“但是承乾啊，我雖然如此說，但是我不是真正的唐人，你看看，長孫無忌，李績，許敬宗，這些個人，才是真正的唐人，我劉旭，在陛下面前，沒有太多規矩，在娘娘面前，更是差了，與你這般坐在一起，就是青雀他們，也不會吧?

大唐就是大唐啊，我既然想做一個真正的大唐人，那我就要去適應他，遵守他的規矩，見陛下要恭敬，見娘娘要有禮，見了你，也不能差了，朝堂上我作為晉國公，既然領了旨意，那就要言出必行，這也是規矩， 為臣者，死國可乎?榮也！你李承乾都敢率兵親征，劉旭堂堂晉國公，如何能懼怕了他高句麗，推三阻四，不受任命?陛下定侯君集為平壤道總管，定李績為遼東道總管，這就是君命，我劉旭作為臣子，如何能有怨言?這也是規矩！所以啊，承乾，不是我劉旭傻了，瘋了，我劉旭，隻想從今往後，做一個真正的大唐人，好好做好晉國公，做好陛下的臣子，我希望，有那麽一天，當我將今天對你所說的一切，面向全天下的人訴說的時候，他們會莞爾一笑，說晉國公又在捉弄人了，這樣的話，我就滿足了，因為整個大唐的百姓，都將我劉旭認做了大唐人，都認同了我這個晉國公，如此，我劉旭，滿足矣！”

站在這個台階之上，俯瞰整個長安城，是一種享受，劉旭沒有那種唯我獨尊的感受，他隻覺得，一切都是如此平和，他希望自己也融入進去，因為，從今天起，他已經沒有了秘密，你李二，李承乾信也好，不信也罷，他只希望，一切如同波瀾，平和如初，我自流入，微微蕩開湖面，緩慢擴散，最終消散，完整一體。

“走啦，我該去鴻臚寺上任了，七天之後，我會前去高句麗，我會像一個真正的大唐臣子一樣，宣讀吾皇聖旨，有反抗者，叛逆者，我會手持鋼刀，奏響我大唐征伐高句麗的第一戰鼓，我若勝利歸來，請天下的袍澤，為我同唱，豈曰無衣，我若戰敗而亡，太子殿下，拜托，將我的英骨帶回故裡，告訴吾兒，他父親，是一個真正的大唐軍人，當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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